艳阳高照,转到四月份,这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此时这日头挂在天上,却是照的人的头皮发疼。
上午巳时,盐山县西门,此时已然搭了半米高木台子,木台子上又放了一排桌椅板凳,上面端坐这几人,皆是面容严肃。
而在这人的前面,则跪着一排手脚被束缚着人,这些人有些披头散发、面容憔悴,双目无神,有的则不停跪拜着,似乎是在乞求着奇迹的降临。
不过看他们身后一个个光着膀子、拿着大刀的汉子,想来却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惹是生非。
而在这些人的正前方,也就是木台子之下,则聚集着大量的百姓,他们是来看行刑的,不过此时这些百姓们显然分成了两方,一方处于木台右边,以九村十八里的村民为首,他们拖家带口而来,有的抱着孩子,有的则扶着村中的老人,正大声的议论着。
而另一方,则是盐山县城以及附近几个未曾参加起义的民众为首,处于木台左边,和那九村十八里的村民相比,他们人数多了很多,但热闹程度却远远不及木台右边的人群。
他们大多数人都在那静静地站着,时不时的朝高台上端坐的那几个“贼首”看上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目光,这已是大胆之人,一些胆小之徒,只顾低着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至于原因,是因为他们并不是自愿来的,就在今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忽然有人挨家挨户的敲门,自称是奉盐山县新任知县之命,让他们去盐山县西门参加什么“审判大会”,还说如果不去,视同贼人!
上天啊,这真的好没有道理,这盐山县本就是乱民纠集的贼人占下的,怎的反倒我们成了贼人!
他们大多数本是不愿意去的,可是为了自家的项上人头,他们还是从了。
一家一户,一街一坊,整个县城的住户们几乎都来了,少数那么几个不来的,也是因为年纪大了,或者患有疾病,实在走不动道,这才算了。
此时朱慈炤端在在高台的主座上,看着木台下乌泱泱的人群,抬头看了下日头,对左侧端坐着的候峒曾道:“军师认为我如此做法,民心是否可用?”
候峒曾看了看木台下的人群一边热闹非凡,一边寂静无声,嘴角微微笑了笑,捋了捋自己的美须道:“呵呵,自今日后,总兵左手边的百姓便会变成右手边的百姓了!总兵实乃大才!”
朱慈炤在得到这三千人兵力之后,再称呼什么将军已然不合适了,所以自然而然的,按照朱慈炤设想的军制那样,朱慈炤成了总兵,至于是叫什么总兵,则要等着看朱慈炤占下哪些地方了。
朱慈炤听此微微一笑,知道这些文人们就是这个毛病,说话不明说,便也没有在意,然后又看向了自己右手边的端坐的一人,道:“周将军都曾安排下去了?”
周民神情一严,朝朱慈炤抱拳道:“但请总兵放心,末将昨晚连夜召集了军中的千总、把总等,已然将归顺总兵的事情给他们一一告知了,他们得知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还是公子的意思,他们都一致拥戴只是有一事还没有向总兵言明,那就是总兵的身份,为了使众人信服,我言总兵乃是京城来的贵人,不知如此会不会于总兵的计划有碍?”
朱慈炤脑中微微一想,确实,这些人都被周遇吉给教育的成了忠君爱国之人,若是轻易让他们归顺自己这个“无名无姓”之人,真的难以服众,而隐晦的告知他们自己乃是京城来的贵人,也可使这些人自感不是屈了身价、委屈了自己,更能增添一股神秘感,让众人往大了去猜测自己的身份便是,反正只要不是把自己猜成皇帝,其他的都可以。
“这道无妨,如此说便是最好,我之身份,只有你军中六人知晓,等到了以后,你们跟着我,我还能一直让你们默默无名不成,早晚有一天,我是要公开自己的身份的。”
朱慈炤点了点头,拍了拍周民的胳膊,安下了周民的心。
眼看着日头已经越来越高,城中也没有百姓再陆陆续续的走出来,朱慈炤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
然后拿起桌上的一个临时用纸糊的扩音器走到了桌子前。
“诸位乡亲,首先欢迎大家能来此次的审判大会,我呢,可能大家还有些人不认识我,我姓王,名士元,来自京城,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的人不相信我,以为我是流贼,是响马,可是我想问问大家,有攻下县城不烧杀掳掠的流贼吗,有攻下县城不挨家挨户抢夺的响马吗?”
朱慈炤先声夺人,上来便是两个发问,然后停了下来,他在给众人一个思考的时间。
十几个呼吸过后,朱慈炤看着台下的众人都是一副思考之色,还是无人说话,心中不禁微微摇头。
可就在这时,他右手边的百姓却是有人说话了。
“没见过,将军咋能是贼人呢,昨天还给我们分粮食来呢!”
