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众议(1 / 1)

第二日上午,大理寺所有人聚众讨论,将案情线索互相交流。

厅里坐了不少人,凡是参与本案的捕快,不论职位高低,几乎全部到场。

张廷尉在看到瑞王府那群假捕快时,也只好装作没看见——谁让他们的主人也穿着捕快衣服坐在下面呢!

莫华选了个比较靠前的位置,身边坐着的是那小少年黄英霖。

找神秘人本来就是他到大理寺的唯一目标,如今自己既然算作莫华的小弟,虽有些不爽,但至少方便他光明正大追着任务目标转。

王爷虽然说什么他想陪着神秘人在大理寺继续呆着,不过他可是王爷啊!哪有日日混在大理寺做捕快的道理?

他家王爷,虽然朝堂之事参与得不怎么多,市井小巷的各种小事儿却也忙得他分不开身。没来大理寺前,他都是日日在老百姓出入的场所转悠,将那市井巷口的人认了个遍。

这已连续几日没跟那孟家老三,吴家老二等等人会面了,不知道少听说了多少民间流言。

张廷尉敲了敲台柱,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蒲莲村一案,手法阴险狡诈,幕后凶手穷凶极恶,丧心病狂,决不能任其再躲藏于市井。”他用一句话点明案情严重程度,意为让大家予以重视。

接下来主要是昨日负责前两波,即去往齐白所住的村子和审讯蒲莲村众人的捕快们的汇报。

去往齐白村子里的捕快中,负责汇报的是个有着书生面相的年轻捕快。

“我们午后出发,因路途较远,办好所有事后再启程回寺时,已近戌时。那齐家老人身体无大恙,已由医生看护着,据他所说和不少村民证实,他儿子齐白在前日是酉时出发。”

“酉时出发?”旁边的杵作道,“两日的尸体均是酉时死亡的,这么说,齐白是来不及从他家到蒲莲村杀人的。”

“嗯,那么基本可以洗清齐白的嫌疑。你们戌时出发,应该只比那日的齐白晚了一个时辰左右。回程路上可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张廷尉问。

“没什么,这一点我们也特地考证过。从齐白所住村子进京,最近的关口就是蒲莲村这边这个,蒲莲村边虽有大道,但因是走夜路,大道上昏暗无光,行路人绕道附近的蒲莲村,借一些村户里的烛光,也未尝不可能。”

“可有经过那水井?”

“经过了,当时正有不少寺里的兄弟们在那里收拾现场。我们看见了,便搭了把手,才知道水井下竟然有个暗道。”

嗯,时辰基本符合,昨晚应该是瑞王的手下假扮的捕快在做收尾的工作,张廷尉本来还担心他们不清楚工作流程,正好有自己的人到了那儿,两伙人互相帮助,便顺利许多。

刚打算让寺里专审蒲莲村众人的捕头发言,没想到这个去齐白村子的捕快竟还有话要说:

“廷尉大人,”那书生模样的年轻捕快脸色竟是一片严肃,“此行本来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当我们进了地下暗道查看,才联想到一些事。”

“快说。”张廷尉道。

“地下那个冰窖里一共有八具尸体,已经由轻到重有不同程度的腐烂,看得出是按次序一日一日死的。”

“对,没错。”这个问题张廷尉他们已经有所了解,应该是神棍给凶手灌输了某种邪性观念。

“余下两具尸体分别死于前日和昨日,如此推论,凶手第一次杀人应该是十日前。”年轻捕快逻辑清晰,于莫华之前推论一致。

“而据那齐家老人村子里的邻居们所说,就在十日前,一个齐白请来给他父亲治病的医者断言,说他活不过十日。”

“那又如何?”张廷尉询问,示意他继续说。

“可大家都已经见到了,齐家老人现在安然无恙,寺里请的医生虽然算是名医,但都不过是有点名气的民间医生,既不是起死回生的神医,也没有宫廷御用的太医学识渊博。他们是怎么把一个十日内将要死亡老人,在最后一日救起来的?”

“许是那一开始齐白请的做诊断的医生有失误?”一旁的周景问道。

“应该不是,村民邻居们都说,十日前齐家老人已经面色乌黑,神志不清,是否病重众人都看在眼里。就算诊断地过于严重,既然他儿子急得行夜路来京城药堂采药,不也能证明其足够病重?”

“而昨日你们请的医生医治后,那老人家竟已能神志清醒,开口说话了?”张廷尉问。

“对!你说此事奇不奇?那村里的人都夸我们请的医生是天降神医!”

“那与地窖下的尸体死亡时间有何关联?”见众人话题渐远,莫华出声,让众人重新想起那残忍的案子。

“此言论由我一人提出,与我同行的众位兄弟只是无异议,但绝没有支持!若与事实有误,还请廷尉大人莫责怪他人!”那年轻捕快先是声明了一番。

待张廷尉应允下来后,他方才说:“我见那齐家老人的书房里存着不少书,一看便是个知书达礼的读书人。便多与他交谈了些。我问他如何看待人生既尽,面临死亡的时刻,你们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人老死是因为在这世上活了这么多年,难免做了不少恶事,小恶一桩一桩积攒,上天用死亡惩戒他!”

