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说起城中的妓馆,当属“怀香馆”,但要是说起这单纯娱乐听曲儿的地方,就不得不提起名号响当当的“清幽阁”了。
“清幽阁”是新晋城有名的曲乐馆,听名字就比那“怀香馆”雅致了不止几个档次,虽同样是烟花之地,却是很多文人雅客经常光顾的地方。
阁里的姑娘们个个容貌上乘,但是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那迂回婉转、曲风精妙的袅袅乐声。
边缘上挂着鲜红色锦毛缨络的马车“碌碌”穿过门前灯笼高挂的“怀香馆”,车中的妙芷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小巧的鼻尖,这浓重的脂粉气自己真是闻不惯。
只有一街之隔的“清幽阁”门前,北熠远一袭米色衣袍,胸前背后高高跃起的鲤鱼图案活灵活现,黑亮的发丝用嵌宝紫金冠高高束起,更加显得他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电力无边。
他身旁的元鸿轩也是俊朗非凡,宝蓝色的松花绫袍子衬的他身材欣长,头顶的翠玉金丝纹头冠奢华而雅致,腰间的墨色腰带上还缀着几颗大小均匀的珊瑚扁扣。
稀奇的是,跟屁虫一样的七芒今儿个却不见了踪影。
元鸿轩面色是依旧的清冷淡薄,眸中只有街头缓缓而来的一辆精巧马车。
马车停稳,审玉谦撩帘下车,又绅士的接下了车上的女子。
妙芷一瞧见元鸿轩的着装,心里没来由的想笑。凑巧的很,她今天也穿了一身宝蓝色的马面裙,裙子是依着自己画的图样子改的,腰身更加轻盈纤细,裙角不似原先那般繁厚,穿着舒服还显得人身姿轻巧,步履灵快。
北熠远见着妙芷下来,也是微微一愣,随后了然似得啧了啧嘴,桃花眼一眯,一本正经的打趣起来,“你们俩,今儿还真是一对儿。”
他没敢瞧元鸿轩的神情,摇着手里的纸扇“嘿嘿”笑着率先进了“清幽阁”。
元鸿轩听闻,假意咳嗽了一声,清冷的脸上似乎有些尴尬。他只简单道了两字“走吧”,就将眸子不自然的撇开。
“清幽阁”装修雅致,没有细纱翻飞,楼里随处可见文人雅客的各种书法绘画。连那脂粉气都不似“怀香馆”那般直钻鼻息,而是清淡芬芳的味道。
前来迎客的女子叫弯弯,一袭双层烟箩纱堆裙,裙上层叠开放的桃花映的她杏眼桃腮、鲜妍妩媚。
见了北熠远,仿佛熟识的很,一面笑着跟他闲聊,一面小步引着他们进了一间厢房。
她笑语盈盈,招呼各位坐下,素白的柔荑给几人倒好茶水,举止端庄好似大家闺秀。
“王爷,还是要满满过来吗?”她语气仿佛不是在询问,而是笃定的很。
北熠远桃花眼翻飞,满意的点点头,“自是,叫满满来吧,多日不曾听过她那曼妙的琵琶声了。”
女子掩门而出,摇曳着身姿走了。
正当妙芷好奇打量屋中陈设的时候,轻浅的叩门声响起,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搀着一女子慢慢走了进来,女子面容姣好,一袭白纱裙清丽宛然,只是那眼睛却是灰白暗淡,涣散的瞳孔没有一点光泽。
“满满行动不便,还望各位海涵,来迟了些。”她身边乖巧懂事的小丫头将绣墩搬来扶着她坐下,转身出了门去。
“不妨事,满满小姐今日为我们弹个什么曲子?”北熠远兴趣正浓,他在乎的可是那妙曲清音。
女子莞尔一笑,“王爷何必这般着急,您都未曾给满满介绍今日来的稀客。”她将身前的琵琶横放在腿上,“如若满满没猜错的话,面前定然有位小姐,因为这房中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北熠远大笑着拍了两下手,妙芷也是一惊,没想到女子嗅觉这般灵敏,她出来时确实搓了些茉莉香膏在耳际、手腕。
“姐姐鼻子这般灵,妙芷想藏都藏不住呢。”似乎是屋里的气氛让人舒服的紧,妙芷也没来由放开了心性。
面色清冷的元鸿轩不经意深深吸了几口气,随后不自然的摩挲着那青花茶碗的碗口。那茉莉花香若有似无,尽管很淡,他依旧是闻到了,确实好闻的很。
修长灵动的十指在琵琶上飞舞跳跃,满满新谱的曲子“绽春”幽幽掠过耳膜,房内顿时只有曼妙的琵琶声和那清甜如玉的歌声。
早春清风步履紧
杨柳细枝吐新芽
冰融河开涟漪匀
鸳鸯戏水颈缠交
飘啊飘,飘啊飘
微风拂暖美人娇
荡啊荡,荡啊荡
红袖彩衣皆为谁?
啊~啊~
一步一天涯,一步一天涯
相思绽满一树花,一树花
不得不说女子的歌声极美,乐声环绕,那曲中的春天仿佛活了过来,万物复苏,枝桠吐新,就连空气中都隐隐有着芬芳的青草气息。后一段女子唱的有些哀婉,将相思化作绕指柔,圈圈缠在了听者的心上。
修长的指尖利落滑下最后一个音符,听曲儿的四人都忍不住喝起彩来。
妙芷突然来了心性,也想和满满切磋一下,三个男人都有些诧异。
北熠远和元鸿轩都见识过她高超的琴艺,那日在绿柳山庄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倒是审玉谦极力支持,笑着让妙芷来一曲。
将杯里剩余的清酒饮下,妙芷小步来到厢房中的古筝前,她眸光微转,当下便想得要弹什么曲子。
玉白的十指在弦上轻轻一捻,妙音声声入耳,竟弹得是苏轼的“水调歌头。”
她灿然一笑,红润如樱桃般的唇瓣轻轻颤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群楼玉宇,高处不甚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婉转动听的琴声配着妙芷黄莺出谷般的清脆嗓音,将这首“水调歌头”演绎的淋漓尽致。
北熠远听完,嘴中不住说着“妙哉,妙哉。”审玉谦愣神间又有些释然,她的小妹,就像一块上好的璞玉,随着岁月的精雕细琢,显现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元鸿轩黝黑的眸子晶亮,视线一直注视着古筝前的女子,她期间虽然一直展露着甜美的笑意,却仍旧没能掩饰住眼底那一抹淡淡的泪光,还是被细心的他发现了。
是啊,“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希望她对绣姨的事儿在今日释怀吧。
他执起手中的酒杯,喉结微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干杯。”
五只酒杯重重碰响,琼浆玉液缓缓入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