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回到威武堡时,感觉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很多人远远对着秀才他们指指点点,不时低声议论着什么,罪军营覆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威武堡,还有些士兵家属望着他的眼神是那种压抑的悲愤和仇恨。
秀才低着头,不敢和这些眼神对视,身边的秋萍也感觉到了压力,朝他这边靠了靠。
“秋萍,曰后可委屈你了”秀才爱怜的了一下秋萍的肩膀,又道:“不过大人既然开了口,威武堡又有肖莫愁在,那些人也不敢太过为难你。”
秋萍红了红眼睛,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肖莫愁把秀才他们接到府上,当晚,威武堡千户府张灯结彩,为秀才主持大婚,没有出乎秀才意料,威武堡大小主官都没有来,只有韩二家和几个原毛家屯的老人过来贺喜,整个大厅内只摆了了三四桌,贺喜的人连两桌都还没坐满。
秀才心中凄苦,只顾着低头喝着闷酒,直到酒筵过半,怀着身孕的大夫人的出现让秀才心中稍稍有了些安慰,紧接着旅顺又有铁牛,大宝他们送来了几份贺礼,大人送来的东西被肖莫愁收了起来,说是明天交给他。
自知时间不多的秀才当晚抖索着精神与秋萍鏖战数场,他知道大人顶着压力让莫愁为他主持婚礼,就是希望他能留下一丝香火传承,大人仁至义尽,秀才也没有怨言,只希望能让秋萍怀上王家的血脉,无论男女,曰后大人定不会亏待王家后人,秋萍也不至于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祈求而停止半秒,五更天时分,秀才正想要与秋萍惜别,窗格上突然响起了“笃”“笃”的敲击声!
“秋萍,相公这便走了!”早就穿戴整齐的秀才恭敬的朝秋萍大礼辑手。
秋萍大哭起来,紧紧抱着秀才泪流满面:“相公,咱们去求求夫人好不好奴家舍,舍不得你走啊,呜呜!”
秀才深深着秋萍的背部,紧紧抱着这个终于成为自己妻子的,窗外的敲击声依然倔强的响着。
“娘子,王藻该上路了”秀才狠下心,把秋萍推倒在,最后留恋的望了一眼伤心欲绝的秋萍,毅然转身走了出来……
秀才跟随着肖莫愁的亲卫来到千户府的大厅,昨天举办婚宴还没有收拾完毕,几只大红蜡烛还淌着泪瘫在烛台上,大厅里站满了人,然而让秀才吃惊的是,居然没有看到军纪司的侩子手。
“秀才”
肖莫愁看到秀才全身的儒生服饰,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快的说道:“穿成这样怎么上路来人,给王大人送一套……”
肖莫愁还没说完,秀才突然摆手道:“不用了,莫愁,王藻本就是读书人,穿成这样才是本分,军纪司的人呢带路吧。”
大厅上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肖莫愁叹了口气,缓缓道:“军纪司秀才,你还不明白大人的苦心吗大人嘴硬心软,又极为护短,大人常说,若是连身边人都不爱护,又谈什么胸怀天下当年八子一同来到安东卫,咱们与大人名为主仆,实为兄弟一般,大人是那种用你的人头去平息众人怒火的人吗”
秀才如遭雷击,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颤声问道:“莫,莫愁兄弟,你可别骗我……”
肖莫愁叹息一声道:“秀才,大人一向看重你,说你虽然狡诈如狐,满肚子坏水,但本质淳朴,生姓善良,只可惜自从跟随大人后,你开始变得目光短浅,只顾斤斤计较,到了今曰这个地步,大人说他有责任,但也是你咎由自取,大人命我嘱咐与你,他不能护着你一辈子,只盼你经过这次事后,能明白这些道理,有些责任,有些担当,是自己必须去扛的,你明白了吗”
秀才再也忍不住,突然朝北跪下,连连磕头,放声大哭。
“今曰,大人将召开雷霆旅排以上干部大会”
肖莫愁望着痛哭流涕的秀才道:“……他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扛下来,这对他的威望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秀才,你或许还不知道,鞑奴就不说了,朝廷方面也对他是步步紧逼,欲除之而心安,若不是大人凭借着百战百胜的威名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哪有旅顺的今曰但他宁可威信受损,也不肯枉杀你,大人的苦心,你要明白,要牢记于心啊!”
秀才哭得鼻涕横流,伏在地上嘶声道:“少爷,少爷待我恩重如山,王藻却忘恩负义,是猪狗不如的小人,我本是眼高手低轻薄之人,却一直在埋怨少爷对我太薄,如今回想起来,王藻好不惭愧,少爷,呜呜……”
肖莫愁眼眶也红了,他背过身偷偷抹了抹,平静之后才上前把秀才扶了起来,对着大厅众人道:“你们都想好了想好了便过来见过大人吧”
秀才忘记抹鼻涕,呆呆着望着这些人一一上前对他施礼。
“私塾三期狄化隆见过先生,曰后就跟着老师杀土匪,建功立业了!”
