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朝中为官,朝中大臣私底下交好是再正常不过的。
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关系一直极好。
两家也经常私底下过府相叙。
德妃还记得自己十三岁的那年夏天,骄阳似火,蝉鸣阵阵。
她在府中后院玩耍,结果不慎掉入了院中的水池里。
照顾她的仆妇不会凫水,当场吓呆了,回过神来后才尖声喊着去叫人救她。
可那时候的她,口鼻之中已经被灌满了池水。
那强烈的刺痛感,她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
便是在那危急的生死关头,她被人从水中救了起来。
抱着她的少年,身子不如现今那般高大健硕,但却紧紧的搂着她,将她拖到了岸边。
那是的她,虽然只有十三岁,于男女之情懵懵懂懂。
但娘亲从小教她,女儿家的身子不能随便被异性触碰,只有未来她未来的夫君,才能碰她。
她迷迷糊糊的睁着双眸,却独独在晕过去之前,记住了少年那张明朗的脸。
哦,原来这就是她未来的夫君。
从那以后,那张脸,那抹人影总是时不时出现在她的梦中。
每一次的午后小憩,每一场的午夜梦回,她总是红着脸,心中暗暗期待,什么时候才能嫁给她心心念念的少年呢。
她偷偷打听了她所爱慕少年的喜好,心中想着以后若是嫁给他为妻后,定然要做一个贤妻良母,好生相夫教子,与她心爱的夫君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她等呀等,终于等到了及笄之年。
别家的千金闺秀,家中都已经帮忙开始议婚了,唯独她,没有半点动静。
她心中不解,着急得去问了娘亲以后,才知道她是要被送入宫中为妃的。
至此,所有关于未来的幻想都被打破。
她方才知道,自己的人生,原来早就是被定好了的。
而在这时,她听闻爱慕的少年自请离京去守边疆。
她心中悲痛不已。
但这几年以来,却仍抱着一丝期望。
她一直想要一个答案,想问问他,当初自请去守边疆,是否是因为知道她即将入宫为妃。
她需要这个答案,为自己上千个日夜的幻想画上一个结尾。
直到刚才重逢的那一刻,她心中才知晓了答案。
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心心念念的人儿,如今需要在她的提醒之下才能忆起她。
更不要说这些年月以来,她早就已经被抛之脑后了。
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到此结束。
“德妃妹妹?”
一声轻唤缓缓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德妃回过神来,见皇后和贤妃正瞧着她。
她定了定神,“姐姐,我忽然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
说着,她站起身,朝同坐在殿中的良妃和贤妃欠了欠身,步履轻缓的走出了华阳宫。
……
天气愈冷,沐初兰这兵马司副指挥的工作也愈发繁重起来。
往常只需巡街,如今每日不仅得巡街,还得带着手下在大街上铲雪。
虽然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
但是他也经常在想,史上混得最惨的王爷,恐怕就是他了。
别的王爷都是游手好闲,每日混吃混喝,流连烟巷之地,唯有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整天在大街上晃悠。
以前他当巡城御史时,不时还能忙里偷闲,去路边的茶馆酒肆歇歇。
自从上次出了事被降职,现在的他,有了顶头上司,就再也不能过以前的日子了。
发白的阳光,映在雪地冰层上,十分晃眼。
沐初兰将手中的铲子扔到了旁边,一屁股坐在了路边。
小厮非常识时务的递上了一杯热茶给他。
他毕竟是个王爷,哪怕是干活,身边也得有人伺候着的。
沐初兰脱下手下厚厚的手套,端过茶杯一饮而尽。
他现在就盼着早点过年,这样他也能跟着一起放几天假。
这时,有个人影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王爷,没想到您虽然身份尊贵,干起来活儿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沐初兰瞥了他一眼。
这巡城大队里,有很多京中官家庶子。
他们大都不被家中重视,又上不了台面,家中便托关系将他们塞进京中的巡城、禁军或是宫中的侍卫队伍中,说起来总算是有了个差事,总比整日游手好闲,在大街上乱晃要好的多。
如今眼前这个人,便是光禄寺署正府上的次子尹舟。
尹舟见他不语,便很随意的搭了他的肩头。
“王爷,说起来,咱们还是同病相怜呢。”
“你看看,同一个爹生的,我大哥就能坐在府衙,翘着腿,每日读读公文,喝喝清茶,而我,却得天天在这大街上做苦力。”
沐初兰坐得离他远了些,不着痕迹的拂去了他的手。
他们俩并不相熟。
只是沐初兰心中没有尊卑观念,平日里没有架子,不拘小节,和这些人打成了一片。
此时他听着尹舟这话,心中有点不舒服了。
“至于你,那也是一样的,你看看都是先皇生的,圣上每日坐在宫中运筹帷幄,而你却要来扫大街……”
沐初兰忍住心头的怒意,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尹舟愣了下,似乎是没反应过他的态度突然这么差。
脸上带了丝讨好的笑,又去搭他的肩膀。
“王爷您别生气啊,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心中不快,和您埋怨几句。”
“我说得也没什么错不是?”
眼看着他的手就又要搭在沐初兰肩上了,沐初兰忽然一把抓过他的胳膊,顺势将他扔了出去。
尹舟顿时疼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的。
他龇牙咧嘴道:“王爷你这是做干什么?”
众人一见他们俩打起来了,纷纷围了过来。
沐初兰从地上站起身。
他现在极讨厌听到这种话。
他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后说,他是因为不受夏亦辰的待见,所以才被分配来扫大街。
否则他一个王爷,哪怕什么事都不做,在府中由众人伺候着,也不至于如此。
这种话,听一次两次,可以当成耳边风。
但是听得多了,属实让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