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朴素至极的女子骑着白马,踢踏踢踏行在路上。
但看这气质,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啊。
大概是跟着一旁的公子耳濡目染养成的气度吧。
关锁怀里揣着一张纸,和万绝到梨落城的藏书阁停下。
里面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有些颇有乐感的修士此时正凑在一起,拼曲谱。
他们努力地回忆着当日曲子,可是当时抵御兽潮为先,这曲子也记得七零八落。
东拼西凑,也只能凑出一点。
感觉这调也有些怪异...
没人正版吹出来那么带劲。
难道是因为没有用那乐器来吹奏?
关锁好奇的听着他们凑曲子,直到一旁的人注意到她,“这位仙子可记得这曲谱?”
关锁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那位乐修托我带来了《野蜂飞舞》曲谱,将置于藏书阁内。”
她的声音其实不大,但是修炼之人耳目灵敏,藏书阁瞬间安静下来,看着她手中的那张纸。
负责人赶忙走上前,“这位姑娘,请问是《野蜂飞舞》的曲谱吗,我们藏书阁愿购入。”
“购入便不必了,我上面写了条件,您可以看看。”
那负责人接过纸张,表情变了几变说:“可以。”
本来围坐着的人一个个站起来,看着藏书阁那负责人。
听到他说:“按乐修仙子的意思,这曲谱我们将不收灵石观阅,但有个要求是:希望各位在观阅完毕时,能在心里默念:关锁一切顺利。”
“哇,这是什么仙子啊,太好了吧。”
“接受接受,关仙子一切顺利,快给我康康。”
“我也要看!”
掌柜的被围起来,关锁抽空钻出了人潮,万绝在一旁等着她。
关锁准备离开时,听到有人说“不如我们合奏此曲,以示对关仙子的感谢。”
她的脚步瞬间顿住了,合奏啊,听着手好痒痒。
都是爱乐之人,随身携带乐器。
几个眨眼的工夫,藏书阁就被摆满了乐器。
曲谱还在被传阅,记住曲谱的人则准备着。
琴声起,曲调一顿陡转欢快,似有野蜂嗡鸣;
琵琶和,悠扬古典为其增添不一样的韵味;
笛声出,似是一只只野蜂欢快舞蹈采蜜;
鼓点响,一敲一击之间,赋予了它明快节拍..
关锁忽的有些红了眼,她有多久没听到过合奏的野蜂了,闭上泛红的眼睛,轻轻随着节拍点头欣赏。
曲调逐渐激烈,关锁睁开了眼,少了唢呐的野蜂少了灵魂。
无蜂王的野蜂岂不可惜。
一曲合奏难求,她一按眉心,唢呐出现在她手上。
朴素的脸在一拿起乐器的时候,似有神采飞扬。
唢呐响,蜂王出!
野蜂们围绕蜂王起舞,掠过雀羽的大好山河。
《野蜂飞舞》!!
惊呆的合奏者们依然保持了良好的奏乐习惯,曲谱不停。
只是,那眼神紧盯着吹唢呐入迷的关锁。
“嚯,带劲儿!!”
“麻麻,好听好听。”
藏书阁热闹起来,百姓们拍手叫好,对,那晚就是这声。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调调。
关锁吹得极为畅快,轻闭着眼,晃着小脑袋。
酣畅淋漓的一曲合奏。
藏书阁的曲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而来,他们安静聆听,听这首平安乐。
一曲毕,瞬间的安静后,是啪啪啪的鼓掌声。
“您是不是那位仙子?”
“是关锁仙子吗?”
关锁摸了摸鼻尖,拉着万绝走了出去。
嗐,没吹唢呐的时候是姑娘,吹了唢呐变成了仙子。
到藏书阁门口时,不远处迎面来了一队人马。
为首一人的皇族服饰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快马而来,“吁”的一声,马儿扬蹄,而蹄子的前方站着收了唢呐的关锁。
呵,好久不见啊,刚来就给下马威?
关锁体内的生息木仙根蠢蠢欲动,她以元力环绕周身,压了压。
这位拥有木仙根的皇子,是来做政绩的?
