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姐姐……”那宝珠惊愕地看着正拜堂的新人,侧头望了望站在自己身旁的人,恍然看到了她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破碎。
无声无息,却让人为之悲怆。
谢诩凰怔怔地望着堂中的新人,那是那个那个说他等了她十几年的男人,那个说他只爱她的男人,正在她的面前迎娶另一个女子…燔…
她不想相信那是他,可心口却像被狠狠刺进了一把冰刃,寒彻心骨,痛彻心扉窠。
她在折剑山庄,一天一天地等着他,盼着他,想着他,可是他却在江都与另一个女子筹备着他们的婚礼,而要她去折剑山庄,也不过是为了给他的新婚妻子腾地方。
所以,所有她的东西,都一件不落地跟着她送走了。
可怜她,还一直以为这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燕北羽转过身,不知怎么的,一眼就看到了满怀喜悦的人群之中那个人。
春天的阳光那么明亮,明亮得让他这双一向不甚好的眼睛,此刻却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脸,以及她眼中的惊痛与心碎。
她怎么回来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些,都来不及去想,他在她缓缓沉冷下来的目光,恍然已经听到了的她的心寸寸冰封的声音……
他颓然松开身侧之人的手,脚下微动想要去找她,一旁的礼官却出声提醒道,“陛下,该拜天地了。”
他生生顿下了脚步,他无法在她心痛的目光中继续这场婚礼,可是……他也没有退步的余地。
一旁扶着新娘子的孙嬷嬷也随之看到了人群中的人,面色一阵为难,这般大费周折送她去折剑山庄,没有大肆举行立后大典,就是不想消息传到她那里去,结果却是她自己回来了,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她侧头看了看边有些失仪的年轻帝王,压下声音低声提醒道,“陛下,吉时快过了。”
她知道这个人真正想娶的人群里的那个人,可是在他们眼中,她的存在只会让他缚手缚脚,难以成就大业。
这场婚礼,纵然非他所愿,也不得不继续下去。
谢诩凰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碎的乞求,乞求他不要再继续这场婚礼……
她真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恶梦,可她紧攥手心那伤口绷裂的痛,却又告诉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深深爱上的那个男人,那个说要再给他一场婚礼的男人,正在他的婚礼上迎娶另一个女子。
而她,只是人群之中的看客。
“一拜天地。”礼官怕自己方才声音太小,提高了声音又一次道。
可是,堂中昂然而立的年轻帝王仍旧没有一丝动作,只是死死地望着一个方向。
“陛下?!”孙嬷嬷着急地唤道。
观礼的一干武将和官员面面相觑,不知其中缘故,一时议论纷纷。
许久,许久。
燕北羽缓缓垂下了眼帘,没有再去看人群之中的她,只看着脚下的方寸之地。
“一拜天地。”礼官第三次宣道,拔高的声音有些嘶哑。
燕北羽朝着她所在的堂外,缓缓拜了下去,而后又缓缓转过身去,面向着堂内。
“二拜高堂。”礼官宣道。
高堂之上,端座的正是南楚相国,南楚新帝之义父,庞宁。
谢诩凰看着缓缓转过身去的人,胸中一阵血气翻涌,她推开挡在前面的人,朝着正堂走了过去,想要阻止接下来的一切。
燕北羽,你不能娶她,你不能娶她。
你娶了她,你要我怎么办?
“谢师姐……”罗兰和那宝珠看着冲了过去的人,连忙追了过去。
她们也没有料到,江都竟然是这般情形。
可是,大师姐明明在江都的,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燕北羽去娶别人,而一点都不告诉折剑山庄。
若不是他们临时起意回来送药,他们成了亲,也要被蒙在鼓里了。
谢诩凰踏上石阶的脚一步踩空,险些摔了下去,那宝珠两人一把将人扶住。
此时,堂中的新人已经朝着高堂之上的庞宁拜了下去。
“夫妻交拜。”礼官宣道。
谢诩凰心中大骇,推开扶着她的那宝珠两人,快步跑向了喜堂。
然而,她一脚踏进门,却也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缓缓完成了交拜之礼。
“礼成。”礼官高声道。
“恭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堂外观礼的官员,纷纷跪拜行礼,一声一声让站在门口的她震耳欲聋。
燕北羽面目冷然地将目光越过他,看着堂外恭贺的官员,自欺欺人地当她不在眼前。
他身侧的女子,缓缓揭下了头上的龙凤盖头,露出清丽出尘的容颜。
那张脸是她熟悉的,却也是意外的。
那个曾经夜入镇北王妃见他的女子,那个他赶至甘州营救的女子,正是曾经在燕京宫里侍侯在太子妃和皇后身边的女官,莫玥。
“原来上阳郡主也在这里?”莫玥看着进门的人,一脸温柔得体的笑。
谢诩凰冷嘲地笑了笑,想来……先前故意让人送错东西到漪园的人,便也是她了,明明知道她曾是他的王妃,也明明知道她在江都,这个时候还故意这般惊讶。
只是,如今他名媒正娶的南楚皇后,不是她,而是她眼前这个女人,在这些人眼中,她也不过是他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罢了。
孙嬷嬷看着一脸惨白的人,眼中满是担忧,道,“陛下,奴婢先送皇后娘娘回房。”
让这个人留在这里,只会更生波澜。
谢诩凰看着面目冷然而沉默的男人,开口道,“今日陛下与皇后娘娘新婚大喜,在下来迟一步,向二位敬酒赔罪。”
她说罢,那宝珠愣了愣,到桌边给她取了酒和酒杯端到近前。
“送皇后回房。”燕北羽沉声朝孙嬷嬷道。
“陛下急什么,在下敬您与皇后娘娘一杯喜酒罢了,又能将她怎么样?”谢诩凰说着,伸手斟了酒。
他明知道她在这里,明知道她在怕什么,他还是娶了她。
她还能怎么样,难道要杀了他新皇后来泄恨不成吗?
