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溪寺?安锦岚的眉头跳了跳。
原来灵溪寺是京城里的寺庙,难怪听景瑆说到往事,她怎么也想不起昌平有这么个寺庙。
只是,她五岁那年,竟然和生母在在京城里,为何从不曾听父亲说起?
“嗯,好。”心里有事,她漫不经心地回应凌素梅。
说着就转身往竹香馆的开间走了两步。
凌素梅松了口气:终算可以回去了。
没等她的笑容浮上脸来,安锦岚又在院里站定,回头转望那一树梅花,若有所思地说:“不过这梅花多了有多的好看,少也有少的趣味,你看这树梅花开的,是不是颇有宋代诗人王安石那首《梅花》的意境?”
她负手而立,索性吟诵起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凌素梅只道安锦岚在此显摆才学,心里鄙夷,脸上却仍然温柔地笑道:“安姐姐好有雅兴!”
就这样,安锦岚杂七杂八地说了好些关于梅花的诗句,凌素梅一直咬着牙死死忍耐,还装做好脾气地附合着。
她有意同安锦岚交好,自然不愿扫她的兴。
直到那泌骨的寒意再次袭来。
“安……安,姐姐,我……们回去吧……”凌素梅深吸一口气,忍住要大吼大叫的不快,楚楚可怜地说。
此时,她已经冻得嘴唇发青,连声音都发着颤。
安锦岚再不肯回去,她就忍不下去了。
即使为了交好郑国公的嫡长女,生上一场大病也是不值得的话音未落,却听见安锦岚惊讶地说:“二皇子怎么过来了?”
看见从院门处走进来那个丰神俊朗的人,凌素梅慌乱地理了理衣衫,将鹤氅裹得更紧,咬了咬嘴,压出红艳的唇色,“既然……二皇子过来……我们如果走开,不免……失礼,还是在此迎一迎吧?”
“好。”
说完这个字,安锦岚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一旁,低眉顺眼地等景烺一行过来。
不过刚才那一瞬,她已经冷眼瞧出,凌素梅之前是见过景烺的,而且还对他颇为中意。
可叹自己前世什么都没瞧出来,还把自己的一番心思告诉凌素梅,让她帮着自己出主意。
连她和景烺的恩爱甜蜜也时不时的说出与凌素梅分享。
当时她只是单纯地想让凌素梅为自己高兴。
但听到对方的耳朵里,可能就是显摆,那会儿的凌素梅,强颜做欢之余可能把她都恨死了吧!
景烺走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立在旁边向他行礼的女子们。
一个娇柔的令人心怜,让人想要呵护;一个富丽的令人惊艳,让人想去探索。
他唇角浮起一抹笑意,温声道:“一会儿大宴就要开始,父皇让我来请大家去集义殿。你们先过去吧,我再去通知其他人。”
这样的小事,让内侍或宫人来就行了,何劳他这位二皇子出马?
安锦岚警惕地在心里上了根弦。
凌素梅抬起头来甜笑道:“多谢二皇子体谅。”
景烺皱了皱眉,“你怎么脸色发青,冻成这样还呆在外面做什么?”
凌素梅娇娇媚媚地道:“没事,安姐姐想看梅花,我不想扫她的兴。”
景烺看着安锦岚的眼光倏然一寒,他最不喜欢自私自利的女子,这郑国公的嫡长女,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相貌。
可她对他有用。
景烺尽量温和地说:“天太冷了,你们还是快些去吧,别在外面久呆。”
安锦岚用无辜地眼神看着她,又看了看凌素梅,一句话也不解释。
这个时候,她解释什么都是错的。
低不可闻的叹息声落在景烺的耳朵里,如同响雷一般。
他错怪她了吗?
他抬眼看向安锦岚。
她停在三步外,有雪飘飘洒洒落下,染白了少女的眉眼,隆冬里的艳姿看上去多了几分清隽清冷。
让人想拂去那落下的雪花,帮她拂去寒,拂去冷……
景烺不由自主向前了一步。
安锦岚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一步,欠身行礼,“殿下,我们先过去了。”
又对凌素梅道:“凌姐姐不是冷吗?咱们快去集义殿吧。”
景烺看了凌素梅一眼,冷成这样,她为何迟迟不肯走?
他善谋人心,但男女有别,一时之间,也看不懂这些女子间的小心思。
凌素梅脸色一变,有些囧然,忙施了一礼,“殿下,我们先去了。”
她伸手给安锦岚。
安锦岚似对她刚才的言语全不在意,浅浅一笑拉起凌素梅的手。
两人便如姐妹般亲亲热热,你一言我一语地携手出了竹香馆。
走到院门口,安锦岚甚至还为凌素梅系了系鹤氅,一姿一势都透着体贴亲热。
边系她还边怜惜地笑道:“你的手凉成这样也不知道早说,回去可要热热地喝碗姜汤,等有空了咱们再一起去灵溪寺,摘几枝梅花来插瓶,我那里有一个上好的汝瓷大花瓶,其身光亮如镜,用来插梅花最是合适……”
这一切,自然被景烺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他露出思忖,看样子,或许是他误会了安锦岚。
毕竟,凌素梅穿着鹤氅,若是她不喊冷,谁会料到她会冻成那样?
想到凌素梅为了不扫好友的雅兴,竟然自己忍着寒冷,景烺心里,升出一股子莫名的情绪。
一个人,好到“忘我”的程度,不是大忠就是大奸。
景烺当然不知道,安锦岚心里在冷笑。
凌素梅会装,她就比她更装。
对付凌素梅这样的人,千万不能给她表现委屈的机会,有什么事,要先她一步说出“我也是为你好”,“啊,我是无心的”,“不过是开个玩笑,何必那么当真?”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上一世,和凌素梅做了十几年的好姐妹,安锦岚学起她这些招式来,自是得心应手。
凌素梅此时还只是个刚满十四岁的小姑娘,使起这样的手段,还没有炉火纯青,也就没有看出安锦岚的用心,只道她并不知晓自己衣衫单薄。
毕竟,如果不是她爱美,鹤氅里面,也应该镶了大毛的,这么一阵功夫,根本不会冷。
她当然没有想到,安锦岚两世为人,一早知道她的这些个习惯,所以才能够有这番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