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章(1 / 1)

“之之,慢点……”

苏慎言的声音在耳边已经听得不是很分明。

骑在马上,苏婉之只能听见耳边的风声,渐渐汇聚成了一线,倏然远去。

在愤怒之余,蔓延上心口的还有担忧……

苏慎言只道姬恪带兵围困了明都,她又怎么知道,到底姬恪是成功登基还是失败被囚,然而不论哪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看见的结果。

尤其是忆起梦境中,姬恪夺嫡失败,自缢葬在城外旧庙中……

苏婉之就没法淡定视之。

无论如何,她都不要看见姬恪死……

哪怕……哪怕姬恪继承了皇位……她也不要姬恪死……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几乎充斥了苏婉之的脑海。

明都,齐王府。

姬恪望着手中依照沈天行方子熬的浓黑药汁,迟疑了一下,整整三两的黄连……沈天行真的不是故意的么?

随即晒然一笑,真的假的又如何?

他已不知喝了多少碗。

仰头让苦涩的药汁顺喉咽下。

门外传来敲门声。

“贤婿,你预备何动手。晟帝看样子是不行了……”

王将军大跨步迈近屋中,神色隐隐有些担忧,他已经不再过问姬恪何迎娶王萧月,联姻只是手段,而此时两人显然已绑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姬恪若是失败了,新帝登基王家势必也会倒霉,所以他的当务之急是定要辅助姬恪登帝。

“将军人手可准备好了?”放下药碗,姬恪轻轻用手拂动桌面上的棋盘。

“早已经准备,偷调大队将士入朝一则时间不够二则太易被发现,所以我抽调了最精锐的七千人潜入了明都。只是,这明都军防卫足有两万来人,这……到时候只怕是两败俱伤。”

“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

见姬恪沉着模样,王将军也略略放了心,他虽好奇,但也不会过问,毕竟姬恪的后手越多,对他们越有利。

起初他也并不看好这个早早被撵到齐州的皇子,只是碍于自家女儿喜欢,但接触后也不得不承认,此子的决断和气势隐隐便有上位者的贵胄之气,也难怪,毕竟是两朝遗后,若论尊贵,天下怕无人比得过他。

待王将军走远,姬恪低唤了一声:“其徐。”

鬼魅般的影瞬间立到姬恪面前。

“公子。”

“太尉如何说?”

“他已经答应了,说到时愿意以令符以驱之。”

“我知道了。”轻合眼,姬恪道:“你下去吧。”

其徐退了半步,道:“苏小姐已经到了祁山。”

“我……知道了。”

并两指夹起棋子,清脆的声响落在棋盘,泠泠动听。

睿王姬止意宫,事未成,晟帝未提,此事就此揭过,而晟帝的子也确实越来越差了……

手指拂乱棋盘,八年的筹备等待,终于到了掠取果实的时候。

得到宫中密谈讯息是在五后的清晨。

仓促写就的密文中内容简单,弥留之际的晟帝下旨让齐王姬恪即刻返回齐州,并封岭南十八郡为燕王姬跃封地,即刻就赴。

只一眼姬恪就明白晟帝的意思,他活不长了,为了防止帝位争抢,所以下旨想让他和姬跃离开明都,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就算他们再赶回来也抢不过姬止,而此时不去封地,又是抗旨……

姬恪冷笑,晟帝终究在最后一刻也还是懦弱的选择了他的大皇子。

此时,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晟帝的诏书来不及颁下。

一切的思虑几乎在瞬息完成,姬恪烧掉密文。

当机立断,对其徐道:“马上叫江成封闭讯息,务必不要让姬止得到消息。还有,找关简要令符,军是他的人,如若不给,就让子让强取,而后通知王将军,让他带七千人稳住军,你点一队精锐跟我进宫。”

接着马不停蹄从齐王府赶往宫中。

蓝衫幕僚江成握住睿王府传讯用的信鸽,轻柔展开。

接收信鸽的下人被捆绑在了地上,惊恐的看着睿王下最器重的幕僚,扬袖,用火折子点燃。

他轻笑:“刚才这里什么信都没有,是不是?”

