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雅充华约了我们在偻水榭见面,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偻水榭这个地方,四周都是水的地方看着就渗人,如璃宁所说,我实在对水怕得紧,不过雅充华是个聪明人,这偻水榭地处偏僻四下无人,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我在偻水榭眼巴巴的等了好一会才看见雅充华一个人从远处过来,雅充华过来一坐下开口便问我:“昨天皇后派人去你那了?”
我点点头带了几分疑惑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皇后派人去我那,昨天中午皇后去你那都跟你说什么了?”
雅充华以一个在我看来难度极高姿势倚在水榭的围栏上,转头对我莞尔一笑说:“皇后让我想办法除了林良人,然后嫁祸到你身上。”
闻言我打了个冷颤,问雅充华:“你和她怎么说的,她为什么要找你做这件事?”
我也不是傻子,皇后明知道雅充华与我交好还敢明着说让她做这种事就是十分的把握,而雅充华也不一定像我想象中那么可信,她们背地里说不定有什么我不知道关系也说不定。
雅充华看出了我的顾虑,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和皇后不是一路人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皇后来找我是奉了太后的命令,可惜她们算盘打得不够,太后这个面子我也不准备给。”
“太后?”听了雅充华这样的解释我更不明白了,“太后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这么狠毒,再说皇后就不怕你把这件事说出来惹火烧身么?”
雅充华脸色微微变了变说:“当然不怕,她手里握着我的把柄说出来不过是大家一起死,但是我想活,你懂么?”
“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再说她怎么就肯定你能杀了林良人!”我抓着雅充华想问个明白,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算了,我知道你不会与我说,你与我交好也只是为了找个靠山,对不对?”
人与人之间最可悲的关系就是互相利用,可这在宫里是最逃不过的命运,自从丹仪走了之后我就不应该再奢望能有别人来对我掏出一颗真心,雅充华说起来也是我想用心结交的人,只是时势不容的我们这样。
我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水觉得眼晕,招招手让小云扶着我回宫离开休息,这时我听见身后的雅充华喊我的名字,她叫我许昭君,我回过头看见她眼中似有泪要流出,两颗眼睛像是要把我看穿一样,我朝后退了几步停住不动。
许昭君,雅充华叫我的时候前面还加了一个“许”字,我很少听到人这么叫我,她却叫得顺理成章,雅充华坐下来并不看我只是自顾自的说:“没想到你还是个小丫头,你真以为着宫中有哪个女人愿意用真心来待你么,人人都活得艰难只有你容易怎么可能容得下你,连我都嫉妒你。”
“谢谢你提醒我。”我低下头缓了一阵,这感觉就好像是被人猛地从梦里拉回现实,一时间适应不了这冷硬的气氛。
雅充华遣走了我身边的小云后对我说:“今天我就明说了吧,太后和皇后是容不得你在宫中也容不得我活在这世上,你要是想留下我想活着就要斗得过她们,这些年太后想了不少法子要我的命都被我躲过去了,这次林良人的事我回绝了她,她肯定又会想着办法除掉我,我现在是求你救我的命。”
我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雅充华话里的意思,好歹说起来她的娘也是太后的亲侄女,就算是她在宫里不受宠也不至于让人要了她的命。
这边我正思量着的时候,雅充华还以为我在考虑,膝盖一软竟然跪下来说:“昭君,我求你救救我。”
看到雅充华跪下来我马上急着扶她起来问:“你这是做什么,太后为什么要你的命?”
雅充华站起来犹豫了一下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开口对我说:“昭君,这事我从未向别人说过,太后要除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在进宫之前就已非完璧。”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忙上去捂雅充华的嘴,“这话怎么是乱说的,要是让别人听见你的麻烦就大了。”
就这样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雅充华一颗眼泪突然落在了我的手背上烫的我缩回了手,我甩甩手看着雅充华,终于相信了她并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看到我收回手后雅充华又接着说:“当年我进宫之前就已非完璧,侍寝第一夜再也瞒不住我就全和皇上说了,只因我碍着太后这一层颜面身份不同皇上才没有马上把我给处死了,不过从此之后我的闺兰阁也就成了冷宫,后来的事你们就全知道了。”
我惊讶的合不拢嘴,心跳的格外乱,我小声试探着问雅充华:“这事太后知道么?”