此话尚且没什么问题,也不能由此推论齐家老父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事。

“可我不明白,我问他,那一辈子所行皆善事,是不是就能得永生?那学识渊博,一辈子教化众生,做尽善事的圣贤孔老夫子,最后不还是因病而卒?”

“人终归会归于尘土,世上恪守行善的人很多,但终归免不了死亡。”张廷尉说。

“那齐老爷子根本不这么认为。他只说孔老夫子肯定也做过不少恶事,不过都没有被世人发现!他还兴致冲冲地又跟我说了个事。”那年轻捕快说完,又犹豫了许久,方道:

“他说人虽不能靠不行恶得永生,却可以将自己的罪恶转嫁给他人。你说这不胡诌吗!我当场就反驳他,说这是大恶,万不能做。结果他说:

‘后生啊,你还年轻,自是不能理解这世上的规矩。这不是我胡说的,我可是查了不少古籍。你瞧这经书,’他给我看了个不知道哪个和尚写的经文,‘寻极恶近死之人数者,将罪恶分摊转嫁于他们,让他们尽早受制裁而亡,即可销毁自身积恶。’我当时吓到不敢与他对话!”

这年轻捕快是分得清善恶的,并不会被齐老爷子所说的“长生不老之术”诱惑。

至于其它人……

莫华只静静地听着,揣测齐老爷子与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人能有什么关联。

厅内众人听闻此言论,也是议论纷纷。

张廷尉压制住讨论声,问年轻捕快:“你是想说齐老爷子是这场连环凶案的凶手?他前几日病重,怎可能有力气杀人?”

“不,我们的医生到的时候,齐老爷子已经清醒了。除了有些疲累,就躺在床上歇着而已。我没有说这是因为他将罪恶转嫁给别人,而是他的病情既然并不严重,应该是装病!”

“装病?他的目的是什么?”张廷尉问。

“自然是为自己杀那十个人留下辩解的证据!”年轻捕快说。

“你的逻辑是矛盾的。”莫华突然起身,站出来。

她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这位年轻捕快的发现给了他一些灵感,让一些她已推论出的内容有了比较好的解释,但并不能说他说的是对的。

“首先很明显的一点,昨日你们带去的医生为他治疗时,水井里又死了一个人,因此杀人的直接凶手不可能是他。而你对动机的分析也有矛盾——

你说他装病是为了杀人,可他杀人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转嫁罪恶,为自己治病吗?可他不是装病吗,哪来的病?”

年轻捕快顿时哑口无言。

张廷尉说:“是否装病,应追问齐老爷子的邻居,还有最好能找到那个医师。”

“他是否装病不重要,有一点很重要,他在十日前被诊断为将死之人,而在昨日又被救活了。这样的奇迹,在乡里间会被广泛流传——”莫华想了想,说:

“流言的作用,想必大家都心知。对于那些听过齐老爷子‘长生不老之术’言论的人,你们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觉得,齐老爷子定是动用了那个术法,而术法本身的确是有用的!”说这话的,是黄英霖。他就在莫华身边,不由自主被沉浸于对莫华所说话的思考。

“对,我想,齐老爷子做的,是亲身为大家示范了这个术法,让周围的人相信这个术法。”

“这样恶毒的术法,怎可让其继续流传?”黄英霖怒道。

“这个先不论,我希望诸位兄弟可以在齐老爷子周围相识之人中询问一下,若知道这个术法的人很多,便可以证明齐老爷子的确想要传播这个言论。”莫华说。

“而我们在去往蒲莲村的现场时,同样了解到一些信息。”莫华整理了下语言,道:“听说蒲莲村前些日子来了个神棍,日日和村里人宣扬一些男性将灾难转嫁到女性身上的言论。”

众人顿时一惊,有人说:“百姓都是愚民吗!这样恶毒的言论,怎么会有人信?”

“只要略施手段,自可以做到。”莫华先前便解释过,那神棍是用日复一日的宣讲,先取得村民信任,后逐渐加深言论极端性,让村民无形中接纳了这样的言论。

她将来龙去脉简单地告诉众人,后才说:“齐老爷子与这神棍的思想,其实是有共通之处的。他们都是将‘罪恶’或是‘灾难’转嫁给他人。而让周围人信服的办法却有所不同,一个是‘以身作则’,另一个是靠日复一日的观念改造。”

“那齐老爷子和那神棍,和这起案子可有关联?”下面有人问。

“有关联,但关系不大。”莫华道,“蒲莲村的案子,凶手是蒲莲村众人,唆使他们的是那个神棍,而这个神棍的思想,应该或多或少来自于齐老爷子。”

“也就是说,那齐老爷子给了神棍杀人的动机,但说到底,要杀人的还是这个神棍?”

“没错。而这个神棍是谁,我也基本清楚了。”

一句话出口,台下众人皆不出声了,等她解释。

“神棍不是马大黑惊恐地指责的人,而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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