下人被那个笑容骇到,向后挪了挪,仓皇道:“是,是,小人什么也没看到……”

徐子让跟在太尉关简边已有三年。

他惯来沉默寡言,沉稳内敛,是关简一手提拔培养上来的心腹,文韬武略无一不精。

齐王的密使自墙头翻阅而入,对关简拱手道:“太尉大人,我家下让我来借令符,若大人能附上一份手谕,那则更妙了。”

关简微笑,抬手,一众官兵将齐王密使团团围住。

密使脸色一变:“太尉大人这是何意思?”

关简不答,只道:“来人,将他压入牢中,不得我命令,谁也不许放……”

话音未落,一柄刀架在了关简的脖子上。

因为距离太近,关简甚至没有来得及防备,就被脖子上的锋刃恍到了眼睛。

徐子让笑,语气竟有些轻挑道:“太尉大人,你还是放了密使,把东西给他罢。”

关简脸色一冷,随即大笑道:“好,好,好你个姬恪!竟然在我边埋了一枚棋子,还是如此深的棋子,亏得我一手将你提拔起来,没料到反被……”

“大人,你无需多言,只道你喜欢沉默寡言沉默的子,我可是憋了整整三年,不然哪有这么巧被您看重培养?”徐子让似乎是要发泄出三年来的扭曲格,说话语气抑扬顿挫,眉飞色舞,“大人,你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了,让你那些手下退出去吧。”

关简冷笑:“可惜,你谋划迟了,令符我早已经给了燕王下,只怕他现在已经进宫了,我现在放在府里的那个是假的。”

“令符没拿到?”

其徐低头:“是,未料关简不止中途反水,更早早将令符给了姬跃。”

姬恪看着近在咫尺的宫门,飞快思虑道:“硬闯罢,姬跃不见得比我们更快。”忽得姬恪一笑,“更何况,去的早,未必就好。”

姬跃握紧令符,宫门守卫属军队列,姬跃亮出令牌,守城之人迟疑了片刻。

“这是太尉大人的令符,但是……”

“有什么但是的,本王你难道不认得么?”姬跃勾起一侧唇角,笑得恻恻,“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局么?若是阻着不让我进,以后你可不要后悔……”

尾音微颤,让守卫一惊,颤巍巍扬手到底是放了姬跃进宫。

宫中本不许纵马,但姬跃已然顾不上,带着手下沿着巨大的阶梯直冲向晟帝的寝宫。

沿路的宫女太监均被那毫无顾忌的影震住,不敢上前亦不敢阻拦。

姬跃翻下马,当先一个推开了门。

他是最先来的,这个先机被他占了,不管晟帝属意谁,只有最后留在他边的才真正做得了主,姬跃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再加上他还握着掌控军的令符,整整两万军,一旦他亮出晟帝的旨意,他就是大统就是天命,那两万军又怎么会不听他的?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富丽堂皇的宇里空空,没有一个人……

姬跃面色一变,快步进去,在整个大里翻找。

没有人影,没有声音!

他冲到龙边,想要掀开帘子。

一滴血从龙上滴落在了他的靴子上。

瞬间,姬跃的脸色,沉的可怕……不详的预感在他的心中积聚。

晟帝咳嗽了两声,缓缓转醒,口中喃喃:“小顺子,小顺子……”

苍老的声音回在空寂的宇中,寒的风钻进晟帝的被中,他打了一个寒颤,睁开眼。

“陛下,不用担心,小人在。”面无白须的顺公公尖利着嗓子道。

晟帝却没法安心,四周已不是他熟悉的寝,到处是破败残旧的家什,落尘满地,蛛网纠结,透着一股子森气。

“这,这是哪?”

一道温和如水的声音响在晟帝侧:“父皇,你醒了?”

“咳咳……怎么是你?”晟帝急咳了两声,“朕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托顺公公送父皇你来的。”

“你们,你们……张顺,枉费朕委你重任,将你视作心腹,你却如此辜负朕,你忘了朕是如何将你从一个小太监提拔起来的么?”

姬恪穿了一白衣,纤尘不染,倒将他的气质衬得越发清贵脱俗,只是与当下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微微笑了笑,晓月般清冷:“父皇,您的挑拨离间用错了。”

张顺也笑道:“陛下,是您提拔我不错,可您不知道当初将我从皇后娘娘的杖毙中救下的却是萧妃娘娘。”

说着,他对姬恪行了一礼,退出内。

“小人先出去了。”

晟帝瞧见张顺方才对姬恪行的礼竟是帝王之礼,说不出的震怒:“姬恪!你这是要篡位弑父么?