“还说要给我们分地呢,哪有这样的贼人和马匪!”
“对对,将军是好人呢!”
朱慈炤左手边这些人不说话,但是右手边这些受过朱慈炤恩惠的民众们却是没有那么害怕,见他们拥戴的将军问话,他们虽然也知道这不是在问他们,但是他们却乐得插嘴回话,要给他们的将军帮帮场。
朱慈炤朝九村十八里的村民们拱了拱手表示感谢,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安下自己的内心,又接着道:“今天把诸位叫到此处了,却是有些得罪了,王某在此向大家赔罪了!”
说着朱慈炤竟然真的向木台下的众人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
一揖,直接弯腰九十度。
如果说朱慈炤朱慈炤前面说的那些话让人深思,但是还是让人心有疑惑的的话,那么他现在这样九十度的一揖,则让那些心怀疑虑的百姓,紧紧关闭的心扉敞开了一丝的缝隙。
这个贼首,似乎,跟以往的那些贼人有些不一样呢!
听说隔壁的乐陵县虽然被马匪占下了,那马匪也将县太爷给就地正法了,可是对咱平民百姓可没有那么好,谁见过贼人给咱百姓们作揖赔罪的?
没有!
不管朱慈炤是在作秀,还是真情流露,总之他一个揖下去,下面的百姓不再是那样冷漠的站着了,慢慢的有了一丝晃动,甚至是交头接耳的声音。
“打,打坏人!”
就在这些逆来顺受的百姓们心中有了些许的期待和憧憬之后,忽的在人群最前面,也就是最靠近朱慈炤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稚嫩却清晰的声音。
这个声音清晰的传到了人群之中,本来还有些私语声的人群在这一声童音之后变得更加寂静无声。
这是谁家的瓜娃子,竟然敢说出“打坏人”三字,不要命了?
即使自家不要命,但也不要连累我们好不好,虽然这贼人看起来一副有礼的模样,但是你这样当面叫他坏人,可不是在老虎面前骂猫丑?
有些胆小的人腿都已经打哆嗦,咽了咽唾沫向木台上的朱慈炤看去,只见这“贼人”果然在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心中顿时暗叫不好。
众人,包括朱慈炤都在向人群中最前面的那人看去,此时那人也早已吓得腿软了,这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婆娘,一边慌乱的捂着怀中小儿的嘴,脚下便缓缓地向后退去。
但是她怀中小儿那声音一出,临近她的人便瞬间看向了她,她越是移动,自然便越是惹人注目。
她怀中那小儿,却是个不安分的主,简直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被他娘抱在怀中捂上了嘴巴,仍旧还不断的挣扎着,嘴中支支吾吾的说着什么。
“这位大嫂!”
蓦然,朱慈炤的声音响起,已然来到那婆娘的身边,站在木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娘俩。
这婆娘一愣,却是僵在了当场,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更是没了丝毫的血色。她不说话,也不敢动。
不过手依旧紧紧捂着怀中的娃儿。
朱慈炤灿然一笑,却是直接从木台上跳了下来,然后三两步便来到了这位妇女的身边,周边那些人看朱慈炤直奔这婆娘而来,吓得是纷纷向两旁躲避,给朱慈炤空出一条路来。
直接将这婆娘在朱慈炤面前给暴露了出来,她此时不在人群之中,左右都没有人遮挡,却是越加恐惧起来。
只紧紧的抱着自己孩子,捂着孩子的嘴,垂着头不说话。
朱慈炤却像是没看见这婆娘害怕自己的一般,径直走向她,然后看着她怀中的小儿,笑了。
因为这娃儿竟是个小光头。想来是他娘为了不让小孩子头上长虱子,故意给他刮了吧。
但周围这些人一看朱慈炤发笑,不免心惊肉跳,禽兽啊,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这张寡妇前年没了当家的,就靠这小儿吊着命活着,如今惹了这贼人,可是如何是好?
有些相熟的百姓,已然认出了这婆娘。
可朱慈炤却不顾众人异样的眼神,伸出手来,径直往那娃娃探去。
呀!
这贼人要动手了,竟然是徒手,是要抢夺那小儿吗?俺真是瞎了眼,刚刚见这贼人向俺们作了个揖,便轻信了这贼人,没想到这贼人内心竟是如此恶毒!
我等且退退,切莫连累了我等!
不要误会,我等后退可不是因为这周围有一圈虎视眈眈的贼兵看着。
众人见朱慈炤伸手,皆是齐齐退了退,直接给朱慈炤闪出了一片空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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