罕见大雪,梨落兽潮,倒是个机会。
你的皇帝大人,终于要让你出头了么。
关锁心里嘲讽,却是半点路都没让。
为首皇子下马,队伍也都跟随效仿。
“抱歉,差点冲撞了姑娘。”
关锁一口气憋在了心里,脸上带笑,“无碍,扬起的马蹄而已,想必皇子控它应是易如反掌。”
易如反掌,你却差点踩到我呢。
百姓们一听,这是皇族的人马,一个个一溜烟跑了。
皇族威严不容侵犯,溜了溜了。
关锁本意离开,却被皇子身后的人叫住。
梨落城主?
迎接皇子的城主见到万绝在这里,又加上刚刚藏书阁传来的唢呐声,隐约猜到这位是吹唢呐的女子。
“我已备好晚宴,可否赏脸一聚?”
关锁对城主印象还不错,略微一想说“谢邀。”
这一顿饭便成了几方一起。
除了关锁,他们都不晓得关锁与皇子是有些恩怨在的。
关锁心里打着小算盘,眼前精美的餐点却一份不拉,每种都进到肚子里。
真的蛮好吃的。
砸吧着嘴儿的关锁听到城主与皇子搭话,“听闻七皇子短短时间便筑基成功,在下先恭喜皇子。”
机会来了。
关锁也举起酒杯说:“原来是七皇子,失敬失敬,听闻皇子的木系极为厉害。”
七皇子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几人一饮而尽,他说:“只是运气罢了。”
“如此运气,我也好想拥有呀。”
关锁托着脸,一脸羡慕的神情演绎到极致。
万绝低了低头,掩盖了嘴角的那抹笑意。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的小师妹身上是生息木和死水吧。
啧,如此运气,他也好想拥有啊。
他的脑海里又传出一句“啧,你的雷是天雷雷种吧,如此运气,我也好想拥有啊。”
?你龙尾痒了?
应龙在他脑海里哼唧了一声,我还有翅膀呢,要不是你携天雷雷种,我这堂堂雷雨之神何故在你这受气!
骄傲的应龙脾气被磨得渣都不剩。
万绝听着应龙的嘀咕,心想:‘咋,委屈你了,你看人家的叽叽窝在怀里多乖啊。’
应龙反驳道,我也不比叽叽差好不好!不信你让它和我打一架!
万绝:趁人家没觉醒?
应龙瞬间萎了,嘴硬的说:觉醒了我也不怕。
脑袋一哼,把尾巴朝前。
生气了。
叽叽的确很乖,但是自从叽叽从宫御那待过以后,把灵石当糖豆磕。
磕的关锁心肝直疼。
现在的叽叽在关锁怀里,闻着外面饭菜的喷香,也有点馋。
让关锁诧异的是,关锁筑基都没能契约叽叽。
仿佛有一层巨大屏障阻碍,叽叽也只能...揣在怀里了。
关锁不太敢把叽叽拿出来,它可能会风残云卷地把这一桌子给吃没了。
圆滚滚总是有道理的。
七皇子慢条斯理的吃着,一边夸赞食物的美味,还赞扬着梨落的风土人情。
城主自然是开心的。
梨落城被夸,他与有荣焉。
只是这话锋一转,突然就引到了关锁身上,“听闻姑娘的曲是一绝,不知有无缘分欣赏一番?”
哇,关锁在嘴巴里的食物瞬间失了滋味。
让我给你表演吹曲?
果真是高高在上习惯了,让我等平民惶恐。
关锁不急不慢的吃完这一口,喝了口果茶,“我的曲一出会有破坏力,皇子确定要接它吗?”
万绝听得关锁的话,不由得朝脑子里吼,‘应龙,你学着点。’
无辜躺枪的应龙尾巴一甩,怎么了怎么了,让我就直接一尾巴一翅膀把他拍飞。
虚伪的人超级讨厌。
七皇子的台阶有些下不来了,他若是说算了呢,这之前的话都说出口了,岂不是很打脸。
若是接呢,对方点名了他接,岂不是要动手。
城主一看这阵势,打圆场的说“我这府小啊,不然改日?”