姬恪不答,却是坐在了晟帝的侧,若有所思般怅然道:“父皇,你还记着这里么,这是霜华,我母妃曾经在这里住过很多年。”

“你是想替你母妃报仇?”晟帝怒道:“你若是弑父,天下人都会唾骂于你,你不可能继承大统的!”

“弑父?不,我当然不会。”

“那你……”

姬恪打断道:“父皇,你听。”

外遥遥传出沉闷哀痛的钟鼓声,一声比一声悲沉哀壮。

那是国丧时,才会响起的丧钟。

这般的长度,却又只有国君驾崩才会有此声势。

晟帝如遭雷击,面色霎时惨白。

姬恪道:“父皇,很快天下人皆知二皇子姬跃因被调不满,为了谋朝篡位而冲进宫中亲手弑父,人证物证俱在,他根本无法抵赖……至于徒有勇武而无谋略的大皇兄,父皇,我相信你一定调查过,他手下最受器重的谋士叫江成,几乎睿王的一切举动都由此谋士一手策划,这个江成……是我的人。”

“至于,报仇,我自然会做,待父皇你下葬后,我便会降旨让许皇后陪您殉葬,这样也好,至少在下面您不会觉得寂寞。”

事已至此,晟帝也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大势已去,只凭着他残破的躯体根本无法再力挽狂澜。

震怒震惊的神渐渐褪去,晟帝忽得笑了:“咳咳……好,你很好,比你父皇当年都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真是青出于蓝,不愧是两朝之后的血脉……只是不知道,为了皇位弑父祸兄,你母妃知道了会是欣慰还是难过。”

姬恪脸上的笑容嗖然褪去,沉默了一会,他才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父皇,你不用说话激我,我不打算杀你,你最好……也不要提我母妃,你不配提她。”

似乎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晟帝大笑了两声,声音越发虚弱道:“如果朕说,朕这一生唯一过的只有你母妃呢?”

姬恪一怔,随即冷冷道:“父皇,你她,所以可以亲眼看着另外一个女人陷害她,责骂她,随意□她,甚至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么?甚至到了如今,你还想封那个女人的儿子为储君,继承皇位。”

晟帝的苍老在一瞬间清晰可见。

浑浊的眼睛眯着,神却显得有些呆滞,脸上满布着皱纹。

苍龙迟暮。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父皇,那个会抱他在膝头,会指点他功课的父皇已经再也找不回来。

晟帝合了一下眸,无声的长叹一口气。

竟是没有再用用惯了二十多年的自称。

“……是啊,父皇的懦弱,我甚至不敢再来这座宫,我总梦见你母妃,她说她不怪我,总是笑得这么温柔,她只让我好好待你,我也没能做到……”

“……我承认刚才我说的话,是想让你不要杀了我,可现在……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一个帝王不该有弱点,也不该上任何一个女人,那时候我是这么想的……帝王怎么能人呢?帝王应该是谁也不……”

帝王……不该上一个女人么?

姬恪闭上了眼睛,漆黑的影前是一张鲜活动人的脸孔,女子的一颦一笑都是如此生动,如此……牵动他的心。

“够了,父皇……别再说了……”

站起,姬恪拂袖便出了门,张顺等在门口,见姬恪出来,忙迎上。

姬恪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顺公公放心,待我登基后这太监总管的位置定然是你的。”

……虽然母妃曾救过这个人,可是宫中世态炎凉,如此一点的恩惠怎能被记得深切,只有利益方是永恒。

张顺小心的问:“那……陛下呢?”

姬恪按了按眉,对另一侧的其徐道:“其徐,将父皇关进霜华地牢,云姨想必也等了他很久了。”

接着再不管后,姬恪大踏步朝外走去。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大仇得报,皇位也如囊中之物,一切都这么顺利,如同八年来他的每一次筹谋中那样,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开心喜悦的感觉,反而觉得心中似乎哪里少了一块,空的没有寄托。

苏婉之,你在哪……

我,想你了……

姬恪抬手,挡住那过分明媚耀眼的光,如果他做了皇帝,苏婉之还愿意留在他边被束缚在九重宫阙中么,如果不愿意,他该怎么办……

那一缕阳光透过指缝,映在姬恪的脸上。

张开五指,想要抓住,那光却已如流水般从指缝间溜走。

因为过度疲累,马匹终于承受不住,一个匍匐,前蹄跪倒在地,弯折起诡异角度,连带着马上的苏婉之也差点摔将出去。

苏慎言夹紧马腹,用力一抽,马匹飞快前行,他低俯下腰,长臂一捞,将摇摇坠的苏婉之拉到了自己的马上。

“苏婉之!你要不要命了!”