雅充华点点头说:“皇上第二天就把这事禀报了太后,我虽然罪该万死但毕竟碍着太后一族的颜面当然声张不得,太后怒气再大为了保全我们一族的颜面也只好先压下来只等有机会悄悄除了我,这些年太后为了除掉我手段用得也是太多了,我活得也是小心翼翼一点马虎不得。”
从前我只觉得雅充华比一般人聪明警觉,可不想原来她活得这般如履薄冰,这样说来她谁都不信也是为了自己好,试问谁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
我问雅充华:“你说太后和皇后都容不得我在宫中,那我该怎么办?”
雅充华用手指点点我的头说:“说你年纪小可没说你没有脑子啊,我虽然没什么靠山却是个好军师,而你正好有这宫里最大的靠山,想要自保还不容易么。”
这宫里最大的靠山,我知道雅充华指的是半里,我说:“我现在无凭无据就算和皇上说了多半也是被反咬一口,若是等太后和皇后真做了什么又来不及了,自保哪是嘴上说的这么容易。”
雅充华叹了口气,教训我道:“你只想到了怎么避过她们的陷阱却忘了自己也要设下陷阱让人往里面跳,太后虽然老成但这个皇后娘娘还差得远,你只要稍稍做点工夫让皇后沉不住气,我们除了皇后就等于拔了太后的爪牙,这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这种说法想来新鲜,我细考虑了一下对雅充华说:“你说她沉不住气,可我只听说皇后为人宽厚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是沉不住气的人。”
雅充华招招手在我耳边嘀咕了几句说:“我早就观察过了,皇后对谁都沉得住气唯独对你沉不住气,原因就是皇上真的在乎你,你只要利用这一点稍稍激她一下就好。”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我还是不太明白,只好耷拉着脑袋向雅充华请教:“你就说明白点,我要怎么做才能激了皇后。”
听我这么问以后雅充华完全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教道:“皇后的确是与世无争,但她却极看重自己皇后的位置,你只需要找个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稍稍点一下她,只要她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自然也就沉不住气了。”
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大半,不过又觉得向皇后挑衅不是个明智的举动,心里一下子犯了难不好抉择,说起来我怎就能分明白雅充华是帮我不是害我,连她自己都说这宫中没有真心待人这一回事,不是真心哪能让人放心。
我表面上点了点头当是明白,这边叫着小云回了妆华殿,回到房间以后我把所有人都叫出去自己躺在被子里卷成了一团,眼泪也忍不住顺着左眼流进了右眼,此时此刻我才明白了娘说的那些担心,我并不是出挑精明的人又躲不过别人的算计所以只能每天活得提心吊胆。
想着这些我突然开始怀念在相府里的日子,虽然不及现在的荣华富贵人前风光却不用挖空了脑子算计别人连带防着别人算计,十三岁之前我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丫头,每天受二娘的气却性命无忧,不像现在……
心里算着这些我竟然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半里正坐在我的床边静静的看着我,我反应过来以后手脚麻利的爬起来边揉眼睛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半里扶着我起来捋了捋我额前的头发说:“看你睡着就没想打搅你,怎么眼睛都睡肿了,你哭了么?”
我想到雅充华和我说的那些话心里一震,对半里说:“就是做了个梦,梦见你不要我了还要把我赶出宫,梦里就哭了。”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半里抓着我的肩膀把我捞起来说:“你总是爱胡思乱想,前两天林良人的事我不是都发落她了么,还有什么事能让你不舒心?”
眼下的确是没有什么事好让我担心,我咬了咬嘴唇一头扎进半里怀里问他:“要是以后太后非要赶我出宫你会不会不要我?”
半里拍拍我的背,口气里充满了无奈的说:“傻丫头,你忘了我们的十五之约了么,等及笄之后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君无戏言。”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半里毫无破绽的眼神,比吃了一颗定心丸还要安心,我看了半天又把头埋在了他怀里,君无戏言,看来我的确是不必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