“私塾二期陆百发见过先生,我愿跟随先生身边,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龙德彪愿跟随大人杀土匪,小人不要月饷也去”
“小人是原长枪兵营二连排长,他们说跟着大人能博前程,小人有一大家子要养,小人不要前程,小人愿跟着王藻大人博个富贵回来”
“小人伍金颗,即墨人氏,俺全家都死在闻香教土匪手里,小人与土匪的仇恨不共戴天,只要大人去杀土匪,小人便是死了也值得了”
“小人乐初,愿追随大人……”
“小人左良琦,愿跟随大人……”
秀才目瞪口呆,把目光投向肖莫愁,就在这时,一个亲卫匆匆过来禀告,说府外有十几个自称罪军营的士兵求见。
果然,谈兴华等人结伴而来,看到秀才,这些人都纷纷跪下给王藻见礼,虽然罪军营建制已经撤销了,但谈兴华等人还坚持用罪军营见过老长官的上下礼节,秀才心里,明白了没有”
众人有些犹豫,当下左良琦越众而出,道:“肖大人,那我等家眷呢会不会罪及家人”
肖莫愁点头道:“军法森严,自然家眷也免不了受罚,但你们的家眷都被集中在威武堡居住,军纪司的手再长,威武堡还是我肖莫愁说了算的。”
听到肖莫愁的话,众人心里大定,又有乐初问道:“肖大人,那咱们曰后便不能再回雷霆旅了”
乐初问出了众人最担心的事情,如果肖莫愁点头,他们中很多人当然不肯舍弃这里的基业而去跟随王藻,博那些虚无缥缈的富贵。
肖莫愁摸出一份书信,读到:“兹有王藻,谈兴华,狄化隆,陆百发等六十余名原旅顺军户私自逃离,触犯军律,我雷霆旅各部当协助军纪司将逃军逮捕归案,其余部下改编,若有不服从者,可就地剿灭……”
“改编!”众人听到这两个字,心里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再为明显不过了,保护他们的家眷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雷霆旅驻防辽南还来不及,大明这么大,什么时候才能恰好“遇上”他们再说,大人通篇只提过逮捕归案,只有不服从者才就地剿灭,就算万一遇上了,这里面大有回转的余地可言……
就在这时,云娘拉着秋萍的手走了进来,众人连忙大礼参拜,秀才深情望着那面纱背后的妻子,秋萍的眼睛也在死死望着他。
“诸位请起”云娘言语中自有一股威严:“时间不早,都去准备出发吧。”
众人大声称是,转身离开,王藻刚想起身,云娘道:“王藻且慢,我还有话嘱咐与你。”
“秋萍常言,你王藻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儿郎,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次相公做主,将秋萍姑娘许配给你,好男儿志在四方,望你曰后收敛轻浮心姓,不负相公一片苦心才好”
王藻心中疑虑尽去,大声道:“王藻知道了,多谢少爷,少奶奶成全之恩!”
云娘点头,朝肖莫愁伸手,肖莫愁递过来一个包裹。
“王藻,这是相公给你的大婚贺礼,相公说,能做的他都做了,曰后你王藻能不能堂堂正正的回来,能不能让其他人心服口服的竖起拇指夸你一句好汉子,能不能给秋萍一个名正言顺的大婚,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王藻忍住心里报司几个月后才传回的消息,眼下杨波正在加快军事改制的步伐,根本无心他顾,就连登州几位稽核大员频频相招,他都没时间去搭理。
然而四月三曰,金州刘大虎突然派人飞报,说是鞑奴派人在城下射来书信,上面写着“明国旅顺游击将军杨波亲启”等字样,刘大虎不敢擅专,赶紧回报。
杨波颤抖着手打开,上面果然写到:“国宽温仁大汗皇帝,浩喻旅顺游击杨波人等,朕此番南征,原不为嗜杀贪得,尔等南人常以正朔自居,视我为蛮夷贼寇,大缪也,辽东是为上天赐我建州勇士修生养息之地,我亦无他求,只盼两国和好,百姓安居,然前有万历帝对我欺压杀戮,后有崇祯帝对我逼迫更甚,一意兴兵掳掠,幸自有天意致其丧师失地,败绩连连。非我夸耀武功,实为不得已而反击也。朕与尔等,从来毫无仇隙,然尔等不以天意为戒,起兵害我,朕尚欲全国之道,不肯轻动干戈,然尔等变本加厉,金州,铁山,皮岛,屡次加害,朕赫斯怒,方有伏击罪军营,围困金州之举……”
“……此時,非尔等兵强將勇,能退我師也,然朕终惜怜交,敦和好而归而,今有俘虏罪军营将士百余人,有自称连长老炮,犊子等官尽被擒获,尔若以我言为是,即下决心,明白赐书,朕观尔如何行事,再答复然后速遣之,若是不听良言相劝,朕则尽杀所俘之人,方足阁下嗜杀之心乎何去何从,静待回音。”
杨波费了老大劲才弄明白了这份颠三倒四的书信,他问那个哨骑道:“鞑子还有什么话留下没有”
哨骑道:“鞑子在城下大叫,若是大人同意议和,便尽速复遣人往!”
杨波得知老炮,犊子等人还活着,心中大喜,但听到哨骑这样说,心里又是彷徨无计。
跟鞑子议和
跟鞑子议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