苏婉之却只抿了唇,死死盯着前方道:“哥哥,我看见城楼了。”

极目远眺,巍峨的城墙蜿蜒围绕,一眼望不到边。

城楼外已经没有包围的兵士,看起来那样宁静平和。

苏婉之住了十几年的明都,却第一次让她觉得心惊跳。

“你在担心齐王……是赢了还是输了……?”

苏婉之涩声道:“是。”

苏慎言放慢了马速,挑眉语调悠悠道:“我有办法在城门口便知道,只是,你确定想知道?”

“哥,这时候你还逗我做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了……”

顿了顿,苏慎言低声道:“大约你说的太不可思议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也自诩了解,实在是难以想象他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出乔装改扮化作平民这种事……实在是太不像姬恪的为人了……”

何止是不像,简直是匪夷所思。

姬恪那家伙,自以为一切洞悉,策算无遗,善于将一切都化为自的助力。

这种怕只有那所谓痴男子才会做的事,根本不符合姬恪的一贯行为作风……

不,甚至连想象都觉得完全不可能。

若不是苏婉之说得有凭有据,又有苏星作证,他简直怀疑是苏婉之自己做梦杜撰出来的。

然而,事实竟真是如此……

那么,是否他之前一直料错,如果姬恪对于苏婉之是如王萧月那种态度,他是打死也不会把妹妹许给姬恪的,可是……倘若苏婉之对于姬恪是不一样的……

他竟是真的喜欢苏婉之的……

而自家妹妹对姬恪的心意自是不用说,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有点拆散姻缘的意思。

从祁山回明都的那晚,苏慎言彻夜未睡,在深深思索这个问题。

第二天神色倦怠的苏慎言从屋中走出,得出了一个令他沮丧的结论……他辛辛苦苦和姬恪演的这出戏,甚至不惜动用苦计,居然也许可能大概全是做得无用功……

别说没有打消掉苏婉之对姬恪的感,反而……

他都开始觉得,要不要干脆把苏婉之打包个姬恪送过去算了……咳咳,要么把姬恪打包给苏婉之送来,不过那个难度或许比较大……

走近城门,在做好一旦有异就跑路的准备后,苏慎言从怀中掏出临行前姬恪拿给他的令牌。

令牌正中刻得正是一个代表齐王的“齐”字,笔意遒劲入木三分。

守卫看见他掏出的令牌,先是一惊。

随即诚惶诚恐道:“快快,让道,让大人过……”又讨好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城中这几有些乱,我看大人风尘仆仆,又是独一人,要不要小人叫两个兵士随从……”

话已至此,苏慎言已经可以料定。

“不用了,你只要告诉我,明都中现在的况如何了。”

守卫一副知无不言的模样:“再过几便是齐王下的登基大典了,大人尽可放心,如燕王此等不忠不义之人已经被齐王下拿下……”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登基大典……

这句话传进苏婉之的耳中却又是另一番光景,苏婉之撑着脑袋在客栈坐着,似乎极苦恼。

苏慎言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两口,不紧不慢晃着新买的折扇,一簇新的月白滚银边长袍将他衬的越发材颀长,一派风流公子的作风。

“之之,你到底想出结果了没有……你哥哥我都洗漱换过衣衫,逛了两回街了……”

“哥,我不敢回家,也不敢去找姬恪……”苏婉之拧着眉,表达出她的纠结,“这皇位他等了这么久,肯定是不会放手的。如果他不愿意娶我我肯定不开心,他要是愿意娶我,我发现我好像也不是很开心……”

苏慎言又抿了一口茶,折扇在手心点了两下,眸光轻转道:“……之之,你被他设计了这么多次,有没有想过报一下仇?”

“啊?”

