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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大郎二郎归了国公府,夜晚谢慧齐前去为他们吹灯时,大郎在他阿姐给他盖好被子后拉了她的袖子,嘴巴蠕动了几下,但话好一会都没说出来。
“怎么了?”谢慧齐看着笑了,问他。
看着阿姐温柔的笑脸,再想起白日大表姐的那大哭声,那种哭声大郎现今想起来心口都像被刀子割了一块。
那是跟他阿姐不一样的哭法,他阿姐哭时,只会仰起头来,让他们看不到她哭。
无论哪种,都让他的心口疼。
“阿姐……”大郎喃喃地叫了她一声。
“嗯?”谢慧齐干脆转回身来,让红豆把灯放下,带着小红她们退下去,等人走了,她摸了摸大弟弟的头发,“有什么事要跟阿姐讲的?”
“舅父也是病的,他的手跟腰好像都不好……”大郎咬了咬嘴唇,还是说了,“家里好像只有表姐夫身子好一点。”
“是,阿姐也看到了。”那个姐夫看起来还不坏,但看起来他身上没病没痛的,也是难得长得高大的一个男人,但看面容,也是久日不得休息过了。
谢慧齐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表姐对那个表姐夫淡淡的样子,看起来无情,但谢慧齐却从她的行为举止里看出了她对他的维护。
她一听他跟她家的长公子在说话,冲出去的焦急里是藏着对那个人的担忧的。
看起来最无情的人,怕是最深情。
“阿姐,如果能的话,给舅父他们家点好药材,我看那个表姐夫人焦药的时候,好像很喜欢国公府送去的药材。”大郎有些不安地道,说着都有些不敢看他姐姐的脸。
他其实不应该跟阿姐讨这些的。
阿姐也难的。
光为着他跟二郎的前途,她在国公府连口气都不敢松,每日忙得团团转,三个夫人哪个夫人面前都不敢说错话做错事。
可是,国公府的药材是最好的,他知道国公府的药材都是国公府的管事从全国最好的药乡搜罗来的,国公府自己本身还有药庄,府里还养着好几个大夫,一个有上千个箱子的药堂,里头的好药材是外面花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
买不到,那只能要了。
谢慧齐看大弟弟局促不安的样子,轻叹着摇了下头,把他的脸别了过来,弯下腰对着他的眼带,“谢谢阿弟提醒,阿姐知道了,改明儿就送一些过去。”
大郎勉强地笑了笑。
“好了,”谢慧齐笑着拍了下他的脸,“睡吧。”
“阿姐……”
“傻孩子,别想太多了,”谢慧齐见他还是不安,也是无奈地笑了,“就是不是阿姐,就是你去要,这点药也是能跟你齐祖奶奶还有世兄要得起的。”
她知道大郎在这个府里比她更谨慎,她也知道他心思重,但没想心思重到了这一步,她家大郎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尽管他姓谢,国公府姓齐,再亲也不可能能一辈子都住到一起的一家人,但有些东西分得太清楚了,情份也就淡了。
不过谢慧齐也知道这怪不了他,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国公府何尝不是喜欢他们姐弟的这份知情识趣?
要得多了过了线,事情就是另一个样了。
“阿姐。”
“傻弟弟,”谢慧齐干脆坐在了床边,拍着他的脸笑道,“阿姐以后是要跟你世兄过一辈子的夫妻,这点东西,你要得起,我也要得起,只是以后我们莫做那亏心人就是,你以后莫要这么作想了,若是让老祖宗和国公夫人她们知道你跟她们这样生份,心里不知道有多伤心呢。”
大郎听她这么一说,轻吁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罢,又轻声道,“我只是怕你难做。”
“阿姐知道……”她何尝不知道?所以再忙,她也不曾真正地抱怨过,都是有事就立马担起来,哪怕明知有危险,明知会有后患也没有退却过。
她是天生这般勇敢?
哪啊。
只是她必须迎头而上而已,她身后还站着两个弟弟。
尤其现在,在舅父一家没立起来之前,她更是不能出什么差池。
但这些事是她的事,弟弟有弟弟的事,不能让他去替她想这么多,他也不该承担这么多,谢慧齐低头轻捏了下他的鼻子,取笑他道,“知道你想得多,又心疼我,但你这话可莫要让你世兄知道了,如果让他知道你的意思,还当你以为他对我不好,回头少不得罚你。”
大郎这时候脸红了起来,有点讪讪地笑了。
说来倒确也是他小心眼了。
国公府都让他们当了荫生,这种千金难买,只有权贵之家才能有的名额让他跟二郎一占就占了俩,他还这么想世兄的国公府。
要知就是谢侯府那种地位的,捐银万两都未必买得了一个。
“好了,可以睡了?”
