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家不承认她这位长女。
安老太太对她越发不满,怪她不会管住安瑞放纵的心,网上到处是关于安瑞的流言蜚语,丢了安家的脸面。并且,安老太太一直想抱孙子,怪她生不出来。
她哪是不想生啊,明明就是安瑞对她置之不理,有心而无力。
每次,她带安银绮回老宅,都少不了安老太太的问责。
那时,小小的安银绮坐在母亲怀中,母亲的手常常紧紧地攥住安银绮的衣角,她柔软温暖的小手摸上母亲的手掌,只觉得母亲的手冰冷的很。她看着奶奶皱着眉头,嘴一张一合的,姑母偶尔也帮衬着填两把火,顺着奶奶的不满进行言语。
好像,言语上的攻击比肉体上的伤痛,更能让人崩溃。
你一言,他一语。
地基不稳,一座宏伟的城堡便建成了,人们沸腾欢呼着它的漂亮,但在它倒塌之时,人们却在责怪它的没用。
语言是无形的,而,恶意是有形的。
小小的她发觉自己的母亲的脸庞日渐清瘦,性子越发郁郁寡欢,沉默。而且,她还常常无端的流泪,无声无息的……
后来,母亲死了,她是第一个发现的。
那天,她在课堂表现良好,老师奖励她一朵白色的康乃馨。她很开心,她坐在车上恨不得一秒钟就到家,将花儿送给母亲,她相信母亲一定会喜欢的。
她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握着花,满怀欣喜,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很快就会笑不出来。
她在浴室里找的母亲,母亲静静地躺在白瓷般的浴缸中,面带微笑,脸色惨白,里面都是红色的液体,没有温度。
“妈……妈妈。”她握着花儿,声音微颤,小声喊着,像是怕打扰睡梦中的人。
她伸出小手,摸着妈妈的脸庞,希望她可以醒来,触摸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冷,刺骨的冷。
慌了,小小的安银绮慌乱了,她逃离,出去喊人。
花儿掉了,那朵白色的康乃馨恰巧掉在浴缸中,纯色的白沾上鲜血的红。它的美不再纯朴,更多的是妖艳……
普晚清死了,割腕自杀。
对安家来说,这是丑闻。
她的葬礼是私葬,没有对新闻媒体公开。安家无人参加,普家也不作为。葬礼从简,冷冷清清。
小小的安银绮,自从母亲去世,就一直被关禁闭。安家不让她外出,甚至葬礼也不许她参加。
她没料想到,当初的逃离,竟成她一辈子的遗憾。
安家真是无情。安奈惠和安老太太连一滴眼泪都没留给她的母亲,讥讽和嘲笑,而父亲不再回家。
憎恨,厌恶,她厌恶安家,厌恶自己的身上流淌着安家的血。
她挣扎,叛逆,反抗,一次又一次令安老太太暴躁如雷。
今天,她不是与李家的小少爷打架,明天,她又用指甲刮花了赵家小姐的脸,安家老太太是腆着一张老脸天天给人家的太太、夫人的道歉。又或者,打碎教室的玻璃,弄死了安老太太养的宝贝乌龟,还把它给炖了。
按安银绮的话来说,奶奶,您身体不好,我给您炖只乌龟补补身体。
美名其曰:孝顺。
安老太太知道自个儿喝了一大碗的鲜汤是拿自己的宝贝炖的后,血压气地噌噌地往上飙,嘴都歪了,眼泪婆娑地抱着碗悲痛,好几天都咽不下饭。
倒是安银绮,对此,胃口大开,连喝好几碗鲜汤,边喝,边赞叹味道鲜美极了。
在旁边伺候的佣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汇不语。
好端端的人死了,安老太太都没理,一只小龟死掉,竟如此伤心。
安瑞不想管安银绮,也没空管她,随她去吧。
安奈惠身为姑母,时不时将她接到夏家交流。有一次,夏家老太太的外甥女,一位拜访夏家的太太当着安银绮的面说普晚清未婚先孕,不知廉耻之类的话。
安银绮直接抡出佣人刚烧开的热水,安奈惠还没反应过来,她便一股脑的全倒在那位夫人身上,三度烫伤创面,直接住院。
为此,那位夫人因为此事差点与夏家断交,夏老太太也颇有怨言。
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恶毒。
安奈惠是再也不敢将她接来夏家了,至今心有余悸。
再后来,安老太太让安瑞续弦,安瑞坚决不同意,后又过继了安瑞表哥家的小儿子,安银绅。
安瑞表哥,英年早逝,留有一子,安银绅。
安银绅与她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安银绮也不在乎这决议。
父女俩的战争,总会挑起,不是不到,是时候未到。
她来自己父亲的办公室,成绩单,家长签字。办公室门半掩着,里面两人在激吻,性感的女人坐在办公桌上,安瑞双手环着那女人的腰,衣衫不整。
安瑞一看倒安银绮进来,先是一懵,立马站好,整理衣衫,系上扣子,微有不悦,“小绮,你怎么来了。”
“你怎可如此无耻?你恶不恶心啊!你又和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抱在一起!我妈……”十四岁的安银绮咆哮着,哭喊着,看着此景瞬间眼红,压抑在心里的多年的话终于在这一刻迸发。
“你给我闭嘴!”一提那个女人,他的心里很是烦躁,安瑞不耐烦地大吼,立刻打断她的言语。
“凭什么!我为什么闭嘴,你以为你是谁!真是不知廉耻。”她咬着牙,愤恨指着他。
“凭我是你的父亲,没有我,哪来的你。”他皱着眉头,说道。
“呵,为什么我妈会自杀?您不知道吗?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听着言语,她在内心自嘲,父亲?他算吗?她无力地冷笑,撕碎成绩单摔门离开,“我告诉你,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曾来过这个世界。假如时光倒流,我相信,妈妈也一定不会再选择你。”
碎纸片如同雪花般零零碎碎地飘于地面……
安瑞听闻哑言,张着嘴,眼神有些复杂,半天没说话。
晚清……她……不会再选择我……
“总裁,我……”那位性感女郎眼见安银绮走后,不识趣地拽了拽安瑞的衣角。
“滚!给我滚!”安瑞甩开胳膊,冲着那女郎喊道。
那女郎被吓得打了个颤,一向温柔的总裁,对她竟会如此暴戾,拿起包包和外套,就慌忙出逃。
安瑞坐在椅子上失神,久久不能平复心中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