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注定不会再见,无论你经历多少岁月多少等待,老天爷是个愿意看笑话的主儿,所以总是让不该相见的人相见,让不该相知的人相知,让不该相爱的人相爱,却不让他们相守,所谓相知相爱难相守,相思最苦让人肝肠寸断,那滋味总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忍受的,而于禾熙就是被这种寸断的相思浸泡久了,连是苦是甜都分不清楚,敖易说他眼中的禾熙从不是一个怕死的人。
阳春三月,消融的冰雪发出不易察觉的咔咔声,化了第一层雪的地方已经能看见隐约的绿色,枝头报春鸟儿飞过叽叽喳喳的唱着春色,帝都是个春来早秋去晚的宝地,所说人杰地灵莫过于此。
敖易觉得打小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他自知比不上半里的沉稳好学也从不往那些圣人的地方使劲,但却和同样不学无术的丹仪混得来,在他们眼里半里从小就是要当南千帝王的人所以才要日日苦学,而作为弟妹的自己只要吃好玩好少惹麻烦就是最大的功劳了,或者说惹点小麻烦也不为过。
那时候敖易时不时被师傅盯着看几眼史书,他每每看到那些篡位谋权兄弟相争的惨剧都忍不住打瞌睡,在他心里一直觉得做皇帝是世上顶苦的差事,不如当个王爷每天混吃等死来得自在,他是含着金汤匙出声的小王爷,嫡亲哥哥是南千的帝王,妹妹是南千唯一一位公主,混吃等死就是他打小给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
敖易一直觉得自己哥哥是个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的人,每天在宫里对着一堆经史子集都能活得津津有味,而他只有在繁华的闹市坊间才能觉得快乐,所谓差别是就是这么看出来。
敖易刚被封为王爷的时候就花言巧语的骗着太后让他搬出了宫里,太后对这个小儿子非常宠爱,本还想在宫里留几年也是不行的。
搬出宫后敖易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逛逛集市听听唱曲,这样的日子逍遥自在赛过神仙,不过唯一让他觉得不爽的便是身边人,太后对他的宝贝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根据太后她老人家的吩咐敖易每次出门身边至少要戴上七八个小厮,本来是人多也热闹但在敖易这就不同了,帝都这种达官贵人齐聚的地方,明眼人一看这排场就知道是太后的小儿子韫裕王爷,敖易走到哪就是一片王爷千岁的呼声,本来想得很美好的与民同乐一下子成了与民同跪,着实让他很苦恼。
都说是上有计策下有对策,对于敖易这种从小就以捣蛋顽劣文明的人这个对策是不难出的,没过多久他就开始自己偷着溜出府玩,而他命中唯一的变数也就出在这个对策上。
敖易觉得自己遇见于禾熙是天意,因为他那天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见了不该见的人,有些人只见一眼就再也忘不掉,比如于禾熙。
帝都的人都有踏春的习惯,而踏春人最爱去的地方又以洛河寺为首,敖易从小就对神佛之说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对这个洛河寺也没有兴趣,但因为踏春人多的缘故洛河寺每到春季总有许多有趣的小商贩聚集,周边还有不少庙会,所以那年敖易就是冲着这些周边产业去的。
敖易起了个大早偷偷溜出王府一个人前往洛河寺,他骑马的速度快所以到的时候太早周边的小贩都没到,偌大的荒山上只有一个洛河寺摆在他面前,敖易心里念了一句去他娘的,犹豫再三还是踏进了洛河寺。
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敖易到的时候洛河寺的和尚全都在上早课,一个看门的小和尚以为他是上香的香客拽住他说:“施主,现在时间还早大家都在晨课,怠慢您自己随便看看了,只是千万不要去后院的小苔居就好。”
敖易本来只想进来看一眼就走也没想乱跑,但被这个小和尚一说却来了兴趣,他抓着小和尚问:“为什么那个小苔居就不能去?”