“嗯。”
谢慧齐笑着起身。
“阿姐……”
谢慧齐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了,看到她大弟弟那白玉一样无暇的脸枕在枕头里,清澈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她笑望着他,头略偏了偏。
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阿姐,真的是阿父拿了他的命换了我们的命,是吗?”大郎轻轻地问。
她看着他慢慢地点了下头,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是的。”
“那我不怪他了……”大郎闭上红了的眼睛,轻声喃语,“那我不怪他了,这样也好,我们好好活着,他也就不会像舅父那样痛了。”
如果失去了他们谁,他们的阿父就会变成舅父那样的话,那么他就不怪他抛下他们了。
因为那样的话,他们的阿父活着就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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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慧齐红着眼睛出了弟弟们的院子,外面齐君昀正在跟齐大说着事,见她出来,他朝齐大道了最后一句,“让他们后日来见我。”
说罢,朝小未婚妻走去。
谢慧齐见到他浅福了下腰,脸上已有了笑,“我不去鹤心园了,今日还有些家事没定好呢。”
七,八,九娘子的婚事都已经定了,要赶在下月成婚,这嫁妆比照前面嫁的几个姑娘就好了,但是十二月本来就是各种事情清算之月,国公府十二月也要开始清帐了,离得远的管事要进京,附近庄子里的要来报帐,都要同住国公府跟长公子交待一年的进项,再加上这三个姑娘嫁的日子不同,又挨得近,谢慧齐已经在算日子怎么安排了,不能把这两个时间重合在一块儿。
“嗯,送你回青阳院。”齐君昀没勉强。
到青阳院也没多久的路,走得慢点也就小半柱香的时辰,一会就到了。
“到年底就不能随意出府了,若是想去谷家,回头禀了我再说。”到了院门口,齐君昀松开了她的手,轻抚了下她的脸,淡道,“如若想见家里人,让下人去接他们来一趟就是。”
“诶。”谢慧齐点头。
齐君昀沉吟了一下,又道,“还有,今年谷大人大概是没空接你回去了,但不管是今年还是明年,他如若提起此事,这事你就推了,就说我说的,你要住到明年年底,才能回他们过年,过年了得回来住半年,才能在七月左右回去待嫁,听到了没有?”
“啊?”谢慧齐惊讶。
“还要我再说一遍?”齐君昀挑眉。
谢慧齐赶紧摇头。
齐君昀也知道这事是他过份了,但他没打算放人,那就得按他说的办。
他想了想,又道,“算了,这事我找个时机跟你舅父说就是。”
谢慧齐窘然,拉着他的手衣袖道,“还早呢。”
“嗯,进去吧。”齐君昀说了就当已经知会过她了,她心里有数就好,朝她点头示意她进去,“别睡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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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长公子出去都多带了一群护卫,本来不怎么管府里事的国公夫人也帮着二夫人理起了内务。
国公府这时候也开始了年底的修缮,今年的修缮要比往年动静要大些,以青阳院为主的几个主院外面要修一堵厚墙出来,因此只要白日一到,青阳院外面的就响起了不小的声音……
后院原本国公府所住的主院现在也开始了整修。
不过这事大管事带着几个管事管了去,帐目从大公子那里走,没归到内务这不,这对国公府的主母来说也算是松了口气。
要知这时候光是清算下面每年年底送进府的那些东西,就够能做事的三个主母喘不过气来了。
国公府忙成一团,谢慧齐也没办法多去过问谷家的事,只是隔两三天就派齐昱去问问,这天齐昱去了谷府回来,就急忙找了在东堂的谢慧齐。
“姑娘……”齐昱一进东堂,见谢慧齐在清点银楼里送过来的今年的首饰,犹豫了一下就退到了一步。
银楼今天送东西来的人是掌柜和掌柜娘子,见到齐昱,掌柜的忙过来跟齐昱打招呼,“齐管事……”
“三叔……”齐昱也忙拱手,眼睛朝谢慧齐又看去。
谢慧齐这时候快快把眼睛里过的东西跟帐册对上后,就朝掌柜夫妻道,“这一箱清点好了,可以封印入库,后面的两箱我稍会再点,你们先下去歇息一会,喝杯茶吃块点心。”
“是,姑娘。”掌柜的领了人下去了。
这时候,红豆跟小麦也眼明手快地退了下去。是
谢慧齐朝脸带焦急,难得没个完整的笑脸的齐昱道,“说吧。”
“姑娘,谷家的老族长那老母在舅爷家撞昏了过去,被谷家姑爷救了,但她醒来非说是舅爷要害死她,现在谷家那边的叫来了两百多个人,妇孺老少都有,堵在舅爷的门口让舅爷给他们一个交待!”
谢慧齐没说话。
过了一会,她道,“我舅父是要到明年正月沐休后才能上任罢?”
“是,户部的老侍郎大人年底退,舅爷是年后接任。”
“报官了没有?”
“回姑娘,报了。”
“那顺天府怎么说?”谢慧齐淡淡道。
“顺天府说这等家事,他们也无能为力。”
“我记得顺天府府尹好像是俞家的人罢?”
“是,”齐昱弯腰,“您没记错,顺天府府尹大人娶的是俞家的三姑娘。”
谢慧齐微扯了下嘴角,扶着案桌站了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扈大人家是负责城门守卫的九门提督?”
“是,姑娘,”齐昱这下笑了起来,“是刚上任的九门提督。”
是他们公子扶着上去的。
九门提督下面管着三万的守卫军。
守卫军下面,狗腿更是无数。
“你叫人去扈家传一声,就说我想请扈夫人进府叙叙家常话。”
“是,姑娘,我这就去让人去传。”
“嗯,长公子那……”谢慧齐说到这,略一咬牙,道,“算了,你先去传。”
这事她既然想插手,那就只能她当了。
他忙着他的事,她也不能拿舅父家的这些个事去烦他的大事,回头她跟他去求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