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衙门前的打斗到了白热化阶段,一帮全凭意气的乌合之众是无论如何都敌不过杀伐果断的锦衣卫。
位于衙门里的黄三石终于松了口气,他这条老命终于是保住了,不过先前立下“负荆请罪”的誓言却忘了个一干二净。
对钟逸的感恩戴德抛在脑后,他身为锦衣卫钦差,理所应当保护同僚官员,这本来就是他的职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怎又需感激呢?
不过黄三石转念一想,该有的表示还是要有的,毕竟光凭这一次清扫是远远剿不完白莲教的,他们这帮贼人势必要卷土重来,若下一次没有锦衣卫的支援,那他这位漕运总督可就惨咯。
但送银送女人太俗,珠宝玉器又不知这位钦差喜不喜欢,而古董字画之物黄三石也舍不得。
那到底该用怎样的礼物进行表示呢?
“有了!”黄三石灵机一动,心想,这件非同寻常的“礼物”钟逸定然会喜爱有加!
衙门外广场上陷入了单方面的屠杀,一众带头的白莲中人却逃得无影无踪,不过其中也不乏腿脚笨拙而被锦衣卫抓住的人。他们面临的便是一场无休止的折磨,除非身死,除非吐露内幕与实情。
......
话分两头,锦衣卫指挥使衙门内林菀如听外面动静越来越小,便知这场战乱很快便可以平息。
不过白莲教弟兄与平民百姓到底伤亡如何,只有锦衣卫打扫完战场才得以知晓。
经此一役,想必白莲教收获颇丰,打家劫舍总能抢夺不少粮食,接下来这段时日内便无须担忧粮草一事,对林菀如来说也是大好事一件......
林菀如望着跟前面色凝重的钟逸,他一幅伤感的模样,林菀如心知,他这是为逝去的百姓而自责,将一切的仇恨全部拦在自己身上。
钟逸与别的官员们不同,杀伐果断的他双手沾血,心里却藏着一颗仁心,像佛,俯身悲悯地注视着芸芸众生。
如果......大宁朝廷的大臣官员们都和他一样,自己,还会一心以推翻宁廷为信念吗?
林菀如不敢去想,她知道,无论如何狡辩,都骗不过自己的内心......
可惜......宁廷的天下只有一个钟逸。
幸好只有一个钟逸。
林菀如站在钟逸背后,重新攥紧了拳头,生出一股比男人更激昂的雄心。
若将来大业所成,本姑娘势必让他做到全天底下最高的位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如有可能,效仿历史上唯一女皇武则天未尝不可,到那时,她要建一座只属于两人的皇宫,而钟逸你!便乖乖住进朕的皇宫里来......
这个荒唐的念头刚升起,林菀如忍不住掩嘴无声地一笑,俏脸红如晚霞,下面的情景却死活不好意思再想下去了。
林菀如娇羞之声引得钟逸回头望去,奇怪的看向她道:“林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林菀如连连摇头,不过绯红面颊却暴露出她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钟逸心有所念,没在细节上紧追不放,遂道:“林姑娘若是感觉疲惫,早些回屋休息便好,看今日这情形,怕是很难出外行医了。连海津城都病的不轻,治好一人又有何用呢......”钟逸感慨万分。
......
两柱香时辰后,外面的嘈杂声终于越来越小,钟逸情绪也越来越低落。
将来的史书上恐怕会无情地添上一笔,朝廷鹰犬钟逸,斥锦衣卫大军杀伐无数,残酷冷血镇压一场海津城轰轰烈烈的正义运动,双手沾满了百姓的鲜血......
古往今来,史书皆是由胜利者书写,谁知道传承千百年的一件事在后人听得会是怎样的样子。
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谁也说不准,在将来的某一天,天上忽然砸下一道闪电,好巧不巧劈在当今皇帝身上,接下来一切理所当然,白莲教顺应天意接手大宁,本来负面的形象也会被描述成替天行道,锄强扶弱的正面模样。
那么今日这场本来是维护朝廷的战斗便成了不义之战,而钟逸则成了每位言官声讨的对象,残忍杀害追随白莲教的百姓,这样的人不仅朝堂不能留,就连史书上都要狠狠批判,让他何年何代都翻不了身。
或许他此刻站着的院子里也会铸一尊钟逸跪像,供来往游客唾骂鄙夷。
其间黑白曲直,后人如何得知......
一名校尉匆匆跑进后院,单膝点地大声道:“大人!城中乱势已定,乱民被拿者数十人,被当场射杀者近一百人,遵大人吩咐,锦衣卫对没拿棍棒兵器的百姓秋毫无犯,已严命他们各自归家,否则以逆贼论处。”
钟逸这时终于放下了心,长松了口气。
射杀者近一百人,没有对城中百姓大开杀戒,李旭将事态控制得非常不错了......
林菀如垂头面无表情,听到校尉说被拿被杀了那么多人,也不见她脸上有任何情绪波动,这一刻的她又恢复以往冷漠神医的模样。
“传本官命令,令李旭派人全城搜查,东南西门城门紧闭,白莲众贼就算想逃,一时半会怕也离不了城,见长相陌生、行事鬼鬼祟祟神态惊恐慌张者,一律抓来锦衣卫衙门!”
“是!”
“还有!令看守漕运以及三卫的京师团营官兵即刻撤离出城,他们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斧子,有他们在,不论是百姓还是三卫官兵,皆不得安宁。”
“属下听令!”
钟逸负手而立,站在院子里感受着天空洒下的阳光,遍布全身让他浑身暖洋洋的。
此时,日头终是有了温度,蔚蓝天空的阴霾好似一扫而空,钟逸心情好上一些,他淡淡道:“全城即日宵禁,犯夜者一律拿下,命锦衣卫城内轮替巡逻,通知黄三石以及三卫,让他们的人也开始巡街,大乱之后必有宵小落井下石,乱世须用重典,今日起,城内但有偷盗抢掠者,一律拉到西市砍了,好好警醒一下那些蠢蠢欲动的贼偷强梁们。”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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