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卿卿紧紧盯着王敦的脸,确认他不是在同自己开玩笑后,合眼轻轻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
——若说一万八千余人里只活下来十三人,是证明那场守城战的艰难与东蜀军的残酷,那么等战役结束后区区几年里,十三人就只活着一人,便不能用普通的借口解释得过去了。
这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后,盛卿卿才睁开眼睛,她沉静地看入王敦的眼睛里,“发生了什么事?”
“原先我也和所有人一样,觉得江陵城一役便如同看上去那般简单。”王敦说,“总共只活下来十三个人,你说我这运气得有多好,是不是得了菩萨眷顾?”
他说这话时语气并非庆幸,反倒是像是在外倾倒某种厌恶之情。
“除了我以外,剩下十二人的名字样貌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毕竟是苟活到最后的难兄难弟了。”
盛卿卿记得,其实一开始东蜀军破城时,江陵守城军活着的还有好几千人,大多受了伤,但至少活着。
可为了立威,也为了逼迫大庆割让国土称臣,东蜀军每日拉走一批守城军杀死示众,宣称杀完士兵就杀百姓,气焰十分嚣张。
等孟珩带军终于收复江陵城时,牢里只留下了十三个活人,王敦正好是其中一名幸存者。
那些记忆实在过于灰暗,平时盛卿卿也试着不去多想,今日却不得不仔细地翻阅起记忆的每一页来,从中寻找任何可能和魏家有关的蛛丝马迹。
“其中有个叫李麻子的是伙夫,你不认得的——他那日凑巧没上前线,火石一砸下来,他正好被伙房里的铁锅砸晕了,爬起来的时候东蜀军早已冲入城内把他也抓了当俘虏。”王敦皱着眉回忆道,“他和别人不一样,从第一天开始都一幅吓坏的软蛋样,念叨着死定了死定了,晚上都不敢睡觉,那个怂样却偏偏活到了江陵城收复。”
他说罢,低低啐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唾弃那李麻子还是他自己。
“可他还是死了。”盛卿卿道。
“你说得对,他果然是我们十三人里面第一个死的。”王敦冷笑着对盛卿卿比了比自己胸前靠锁骨中间凹下去孔眼的地方,道,“出狱的第五天,他在伙房做饭,一个失手,把鱼枪捅到自己喉咙里,当场就死了。这死法你说谁能信?就连我听说了,也觉得他是念叨太多自己要死才终于遭了报应。”
盛卿卿眼前几乎已经浮现出了李麻子的死状。
她粗略一算,第五天时,孟珩应当还没有离开江陵城,若是去问他的话,他会不会知道一二这个李麻子的事情?
“李麻子最最早的,我也没上心。”王敦用拳头烦躁地锤着自己的腿,“可一个多月后,一次斥候任务途中遇见逃窜的东蜀军,混战中死了两个弟兄——这本也算得上常事,可我一听那两个人的名字就觉得(本章未完,请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