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辰这话明显是在包庇沐花音。
沐花音也没想到夏亦辰居然会直接将这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她瞥了一眼太后阴云密布的脸，正想说些什么。
却觉得桌下夏亦辰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于是她就闭了嘴。
太后看着夏亦辰那张无甚表情的脸，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皇帝好歹是一国之君，而她身为太后，自然不愿当着众人的面与皇帝起争执，这会有损皇室威严。
程松雪刚才没能让沐初兰“失手”打碎太后所赏赐的玉如意，心中正是不痛快。
后见沐花音居然自己主动挑衅太后，不由得又心生欢喜。
只盼着太后能当众好好斥责沐花音一番，最好能降罪于她。
可是现在，眼看着皇上这一出面，太后忍了下来，岂不是又让沐花音逃过一劫？
她心中又岂能甘心。
念及至此，她忍不住开口：“太后……”
话还没说完，夏亦辰那阴冷的目光就朝她投了过来。
与此同时，坐在她身边的长公主也狠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并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长公主心中清楚，对于这件事，太后自然不会就此罢休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出言煽风点火，只会引得皇上更加反感罢了。
她命人辛苦培育了几年花纵然娇贵，但若是能因此让太后不喜皇后，就算折了，也倒是发挥了一些价值的。
宫宴继续进行。
只是气氛却显得沉闷了许多。
太后更是意兴阑珊，经过刚才的事，她哪里还有心情坐着吃饭。
于是没过多久，她就离席回宫去了。
沐花音因为还没醒来的沐初兰，也向夏亦辰请求先行告退，带着沐初兰回宫中偏殿去了。
她让人去请了御医。
她并不觉得程松雪的一杯酒能让沐初兰就此昏睡不醒。
先不说沐初兰并没有醉到那个份上，就算她真的醉的睡过去了，喝了一碗醒酒汤，也该醒过来了。
昏黄的烛光将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夏亦渊站在床前，颇有些焦急的看着正在给沐初兰诊治的御医。
御医仔细替沐初兰诊查过后，站起身道。
“回禀皇后娘娘和王爷，少傅大人只是因为服了安神丸，所以睡过去了，等到药效一过，自然会醒的。”
沐花音向他道了声有劳了。
御医拱了拱手，便拎着药箱告退了。
这个结果在沐花音的意料之中。
既是程松雪亲自让身边的婢女送过去的酒，她自然不会在酒里下什么毒药。
更何况，也没有这个必要。
她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让众人以为沐初兰酒后失手打碎太后赏赐的玉如意。
进而怪罪沐初兰。
夏亦渊有些愤愤不平，但他也知道，这事并没有其他的目击证人，更因为他的出现而没有造成实质性后果，是不可能告到皇兄面前请皇兄为沐初兰做主的。
只能这般不了了之。
沐花音看了一眼屋外，夜色渐深了。
永寿宫内。
太后派人唤了夏亦辰。
灯火通明的殿内燃着安神香，但是太后脸上的不悦依旧是掩不住。
她很不高兴。
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沐花音折了她喜爱的木槿花。
更是因为在这番公然挑衅中，夏亦辰选择了袒护沐花音。
夏亦辰虽不常来这永寿宫探望她，但一向对她是十分尊重的，极少忤逆她。
如今居然为了皇后，公然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这让她心中久久不能释怀。
夏亦辰走进殿内：“参见太后。”
太后淡淡道：“坐吧。”
夏亦辰依言在殿内坐下。
太后看着端坐的夏亦辰，身姿清冷孤傲，只是坐着，无形之中就有一种威严之感。
那眉宇之间虽依稀可见他小时候的样子。
却再也不是往日那个性子温顺的少年了。
太后在心中轻叹一声，这才开口：“我原本以为沐相文官出身，饱读诗书，家风甚好，却不想府上教出的女儿是这般不懂规矩，无礼之极。”
当初朝臣商议立沐花音为皇后，也是经过了她这个做太后的同意了的。
京中的大家闺秀多数都才貌双全，贤良淑德，大方得体，身为沐相之女的沐花音更是自不必说。
可是太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京中颇有些美名的沐花音，性子竟是如此放肆。
甚至在她看来，根本配不上皇后之德。
尤其今晚的宫宴上，看到沐初兰那副样子以后，她对沐相府的家风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以前只有个皇后也就罢了，如今看来连皇后的妹妹居然也是如此。
而夏亦辰居然还选了这样的人当太子少傅。
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把皇子教成什么样。
在来永寿宫之前，夏亦辰就已经知道太后想说些什么了。
方才那几句话虽然简明扼要，但是满含了太后对皇后的不满。
他待太后说完，才淡淡回道：“今日皇后冲撞了太后，还望太后恕罪，儿臣定当让人好生照顾那盆木槿……”
太后眉头轻蹙：“不过是一盆花而已，纵然我再怎么喜欢，折了便折了，也无甚觉得可惜的……我只是觉得，你不能一直这般惯着皇后。”
夏亦辰看着她：“可是儿臣就是想惯着她。”
太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为何？”
夏亦辰：“因为不想看到皇后被宫中的规矩礼仪所拘束，太后所言儿臣都懂，但是儿臣自小生活在皇室，一直以来都是循规蹈矩，不管做什么都先考虑的是自己的身份，却很少能够遵从自己的内心。”
“生而为人，本来就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儿臣身为皇帝，日常起居，言行举止，事事皆为天下表率，因此不能率性而为。”
说到这里，他微微垂了眼眸。
“这些，儿臣都认了，但是儿臣并不希望入了深宫的皇后也像儿臣一样，被所谓的规矩礼仪所束缚。“
“因为理解不能随心所欲的痛苦，所以才更想护着她。”
“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儿臣这个皇帝也未免太失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