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里安怔怔看着眼前的青年准将,忽然发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思维,在对方面前竟也生出了运转不及的感觉。如果说刚才雪狼坦克的制造,还与海军建造坚盔厚甲的高速战列舰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话,那么此刻对方提出的1号坦克退役处理的问题,就完全和海军没有半点联系了。这名青年违反常理的如此关心这些初级坦克的命运,不知又存了怎样的打算?
方彦没有去试图去揣摩古德里安的内心,而是选择了径直把军队利益摆在了他的面前:“1号坦克的火力和防护虽然已经远落后于时代,但它的可靠性、速度、和通讯却依旧是当今的佼佼者。如果就这样放弃1号A型和1号B型总计超过1400辆的坦克,未免有些太过浪费了。我认为,我们应该将这批坦克的底盘利用起来,尽可能的为装甲部队提供虽然是辅助,但却非常有用的战斗力。”
“约纳斯,我已经命令将部分淘汰下来的1号坦克改装成弹药运输车、指挥坦克等辅助车辆了。”古德里安语气平静地开口,言辞间已经带上了几分冷淡之意。虽然他承认,眼前这名青年在坦克技术层面的确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天才,能够经常提出一些令人拍案叫绝的闪光理念;但如果要说起对整个装甲部队的编制体系的了解,则就要差得远了。
毕竟,这是一个与传统步兵师截然不同的全新战斗集团:其中的每一支部队,都与当前的客观技术背景、以及想要达成的战役目标息息相关。目前,即便是在整个德国陆军当中,真正完全洞彻了其中精髓的人也不过单手之数。看着面前这名分明是隔行如隔山的海军出身,同时年龄还小得过分的青年,古德里安怎么也不认为对方能够理解到装甲编制的精义所在。
面对古德里安那张藏不住内心想法的脸容,方彦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军的装甲师内不仅拥有坦克团,同时还下辖1~2个团的摩托化步兵;如果后者在伴随坦克推进的过程中,也能得到炮火的直射支援,那么其作战威力必将迎来一个突破式的飞跃。当前,雪狼坦克的变形车需要优先保证装甲炮兵团的庞大需求,根本轮不上摩托化步兵享受;在这种情况下,1号坦克的底盘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1号A型坦克的底盘承载能力相对较弱。在拆除炮塔之后,它可以将一门75毫米LeIG-18轻型步兵炮搬上车体,作为营级支援火力使用。由于是废物利用,这种改装战车完全不用追求封闭式战斗舱:其尾部和顶部都可以搞成露天式,以简化设计、节省重量。此外,它还可以搭载一门20毫米Flak-38型高炮,变身成为团级的自行对空平台。我们只需再在高炮周围加装一圈13毫米厚的钢板,就能有效抵挡敌方飞机的俯冲扫射;当前线部队得不到空中力量的及时支援时,这些自行防空高炮就是消灭敌方飞机的有力保障。”方彦不紧不慢地说道。
“相比之下,多了一对负重轮的1号B型坦克,在承载能力上就有了明显的提高。我们甚至可以尝试在它的车体上架上一门150毫米SIG-33重型步兵炮,作为团级火力对付敌军的坚固目标。而除了支援步兵战斗之外,我们同样可以考虑为它装上山猫坦克的50毫米L40加农炮,作为自行反坦克炮使用。虽然这两款变形车的战斗室都不可能做成封闭式,装甲防护也仅限于抵挡步枪,但能够让沉重的团属重武器实现自行,必将能大幅提升摩托化步兵这柄细剑自身的威力。”方彦双眸中光彩熠熠,没有任何因认识不足而产生出的迷惘困惑之意。
“将全重超过1.6吨的150毫米步兵炮装在总共才4.8吨的1号B型坦克上,这种改装能够实现么?”古德里安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随即心中猛然惊醒。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思维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完全跟进了这名青年所描述的场景里面。无论是从部队编制、还是作战需求的角度考虑,对方提到的每一种改装都具有相当的可行性,对于因快速机动而难以携带重武器的摩托化步兵来说,绝对是一次火力上的飞跃。可以想见,如果这个设想能够得到实现,那么当装甲师遇到一些相对难缠的目标的时候,就完全不用绕道远行、而是直接将其暴力摧毁!
