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得快累脱形的汝南郡王顾不得避嫌,请示皇帝后,把侄女婿顾翮抓了壮丁,天天一起蹲内卫司大牢里审问。顾翮贴心又开心地每天抽出时间去东宫和妹婿联络感情,既躲开一些比较敏感的审讯,又能吃到漂亮的妹妹亲手做的点心。
慈宁宫早就解禁了,不过永安门还封着。
吴良妃知道皇帝醒来,头一天就自动跪去永安门求见,可惜皇帝只让汝南郡王带她去内卫司喝茶,撒手不管。顺着吴良妃的话去查,梁淑仪和杜才人肯定脱不了干系,一连串给宫外送信递话的路子被一直盯守的汝南郡王连根拔起,弘文馆的小厨房全部查封,连八、九两位皇子身边提膳或去过厨下的内侍宫女都不能幸免。八皇子暗自检点自己有没有失常之举,九皇子茫茫然不明白情况严峻,还在给顾悌写信说宫里逸事。除此之外,除了半疯癫的林淑妃,后宫很安静。
慎刑司和宫正司的牢房全被征用,伺疾大军里的很多人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地等着另一只靴子落下来。
中山王老老实实在府里呆着,只是抓紧了给袁铎找媳妇,给袁锦办喜事。袁锦的孩子生下来了,记为袁铎的庶长子,等她和隋进成亲后,把这个孩子过继去做长子。广恩王安然无恙回了府,以为风平浪静,对皇位死了心,开始寻欢作乐。奚川王紧闭宫门,老实编史。广思王上折自请去边陲封地。文昌伯是如惊弓之鸟,一下中风偏瘫。修宁侯下狠手抽了世子一顿,麻木地清点好财产,准备把家资全部献上,以求留得一线香火。舞陵伯依样画葫芦,把小儿子揍一顿,上折跪请让小儿子与广思王去边陲险地历练一番。公主们和淳仪闭门谢客。辅次辅一起乞骸骨,乔阁老犹豫许久,办差更敬业。
皇帝对此一律视而不见,留中不,只顾理顺国家大事,最要紧的是奉先殿的银子!
李枞上书直言此乃太子之功,并为此蒙受不白之冤,理应由太子建言。另外,他从鸿都的谢家审计大队预备役里探听到太子妃精于术数,查账很有一套,账目条理分明,恳请莅临户部指导工作。池睿请旨恩封镇北军将士,此次与鄂部联手,大胜羯夷七部,基本上五十年内羯夷无力再犯大虞,北关可移到阴山附近,以戒备残部和鄂部的展。
凡此种种,朝堂一片清明,仿佛之前的弑君篡位流言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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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信息是避居东宫的太子给太子妃讲的睡前故事,好哄睡小日子第一天身体不适的媳妇。
顾辞很愤怒,生理期的女人没有理智可言,“皇上为什么老是放纵后宫女人?他就算把这些蠢女人当狗养,也得栓根绳子吧?”
袁懿噗嗤笑出声,“他眼里瞧不见蠢人,如果不是你夫君我英明神武,没了价值,和这些人也没不同。”
“可是这次他的两个孩子被蠢人弄死了!”再怎么铁血无情,孩子和血亲总是底限吧,女人死了不要紧,还能再娶,但孩子是自己的啊!
“所以说他失策了啊,如果急吼吼地抓人杀人,不是不打自招么?”袁懿现在吐槽起自己老爹也很自如。
“这是在等查清楚了,好决定哪个是替罪羊?”
“当然,并且,再试探我一下。”
“还来?!”
感动的袁懿亲亲愤怒的小丫头,“他是气我袖手旁观。毕竟他的希望是兄友弟恭相亲相爱。”
“和兄弟相亲相爱?就这么放过害死母后的仇人?!”顾辞气咻咻地说。
“他认为这些女人日后直接去皇觉庵了却残生,所以不值一提。”
“那他两个小儿子被这些不值一提的女人弄死了,算不算是蠢女人教了他一个做人的道理?”顾辞口无遮拦得很犀利。
袁懿开心大笑,“真是个宝贝!说得太对了!”