对苏婉之勾勾手指,苏慎言笑得相当不怀好意:“我有个主意,一个绝对够你报复的主意。”

相隔不远即将登基的新帝忽然大大打了一个喷嚏,吓坏了一众提心吊胆的内侍。

奉天门前。

正宫门垂下珠帘,晟帝的丧事即刻暂停。

由礼部尚书奏请即位。

姬恪降舆,升座,各级官员行礼,礼毕,官员各就位,礼部尚书再奏请即皇帝位。

一切都依照正统即位的规矩。

隔着十二毓的珠帘,姬恪能看见眼前几乎望不到边的各品大臣,以往他总是站在他们之中,此时站在帝王的位置,不知不觉便开始俯视,君与臣,无限疏离的距离,所谓高处不胜寒。

即刻抿起唇,面容越发庄严。

钟鼓声鸣,在鸣赞官的口令下,群臣行三跪九叩礼。

只剩下最后一步颁布诏书了。

曾为帝师的大学士将诏书捧出,挪步交礼部尚书捧诏书至阶下。

再交礼部司官放在绘有云纹的木托盘内,由銮仪卫的人擎执黄盖共同由中道绕。

诏书自然不是晟帝亲笔写的,但是上面的印鉴却是真的……也是,这个时候还会有谁计较真假。

姬恪带着群臣跟在诏书后,一步步朝外走去。

突然,只听见一声两道巨大的震雷声在奉天门前响起,无数的缭绕烟雾一涌而下。

内外官员几乎都忍不住用手掩着双眼。

有幸围观了齐王下悲剧婚宴的官员,都不约而同生出一个感觉……这一幕,怎么如此眼熟。

接着下意识,便朝着烟雾中望去,只是……不知这次走出来的又是个什么人。

烟雾渐渐散去。

诶,怎么没人?

再回头看向即将登基的新帝陛下,只见一条白绫卷起从奉天门上垂下,迅速卷起一庄严正气的新帝直窜上天。

奉天门上,一个女子正努力朝上拽着白绫,新帝陛下就这么被一拽一拽的拉了上去……

几个呼吸间,新帝陛下已经被捞走,女子一手拖过白绫,形轻灵的几个腾跃就朝着宫外奔去。

眼前发生的景象实在太过惊骇,所有人都张大了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北周的新帝陛下……就这么被一个女人卷跑了?

待人影已经几乎看不见,官员们才缓缓回过神,刚想叫人,只见方才新帝站的位置,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新官上任的刑部侍郎一手握着一卷黄帛的诏书,一手亮出了一枚灿金的令牌。

那令牌谁都认得,是皇帝陛下钦赐的。

这位新的刑部侍郎虽然品阶不高,可是任谁都知道此人深得新帝其中,后封侯拜相也非不可,是以虽然在座许多官员的职位都高过眼前人,却无一敢露出轻慢的神。

苏慎言缓缓摊开诏书,开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信口开河:“新帝因体不适,暂去养病,不归来。今由小臣来念陛下的诏书……特封先帝七皇子静王下与苏丞相为监国。”

苏丞相油盐不进大家都知道,于是就连夺嫡都默默无闻的静王下顿时成了炙手可的对象。

看着眼前恭贺的声音,苏慎言在心中叹然。

站在一侧的新任太监总管张顺有些忐忑的轻声问:“那陛下何时归来?”

苏慎言侧眸,同样轻声微笑道:“不用担心,反正陛下已经把大部分的事料理好了……过几我妹妹玩腻了,自会将陛下送回来的……”

“咳咳……”

温和的声音中透着无奈。“咳咳……你到底要跑多远啊……”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能不能稍微松开一点,这白绫勒得实在太紧了……”

苏婉之转眸:“我也想说,你能不能稍微有点被挟持绑架的样子啊,你这样我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啊!”

姬恪继续无奈:“从你哥没事找我下诏书我就预料到你肯定会闹出点事,所以……大概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睁大了眼睛,苏婉之有点不可置信:“那你还任我们闹?”

姬恪艰难的从白绫中脱出手,咳了两下笑道:“史官不敢记下来的……反正近期我也是要回回谷的……”

“喂喂……我怎么有种又被你利用的感觉……”

“咳咳,那好吧,刚才就当我没说……婉之,朕不在意,你喜欢就好。”

“真的?”

“嗯。”

“那好,当初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你还记得吧……”

“记得……”

“很好……既然如此,那只有劳烦陛下你嫁给我吧,放心,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不会亏待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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