小和尚闹闹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只丢下一句:“说了别去就别,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好奇害死猫,等小和尚走了以后敖易做出一副潇洒倜傥的模样一合扇子打定主意,今天就去这个小苔居了。
洛河寺是个大寺,里里外外住着好几百和尚,后院必定不小,敖易在后院兜兜转转了好几圈终于在一个最偏僻最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小苔居”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奇怪的是这个小苔居是个院中院,虽然在后院却自己围了一个院子。
当时敖易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小苔居中一定住着什么得到高僧,否则就是像少林藏经阁一样堆着无数的武学典籍,本着这种既兴奋又神圣的探秘心情敖易跨开大步走进了小苔居,然后他的下巴掉了……
因为敖易进去看见的不是得道高僧也不是武学典籍,而是一个大活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大活人还是个小女孩儿。
敖易摸了摸差点停止跳动的心脏又合上自己的下巴,尴尬得鞠了一躬大招呼:“姑娘你好,在下实在不知道这里有人,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相比敖易的不淡定站着对面的女孩儿表现的就从容多了,只是点点头对他说:“你走吧,门就在后面。”
敖易匆匆的出了门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直到走出了百步才一拍脑袋顿悟,这么不是和尚庙么,哪来的女人!于是他又折回了小苔居,决定问问清楚。
其实刚刚于禾熙见到敖易闯进来也吓了一跳,只不过她在一个人呆久了没人说话反应总是慢半拍所以当时的淡定完全是没反应过来,正好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看见敖易又回来了,这回轮到她的下巴掉了。
于禾熙看到敖易又杀回来心里觉得这个人有些轻浮,虽然是广天白日的但他们孤男寡女总是需要避嫌,但为了体现自己的沉着与修养她还是恭恭敬敬问了一句:“这位公子又回来干什么?”
这时候的于禾熙十四岁,已经是初长得的模样,一张鹅蛋脸上嵌了一双修长的凤眼再加上多年的吃斋念佛多了一分脱俗的仙气当真是极美,看得再回来的敖易也是愣了。
于禾熙看到敖易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忽然觉得反感,一下子想起了书上常说的登徒子,于是没好气的说:“孤男寡女不便共处,公子要是没事还是早点离开吧。”
敖易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有些不好意思又鞠了一躬的道歉说:“实在抱歉,刚才失礼了。”本来作为堂堂王爷一向都只有别人拜他的份,今天却无故给这个小女子弯了两次腰,敖易想着这些不禁浅笑了一下。
于禾熙看到他的笑问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敖易说话间仔细打量了一番于禾熙,嘴角又不禁往上勾了勾,总觉得这是个有趣的人。
与禾熙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心里一气说:“不用抱歉了,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快点离开吧。”
敖易被于禾熙赶着刚要离开,踏出了一只脚又收了回来问:“能请问一下姑娘的芳名么?”
如果说刚才于禾熙只觉得敖易有几分坏的话那现在她心中的敖易已经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了,不过于禾熙倒不介意说出自己叫什么,她说:“我是正一品殿阁于大学士的女儿与禾熙。”于禾熙这么说暗含的目的就是想吓退眼前的敖易。
若是一般人听了正一品殿阁大学士的名号也就被吓退了,不过到敖易这就不一样了,他作为当今皇上的嫡亲弟弟韫裕王爷又怎么会把一个一品的官儿放在眼里,所以敖易听了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说了一句让于禾熙吐血的话:“没听过。”
实际上敖易是真没听过于大学士这号人物,说出这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过听在于禾熙耳朵里就理解成另外一种意思了,比如说没事找事。
敖易看着于禾熙的脸上变了颜色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揣摩着自己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于是又补了一句:“这个官儿很大么?”
这话说完于禾熙已经基本确定敖易是来没事找事的了,她按耐不住心中的一口怒气指着身后的门对他说:“名字都告诉你了,没事就快走吧。”
敖易看见于禾熙真动了气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挠挠头又问了一句最忌讳却在情理之中的话,他说:“你爹是一品的官儿,你怎么不住在府里住在这个地方啊?”
本来脸上还有几分怒气的于禾熙听到这话脸色忽然伊沉,低下头用沉闷的声音回答:“不用你管,没事快离开。”
敖易作为一个小王爷从小到大哪受过这个气,于是上去抓着于禾熙想问清楚她为什么发火儿,可刚碰到于禾熙的时候却发现她哭了,无缘无故的被自己弄哭了,于是我们的韫裕王爷有生以来第一次手忙脚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