顾辞歉意地望着他,她一向很注意不在他面前说他亲人的坏话,今天怎么就没忍住。袁懿不以为意地和她甜甜蜜蜜亲吻好一会才分开,转移话题道,“不如你先想想那些钱怎么花?”
顾辞眼睛锃地亮起来,“我随便说说,你斟酌着办啊!”
袁懿含笑看她神采奕奕地开背书。
先联合几家冶炼、矿业的大家族去开采足够的矿产,然后办高等学府,专门研高精尖科技,以目前阶段看来,蒸汽机和钢铁船舶最有可行性。其次大力展农业,这个时代人口减员的最大问题是天灾和粮食,摊丁入亩已经开始执行,只要能保持这个进度,把粮食的种类丰富起来,尤其来自海外的红薯、土豆、玉米等,给人口的增长打下好基础。所以先进的农具和船舶必不可少。第三是对疾病的研和防治,天花如果能彻底执行种痘的政策,不出十年必然绝迹。但其他传染病,比如说治疟疾的金鸡纳霜没有,要研制特殊的特效药。现在的医馆、大夫有个独家方子藏着捂着,迂腐无效,很多人连方子要根据病人具体情况调整变通都做不到,完全没有健康保障。再有就是各种必需由政府主办的保障性措施,最紧要的是战后伤员和退伍军人如何安置?新打下来的国土怎么管理保护?对骑兵最有效的新武器要不要研?她一直不敢拿出来的**配比还需要进一步研究呢。最后是机构优化改革,这是她参政一个月的最大感受……
三千万两投入上面所说这些事,最多也就起个头吧。
袁懿眼睛越来越亮,仔细听她每一句话,很多怕是得他登基之后才能实行,目前能做的,或说皇帝放心让他参与的事,估计是如何安置战后人员。两人就这个问题好好头脑风暴了一会。
袁懿最后感慨地抱着她,“阿鸾,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你。”
顾辞含蓄地谦虚,“我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这些已被证明是成功的经验和方向之一,作为借鉴总是好的。”
“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过得不好。”绝对不会让你比上辈子过得差。
“我不是为自己,嗯,我总觉得,有些事我能做到,就尽量做到最好。”顾辞不好意思地低头,“我以前总担心什么时候又突然不在这里了,所以,想尽量给亲人多留些东西,说不定能用上……”
袁懿脸色一白,有些抖地搂紧她,“不可能!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
“那会还小,不知道嘛,现在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顾辞安慰地拥吻他。
“以后让艺青贴身服侍。”想到她有可能忽然之间一丝踪迹不留地消失不见,袁懿只觉得心脏一阵阵难以承受的刺痛,紧紧把她嵌入怀里,无比后悔提起这个话题。既然艺青能镇住她的命,他也顾不得吃醋了,反正那小子只是个内侍!
“啊?哦!差点忘记,他的事我还没跟你说呢。”
顾辞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艺青的身世和怪异的梦说了,只是技术性隐藏了一些可能儿童不宜的内容,把他说成一个照顾她的内侍。
袁懿蹙眉凝思许久,才问,“你可有印象?”
“没有。”
“你何时开始有记忆?”
这个顾辞记得,她一醒来就被师父抱着,因为她觉得这个‘奶娘’或‘娘亲’的巴掌好大,可以一只手托起她的屁屁。
那就是说,阿鸾还没醒的时候,确实是艺青的功劳?不知哪位算的命格,明天去钦天监打听一下。或许阿鸾上辈子不是三岁夭折,而是被送去跟艺青生活,才能续命到白头?所以他没有因为她的死被顾家报复,姑母也没在废太子一事上推波助澜,只袖手旁观?
他庆幸地吻着她,“不管怎样,如果我不在身边,去哪都要带上艺青,知道么?”
“你不吃醋?”顾辞好意外。
“我在的时候他不许出现!”黑着脸的太子很郁闷,不过比起她的安稳,只能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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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辞小日子这几天,东宫简直成了桃源乡,不管詹事府还是众臣的暗示、明示、请示,太子一律装傻,要休养,要和亲亲老婆培养生疏一年多的感情,要逗逗八戒,没空理会外界纷纷扰扰!