两人不约而同顺着台阶下来。
关锁心里却微微叹息,嗐,她其实觉得打起来挺好的,看看这七皇子的木到什么地步了。
万绝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却被脑子里的一串笑声给吵到了。
‘应龙...你信不信...’
应龙尾巴摇啊摇,龙须笑的一颤一颤的,‘你别你别哈哈哈....你小师妹的胸...哈哈哈嗝’
?
万绝直接脸黑了,你盯着人家哪看呢?
察觉到万绝的火气,应龙接着说‘不,不是....我不是色龙。叽叽好像流口水了...’
万绝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关锁的胸口处,玄色的衣衫渐渐被润湿,成了一个小水圈。
毫不知情的关锁还在喝茶,而她的胸前衣衫水渍越来越大了。
叽叽此刻在关锁怀里张着自己的小嘴,它真的好想吃哇,好馋好馋啊。
察觉不对的小苗探了探枝丫,直接啊的一声叫出来。
关锁:小苗你怎么了?
小苗裹在叽叽身上的嫩叶先捂住了叽叽的小嘴,对关锁说:‘不得了啦,叽叽流口水把你衣服弄湿啦。’
?
关锁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就感觉到身边的万绝好似没坐稳,碰了她一下,她脑子瞬间一机灵,端着的茶杯一歪,就倒在了自己的衣衫上。
城主见状“没事吧?”
关锁将茶杯放在桌上,很淡定的说:“没事,晃了一下神。”
光明正大的掐了个诀,七皇子感觉到元力一波动,关锁的衣衫就干了。
一顿饭众人各怀心思,怀的最多的当然还是关锁,她有点想逼七皇子出手,却知道凡事都要慢慢来。
像许晓茹那样露出马脚就不好了不是么。
段位太low。
南方的雪还在下,关锁和万绝离开梨落之时,七皇子还在梨落城。
地面上积雪已没过脚腕,路上行人可见的减少。
在这漫天大雪里,关锁和万绝一身单衣,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
他们走走停停,终于在两周后,遇见拦路的匪盗。
关锁看了看,应不是她需要处理的那伙匪盗。
但既然遇上了,便顺便解决了吧。
他们拦的人并不是关锁和万绝,而是之前路经这儿的商队。
等关锁和万绝走近的时候,他们神情警惕,这两人一看就是修士。
不然撤了吧。
万绝眼睛眯了一下,仿佛是确认过什么之后,没等他们开口,一道雷就劈了下来。
关锁都惊呆了,这么简单粗暴吗?
那伙匪盗见一招就死了几个弟兄,赶忙说:“这位前辈,我们无意冒犯。”
啪啦。
又是一道雷。
两道雷把他们轰的狼狈逃窜,关锁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流云靴闪着光,一下就到了那伙匪盗前面。
“师兄...”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染着不少人命。恶事做尽的人。”
那匪盗们一看遇上了硬茬,忙跪地求饶,“神仙公子仙女们,饶命啊!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关锁:“不考虑带我们去你们老巢做客吗?”
“这...”
万绝作势又要掐印,对方立马说:“做做做...请随我来。”
匪盗带着关锁和万绝七拐八拐,就拐到了路边的林子里。
这路越走越荒凉,关锁一按眉心,祭出了自己的唢呐。
其中一个匪盗看到拿着唢呐的关锁,猛地想起了什么,“你你你...是那个吹曲的仙子?”
“想听听吗?”
“不敢不敢...”
关锁以为他会耍花招,没想到这次他们没再怎么绕弯,直接带去了匪盗窝。
小寨子坐落在林子里,寨子中有妇女、孩子...
妇女看见有生人来,死灰一样的面容只是抬了抬眼,便又开始煮饭。
孩子才丁点大,已经开始学着耍刀了。
这么小就开始培养匪盗头子了吗?
关锁踏进这寨子里,四周房间涌出不下十几个匪盗。
他们拿着棍棒刀枪,对着关锁和万绝。
关锁捧着唢呐一笑,“想活命吗?”
