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冬末辛巳日,并州大捷传入洛阳,徐晃,吕布二将冒雪夜袭五原郡,大破鲜卑中部,轲比能败逃云中郡。
吕布于九原县城头高树汉家旗帜及使匈奴中郎将大纛,徐晃陈奏并州刺史部转洛阳汉庭,奏本皆言张安之功,中郎将之策。
帝闻言,龙颜大悦,拔建徐晃为偏将军,吕布为定朔校尉。
时壬辰日,汉帝召文武百官连议五天,排众议,决决然,再启度田制,丈量洛阳及京辅周边耕田。
此诏颁发,满朝惶恐,暗地皆骂那牢狱中的死罪人,若非他冒死怂恿,刘宏岂会下如此决心?
中平六年岁首,禁宫内热闹非凡,汉帝驱数百侲子持大兆鼓,随金眼“方相氏”起舞驱疫辟邪,期间高声磊喝,气势穿云。
未及天暗,宫廷内院火炬通明,汉帝与何后同坐一堂,诸子陪宴。
刘宏这几日气色转佳,但更显消瘦,每日殷勤朝政,询问各方细则,虽苦也做充实。
“父皇,儿臣敬你一杯。”刘辩着新衣,面色喜,作为嫡长率先开口,何氏含笑点头,投来赞许目光。
“好,不过为父近日在调养身体,以茶代酒与辩儿同饮。”刘宏笑意浓郁,一是并州捷,二是推行度田,做实事的感觉也颇佳。
遂,宴作欢,歌舞不断,人人乐怀。
一个时辰之后,刘宏似有惆怅,召左丰入殿道:“岁首佳节,那人过的如何?”
张安这个名字已经不许在朝堂中提起,无论褒贬,刘宏皆做不听,一心想淡化酒徒罪责,后寻时机再做拔用。但人非草木,值此佳节,刘宏私下岂能不顾?
“苦茶一盏,薄酒三觞,伴青灯草席,笑如春风,常道陛下是圣贤之君。”左丰昨日刚去牢中探望过张安,这些都是实话。
“哼!暗赐一宴,寻一二乐师给其助酒。”刘宏摆手说道。
“陛下,听闻蔡议郎有女,琴艺无双。”左丰低头提了一人。
刘宏转而大笑,指着左丰说道:“你呀你,一无后之人,怎如此殷勤他人之事?”
左丰讪笑不语。
“也罢!且去安排吧!需做谨慎,朕……”刘宏欲言又止,本想让左丰带个问候,但却无从开口。张让咬着国法,何进说着威仪,度田制一出,袁隗也开始从旁煽风点火,刘宏需要一个为好。
“陛下,那人说过:本是必死之躯,十年苦牢又有何妨?君上只需秉公前行,至于脏水骂名,酒徒都接着。”左丰低声道了一句。
刘宏觉得躯体一暖,亦作无话。
话表牢狱。
吱呀鼠儿偷食,乱草亦为蒿黄,青衫破了洞,铁锁连着身,长发散披,周遭散发肮脏异味,谁人看也想不到这曾是食邑二千的权柄贵胄。
“咔咔!”
铁链拖地发出沉重异响,张安盘坐在将倒的破案前,拿起杂粮糕塞入口中,伴着冰凉的茶水入喉,随即打了个冷颤。
片刻后,只听牢门响动,左丰露面,后随一抱琴女子。
“先生,有宴食。”左丰对张安一拜后,召三五黄门送上诸多锦盒。
“先取酒。”张安沾满污渍的双手抓起肉食,吞咽之际还不忘酒水。
“先生,有客。”左丰提示张安注意礼节。
张安这才抬头观那女子,发及腰,正值妙龄,面皎皎,目色藏贵,不说婀娜多姿,且看端操有容,此间气度如那幽莲,远观为佳,诗书文采最养雅致美人。
“左丰,莫要胡闹,请蔡家小姐速速离开这肮脏之地。”张安摇头间又大吃二喝,无所顾忌。
“仲定先生居得,文姬为何居不得?”