太后持续病重,太子妃奉还宫务,皇帝只能让谢嬷嬷暂领尚宫一职,临时变卦没出宫的万尚宫还在忙着配合汝南郡王的工作呢。银球仍然在奉先殿杵着,户部铸宝司摩拳擦掌,想早日熔了它们,但李枞再眼馋也不敢现在伸手要钱,其他人就更不敢打报告哭穷了。
宫里的舞台都让给皇帝。
唱了十来天独角戏的皇帝很郁闷,文青顶替了穆万清的位置,亲自跑了趟东宫,传达口谕。先把艺青调到东宫内坊局做副总管,和明庭当同僚,再让太子携太子妃改日准备一桌宴席,去慈宁宫吃饭。
艺青的新职位确定,明庭第一时间来打招呼,只是艺青完全没兴趣管太子和东宫任何事宜,他只打算近身照顾太子妃,毕竟丫鬟年纪都大了,甘棠还没孩子呢,迟早要出宫,只有他能长长久久伺候她。
明庭把交流结果汇报给太子,本以为会震怒飙的太子顶着黑如锅底的脸竟然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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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政治任务的顾辞看着袁懿,他云淡风轻地表示,自古以来,常理都是‘儿子听妈,妈听女儿’,孙子孙女都不算个事。
顾辞这才想起来,好些天光顾着久别重逢的老公,都没去关爱老妈!这个问题太严重了!
袁懿很高兴自得,不过看媳妇如临大敌的模样,又不忍心,“没事,我刚回来自然事多。现在忙完了才有时间请姑母入宫嘛。反正清颐院那么多小孩子,也不怕姑母无聊。”
顾辞羞得脸红红,她太重色轻娘了……
一定会被批斗……
果不其然,毓仪进了慈寿门,在慈宁宫门口打个旋踵,直奔东宫而来。进门就牵着女儿去内室开始数落,“你个死丫头,在宫里搞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也不事先跟家里说一声?瞒得那么严,传个话不行啊?都已经开了宫禁,怎么也不派人回去交代一句?”
几个丫鬟在旁边不敢作声,艺青悄悄出了寝殿的门。
“七哥……”顾翮差不多天天来东宫吃午饭,她就不记得给娘亲送信了。
“他连自己儿子都没时间理,哪里顾得上别的!你……”
“姑母息怒。”袁懿快步进来,拱手一礼,把顾辞挡在身后,“阿鸾这段时间忙坏了,是我不让人进出东宫打扰她休息,所以怠慢了您。还请姑母见谅。”
他口气温和,不过眼神却没有温度。
毓仪一凛,缓和下语气说,“好了,过去的事我也不说了。我们母女说些私房话,你忙你的去吧。”
顾辞拉拉袁懿袖子,讨好地看着他笑,他只好咽下嘴边的话,“我先和师父去书房坐坐,一会在清凉馆摆宴吧,皇上特意吩咐的。”
顾辞乖乖应好,送他出门,袁懿临走时给艺青一个眼色,让丫鬟都下去,只留艺青上茶。
毓仪凝视艺青,“这是?”
“奴才艺青,见过长公主。”
“是你呀!都长这么大了?果然是个俊俏的孩子。”
毓仪对这个几岁大就来给女儿镇命的小内侍很有好感,还说当时都以为他是女孩子。他小小年纪已经很会照顾人了,有个奶娘的奶顾辞不愿意喝,偷偷涂了蜂蜜在胸口,想让顾辞只喝她的奶,就是被艺青现的。这段记忆顾辞没有,艺青自己都不太记得了,两人听毓仪说了许多小时候的往事,顾辞很感兴趣地拿笔把一些场景画下来,还特意根据毓仪的描述修改,最后画出来的小艺青果然很可爱。
她把自己小时候也画上,还有第一次见到的袁懿,三个人看起来很和谐嘛。
袁懿再进来时看到画,嘴角一抽,不过另一张是他和亲亲老婆的双人合照,还是勉强忍住了。
被艺青成功歪楼的毓仪和皇帝单独在清凉馆吃了午饭。
袁懿和顾辞吃完饭,单独找艺青深入地谈了一次人生,才开始和明庭着手准备明日召回东宫属官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