人家那么温婉柔弱,对上她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自是会吃亏的,难怪他急于让人带她离开了。
那宝珠站在她边上,咬牙切齿地瞪着对面的莫玥,缠在手腕上的两条小蛇,也开始咝咝地吐着信子,只等她一声令下就扑面对面的人。
“宝珠。”谢诩凰低声道。
那宝珠恨恨地咬了咬牙,拉了拉袖子,盖住手腕上的大宝二宝。
谢翊凰端着酒到了他面前,“陛下该说一声的,在下冒然前来,连份贺礼都未来得及备上。”
燕北羽看着她端着酒杯的手,瞳孔微缩,手上缠着白布,隐隐秀着血迹,手指全是细碎的伤品,没一处好的。
那宝珠端着托盘,不耐烦地道,“喝还是不喝,我又没下毒。”
虽然她很想下,但不想这个时候给谢诩凰惹麻烦。
“郡主盛情,本宫谢过。”莫玥端了一杯酒,侧头望了望身侧的人,“陛下,莫辜负了郡主一片心意。”
“这第一杯酒,祝陛下与皇后娘娘……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她端着酒,眼中不觉一阵涩涩的疼,“我先干为敬。”
她说罢,一仰头饮尽,烈酒穿喉而过,心间阵阵灼痛。
燕北羽没有去端那杯酒,伸手制止了她去倒第二杯酒,低沉着声音道,“先回去。”
谢诩凰甩开他的手,道,“你不着急赶我走,敬完了这一杯,我会走人的,永远……永远再不会碍你的眼。”
燕北羽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满是悲痛与恐惧,她说出这样的话,是要离开他?
谢诩凰斟下第二杯酒,含泪端起,“这第二杯酒,敬你我,情断……义绝!”
话一出口,眼底的泪夺眶而出。
她仰头饮尽,狠狠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酒杯,尖锐的碎片瞬间将她的手割得鲜血淋漓,却也抵不过此刻心
碎的痛。
“谢师姐!”罗兰惊声道。
“诩凰……”燕北羽情急,想要去抓住她受伤的手,却只抓到她转身而去带起的风。
谢诩凰在他伸手出手的瞬间,决然转身走出了喜堂,走过一地向他跪拜的臣子,走出了她曾经生活过的漪园……
“诩凰!”燕北羽追出漪园,却只看到她策马绝尘而去的背影。
园内喜乐声声而起,他却阵阵心碎,这么些年再苦再难的时候,亲人尽失,家园破碎,这么多年屈居大燕如履薄冰,他都可以承受。
可是,此刻他最心爱的女人要与他情断义绝,他连片刻承受的能力都没有,他扶着门框一手紧紧揪住胸口的心襟,仿是要将一颗心都揪碎了。
罗兰和那宝珠随之追了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恨得咬牙切齿,他们这两个月跋山涉水在给他找治眼睛的药,他却在江都跟人花前月下,准备大婚。
“我们无意来坏你的好事,只是师姐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治你眼睛的药,想给你送回来而已。”罗兰取出带着的药,冷冷地塞给了他。
“你给她干什么,扔了!”那宝珠说着,便要去抢。
他都娶别人了,还给他治什么眼睛,让他瞎了才好。
“那宝珠,你闭嘴。”罗兰火大地道。
“我干嘛要闭嘴,我们翻山跃岭才把药凑齐了,治好他眼睛全便宜里面那个小蹄子,给他干什么。”那宝珠说着,从燕北羽那里将东西抢了回来。
罗兰又从她手里夺了过去,重新放了回去,“先前你救了谢师姐一命,现在这药虽没有取婆罗花那般艰难,也是她冒险找回来的,也算还了你那番救命之恩,自此之后,两不相欠。”
那宝珠听了,这才放弃了把东西夺回来扔掉的想法。
“走了。”罗兰朝着谢诩凰离开的方向追去。
那宝珠恨恨地瞪着站在园门外的人,鄙夷地骂道,“亏我之前还那么看好你,没想到你也是一样的货色,负心汗!”
她骂完,这才一路小跑着去追前面的罗兰。
燕北羽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原来她那么干脆地答应了回折剑山庄,就是为了这个。
“少主,属下已经让人去找龙大人了,您还是先回去吧。”贺英出来劝道。
一国之君的婚礼本应大办的,只是他执意就在漪园简单办理,他们知道就是不想让折剑山庄那边知道,谁知道……王妃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