有莽撞的匪盗目露凶光欺身而上,关锁连曲都没吹,唢呐当武器,凭着炼过体的身子乒乒乓乓给收拾了一顿。
她的唢呐可是比匪盗的刀要结实。
或许匪盗有种不被揍不舒服的精神,还没等关锁再开口,有人吆喝了一声“一起上。”
万绝刚要掐印,关锁就说:“师兄,放着我来。”
一身玄衣在这群匪盗的围攻中游刃有余,直到关锁玩够了,哨子一贴嘴巴,只是吹了一个单音的音节,死水元力忽的散出去。
筑基期的威压顷刻间展现。
一大阶之差,就能干翻一片。
关锁站在寨子中心问:“谁是匪盗头子?”
“我..我是。”
“把你们的灵石都交出来!!!”
那匪盗刚刚晃悠悠站起来,差点又栽下去。
颤颤巍巍的指了一个小屋,关锁就颠颠跑了过去。
粗暴的踹开门,关*匪盗*锁看见好几箱子的灵石,瞬间两眼放光。
等她再出来时,那小屋里只剩了最后一箱。
关锁对着他们说:“立天地誓言,此后不再害人,财源散尽,用以赎罪。否则,被天道诛杀。”
关锁拿着那些灵石,扔了一小块上品给叽叽磕,怀中的叽叽有了灵石磕,咔嚓咔嚓的磕着津津有味。
这一路上,都是叽叽的咔嚓声。
每一出城,关锁就把叽叽放出来,叽叽站在关锁的肩头,很是好奇的仰头看着雪。
雪花落在它嫩黄的脑袋上,不一会就白了一层。
它抖抖自己的小翅膀,将雪甩下去,圆滚滚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世界。
和他们一起行在路上的,还有林有为与沐琉。
她们听到了梨落城的传言,知晓关锁曾在这停留过。
两人快马加鞭离开了梨落城,顺着路向南方走去。
走着走着,碰上了一伙刚解散的盗匪,一个个垂头丧气,看见他们眼皮都没抬。
“可要下去问一下?”
林有为想,万一他们遇上过呢?
他拿出一幅画,上面的女子被画的歪歪扭扭,鼻子硕大,眼睛像是铜铃,精巧的鹅蛋脸也被摊成了大饼脸,唯有手上那把唢呐勾勒的有个乐器样。
沐琉默默的别过了脸。
林有为的声音传来:“小兄弟,你们有见过这位女子吗?”
那匪盗先是看了眼那女子画像,被丑到瞥了瞥嘴,刚想说没有,却是见到了手上那把唢呐。
他神情怪异,脸色变了变,对林有为说:“你是和这位姑娘有仇吗。”
仙子一样的姑娘愣是被化成了女鬼。
林有为尴尬的收起了画,描述了一遍关锁的样貌说“你见过对不对!”
那人无语的瞄了眼被卷起的画像,说:“一周之前有经过这里。”
然后现在,他们解散了。
真特么世事无常。
他们竟然也有一天需要改邪归正从头做人。
那无形的天地誓言,却是实实在在的套在了他们身上。
被天道诛杀,永无轮回。
改邪归正的匪盗们看着骑着马的两人眨眼间化成了一个小点,叹了口气。
“不然,我们也去买匹马吧?”
“穷啊大哥!”
“不是还给我们留了一箱吗!?”
“女人孩子要吃饭啊!”
“嗐,腿着吧腿着吧,都是报应啊。”
遥远的仙宗门口,迎来了不速之客。
魔宗长老率领三魔子三魔姬上门,表示要和仙宗的主峰精英们友好的交流一下。
“又来了又来了。”
主峰峰主把茶杯一放,就被宫御按住。
“别浮躁,他们哪次讨得了好了?”
宫御身上有种让人心安的魔力,他闻到这淡淡的禅香,心就静了下来。
那每隔一段时间就被烦一次的浮躁早就抛去了九霄云外。
开始惦记起了万绝。
“可惜了,这次万绝和关锁不在。”
“主峰不是还有清玥压场。至于小锁,且再磨炼一段时间,才能与魔姬们抗衡。”
宫御一颗颗转着佛珠,声音轻轻地又接了句:“我不太希望小锁太早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