蔡琰也不是第一次见张安,上次他在席间也是只顾饮酒,如此做派亦为常。只叹他笔下人物万般解风情,但本人却对女子敬而远之,难不成有别样癖好?
“你若不嫌脏便随意落座吧!”
“多谢先生。”
蔡琰持礼,左丰搬来坐具后,与一众黄门退至门外。
“先生想听何曲?”蔡琰抚琴道。
“皆可。”张安不研音律,即便是高山流水,在他面前也是对牛弹琴。
蔡琰也不讨无趣,择一曲目弹奏,她对张安是欣赏,欣赏他文能醉卧书千篇文章,武可踏马持刀边塞朝堂,可择偶,但并非唯一之选,亦是不太了解此人。
“嗯!好曲子。”张安随口称赞了一句,蔡琰则眉头微皱,看来仲定先生是真的不谐音律。
一曲罢,蔡琰收拾琴具准备离去,张安则酒足饭饱,靠墙假寐。
临别,蔡琰再持礼:“先生告辞。”
“一路慢行。”张安转过身去,在杂草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卧姿。
蔡琰虽有涵养,但毕竟值活泼之年,心有气愤,问了一句:“先生好阳,不喜女子否?”
张安一寒,连忙道:“安也好色。”
“那是许了家国,不许儿女情长?”蔡琰因捉弄而喜,目作狡黠。
“非也,是许了这牢狱,漫漫无期,人生无望,怎可害了佳人?”张安神色略显紧张,尽力遮掩。
“是吗?看来先生怕女子。”
银铃般的笑声格外刺耳,张安越想越气,转身说道:“谁怕?”
张安的反驳并没有得到回复,佳人已出了牢门,只留儿郎一人。
“哈哈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过了许久,牢中才传来叹息。
“哪家女子惹得先生烦心?”值此刻,一位黑衣文士入牢。
“你,怎会来?”张安万般没想到荀彧会在此时来探望自己。
“心中有惑,来求一解。”荀文若右手轻捂鼻,受不了这刺人的味道,染了他精心挑选的薰香。
“不解,请回。”张安此刻还挂念着在蔡琰处吃的亏,心意难平,下次见面一定要回怼。
荀彧则不理会张安的儿女怨气,直接开口:“度田制先生背了无数骂名,又将君王隔绝于天下人,实非良策。”
荀彧见张安不言,又道:“当年光武帝实行度田制,激民反叛,此乃前车之鉴,如今汉室显微,怎可经历如此剧烈改制?这无异于……”
“你口中的天下人是谁?”张安突兀打断荀彧的侃侃而谈。
荀彧默然不语。
“这些天下人是不是在州的郡县豪强,在朝的达官贵胄。当日我记得你的辩词,口口声声百姓疾苦,试问哪个才是天下人?”
张安抓了一把杂草垫作睡枕,继而说道:“如今土地兼并之盛已危及朝廷,十亩报一亩,朝廷只得一亩税,皆充实了各家私院,国库却做空虚。不涉己身利益,人人都可大放厥词,但于国家何益?”
“先生,此言差矣,若无士族百官,何来朝堂?人人背弃帝心,亡国不远矣。”荀彧认为这一步跨的太大,这是在加速汉庭灭亡。
“若不改变,看着腐朽吗?陛下如今复起雄心,尔等就应该竭力辅佐,寻找应对抚平之策,而不是在这儿怨天尤人。”张安并没有给刘宏此策,刘宏自己寻到此策,说明他希望改变汉室颓局,这才是中兴的重点。
“唉!有时候安觉得的高祖比光武帝做的果断,那些功臣就应该杀绝了,荣耀之族层层封赏,皇家姻亲并非能亲如一家,多了多少外戚和士族啊!”张安语气低落,和荀文若攀谈交心。
“先生之言,文若明白了。”荀文若是顶尖聪明人,一句话便能找到重点,帝王的策略没错,自己只需头疼如何平顺的施行。
“拜托诸公了。希望一切能如愿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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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卷完,明日再续。
加一句:下一卷诸公想看张酒徒游山玩水,还是与某人哲学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