“虽然这个改装比其它三项都要困难,但大众汽车公司愿意接受这份挑战。”方彦四平八稳地回应道。实际上,方彦对此有着绝对的信心:因为历史上德军就用1号B型底盘改装出了“野牛”式自行火炮,并将其投入到了多个战场。对于才华卓越的波尔舍博士来说,完成这项改装基本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古德里安目光微微有些游离,脑中思绪已经开始全速运转起来。这几项改装都是他之前未曾考虑到的,一旦实施起来必然会与最初的计划产生冲突:原本768辆A型和635辆B型的底盘总量有着极大的富余度,现在看来竟似有些不够用了。不过,只要想到这些坦克还能以另一种方式为装甲部队提供助力,古德里安心中便充满了喜悦:让每一款武器都物尽其用,正是他所追求的理想局面。
当古德里安心中连续产生了两个强烈的念想之后,他也就再无法在方彦面前继续享受晚餐了。在方彦略显诧异的目光中,古德里安竟直言自己要立即去做有关装甲力量整合的计划,然后不等方彦做出回应,便即刻向餐馆外走去。
看到古德里安的座车消失在街角,呆愣在座位上的方彦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对于这位装甲兵之父那特立独行的性格,方彦终于有了最切身的体会。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忍不住怜悯起了那些在古德里安身边工作的下属和同僚。不过方彦的心中却是充满了欣喜,因为自己邀请对方的意图看起来已经达成了。
华灯初上,月光轻盈。霓虹璀璨的威廉大酒店正门口,一名身形英健的青年男子从中快步走了出来。与之前在街道上的装束不同,方彦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古德里安的建议:不仅将彰示身份的军服、帽檐、和勋章都装进了手提袋中,脸上还蒙了黑色的口罩。借助夜色的掩护,方彦的这套装束非常顺利的没有给自己引来麻烦。于是方彦搭上了一辆普通的出租车,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住宅跟前。
兰草沙沙作响,淡紫色的矢车菊随风摇曳。方彦行走在庭院中的青石板道路上,一曲缥缈幽淡、灵动疏雅的钢琴璇音,已经如清泉般流入了他的内心。方彦知道,这是自己妻子西尔维娅每晚必做的功课,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内都从未有过疏漏;虽然她根本用不着为生计而犯愁,但身为老齐亚诺女儿和方彦妻子的那份骄傲,却是驱使她不愿意做一只花瓶,而是要真真实实地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忽然间,令人心旷神怡的琴声停下了。心中微感不妙的方彦在等待了十几秒钟之后,果然看见眼前的房屋大门被砰地一声打开。身着睡袍的西尔维娅惊喜万分地看着不远处开外的丈夫,然后便笑靥如花地的方彦猛扑了过来;饶是方彦已有准备,此刻仍然被这具当胸撞入的娇躯给撞得踉跄退后了好几步。
“西薇,早晚有一天我会被你这么弄进医院的。”方彦佯怒地在妻子浑圆挺翘的香臀上拍了几记,板脸呵斥道;然而早就摸透了方彦心思的西尔维娅根本对此免疫,只是开心地将螓首一个劲往方彦的颈窝里钻蹭。无奈之下,方彦也只能放弃了徒劳的威胁,他将已经挂在自己身上的西尔维娅取了下来,正色道:“今晚我只是暂时住在家里,等到明天清晨,我还要再返回基尔港。”
西尔维娅的神情微微一黯,不过旋即就恢复了正常。她拉着方彦的手走进房屋,轻声道:“你的工作繁多,我是知道的。如果有可能的话,就让我陪你一同承担吧。还记得半个月前你让我父亲寻找一位会说芬兰语的可靠人员的事情么?昨天父亲已经来信了,有一名来自米兰的家具商人弗朗茨符合你的要求。”
方彦微微一怔,随即脸上便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这件事情是他计划中让德国彻底脱离援助芬兰的干系的重要组成,没想到老齐亚诺竟然能够如此上道,在低于方彦预期的时间里就把人找到了。他握紧了妻子绵软滑腻的白嫩玉手,言语中带着期盼地问道:“西薇,岳父阁下还有没有在信中提到这位先生的其他信息?”
感受到丈夫表现出的重视和关心,西尔维娅心中不禁涌现出了难以言表的满足和欣喜。自己终于能够在事业上帮到爱人,再不用让他一力肩负起全部的重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