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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第九十九章(1 / 1)

?却说柳七初初与陆辞分别时,还感到极不适应。

少了几位情投意合的密友在畔,哪怕密州也是他住过几年,颇为熟悉的地方,仍有些许失落。

尤其在陆辞高强度的督促下,他已习惯了早早就寝、又早早起身的节奏,乍然少了盯梢,竟感到很是不自在来。

而在密州走马上任的开头半年,他也是鼓足了干劲,日日早出晚归,很是勤勉。

直到半年之后,见一切风调雨顺,百姓和乐,他脑海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才渐渐松懈……

很快就要原形毕露,再次变得散漫起来。

他忙于公务,废寝忘食了这么久,总该犒劳一下自己,去秦楼楚馆坐坐吧?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他在忽然间萌生此久违念头时,才猛然意识到,距离他上回出入花街柳巷,居然已过去一年之久了!

确切地说,是从发解试结束、他与陆辞几人重聚、起居住行都在一块起,就一直被那狡猾的小饕餮给哄得团团转。

自己一直心甘情愿地绕着他背后打转不说,明明是隔几年才去的汴京,都忘了走前探望一眼虫娘她们!

一想到陆辞层出不穷的招数,柳七就忍不住唇角上扬。

嘴上是想埋怨几句,但更多还是思念。

“……相萦,空万般思忆。”

一挥写就新词,柳七神色寥落地搁下笔,心里默默数了数日子,兴致无形中又好了些。

哎,要不了多久,就是年末了。

以小饕餮的孝顺,总该会回来一趟,探望他娘亲吧?

刚好那时也放衙了,自己多的是时间陪同。

这日于官署办完公务后,他抬眼望望窗外,见时辰还早,索性主动开口邀请县丞、主簿和县尉一行人往歌楼聚聚,听听小曲,喝喝小酒。

谁知关系一向与他不错的县丞,听得这一邀约后,非但没欢喜答应,还略微妙地挑了挑眉:“这,只怕不太好吧。”

柳七:“?”

县尉也打了个哈哈:“我忽想起,还剩了桩要紧差事没办,还是算了吧。”

柳七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飞快溜掉,又看向主簿。

主簿一脸淡定,不惜自黑:“家有胭脂虎,为小命着想,在下就不奉陪了。”

柳七:“……”

难得想重回欢场浪子之姿,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位佐官相继离去,叫柳七根本没回过神来。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逮一个细问,递铺的行者就忽然到来,直接打断了思绪。

因陆辞发信日期很是接近,邮置索性合在一起,一同发出。

每十八到二十里才置一铺,陆辞与柳七通信又很是频繁,因此柳七与这步递兵,也很是熟稔了。

不出意外地在落款处看到陆辞的名字时,柳七心情大好,也不跟那几位不赏脸的佐官计较了,随手给了人几个铜板做赏钱,才接过信。

既然无人应邀,他也没了独去的兴致,索性直接转身回到官署,按照寄出的顺序,一一将信拆开。

在第一封信,陆辞淡定地表示,因救回了馆中书籍,自己的阶官被擢升至六部员外郎,领太子舍人一职了。

柳七一脸恍惚:“????”

一任期满,得有三年。

自己还在一知县的位置上苦苦奋斗,怎么友人说升就升,还一眨眼就连跳几级?

真不愧是陆摅羽啊。

他惊叹着摇了摇头,情不自禁地为陆辞道了句‘好’,代其感到欣喜。

然而还没过多久,就倏然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现未立东宫,这太子舍人,岂不虚设了?

而且馆阁的差使也丢了,那不成了只升了本阶,却落得无事在家么?

柳七不甘心把信又翻来覆去地看了几次,无奈地确定了,这狡猾的小饕餮为了不叫他担心,通篇只轻描淡写,导致他想要分析,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七拧着眉,深吸口气,强忍住立刻回信将人痛批一顿的冲动,又拆开第二封。

说不定只是忘了,第二封信就交代了呢?

然而事实却注定叫他失望了。

柳七一脸麻木地看着这反复强调地址变更之事、让他莫着急寄出小食的信……只在结尾找到了丁点有用的信息。

那便是,自己这位了不得的小友终于如愿以偿,被调到地方上去担任知州一职。

从此可畅享当地美食,而不必被一直拘于帝京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即使山高皇帝远,但身边还注定有个朝廷的眼线——通判跟着。

不过障碍都是可以克服的,前途注定是美好的。

陆辞在乐观地大书特书后,还大方许诺,作为他们一直寄去小食的回报,等他一到汾州,就设法问出豆角焖面等特色菜的做法,再收集一些当地特产的长山药过来。

只在结尾处,陆辞才象征性地表达了一下遗憾之情:道在他的原计划里,还准备趁年末放馆的那段时间回乡探母的。

现要去汾州走马上任,自然也就此搁浅了,唯有等彼此资成之后,再看是否能在汴京再聚。

聚会的想法也跟着彻底泡汤的柳七,看到陆辞那毫无诚意的‘遗憾’,实在抑制不住愤怒了。

在四周人胆战心惊的关注下,他气呼呼地直接将信纸摔在了桌上,然后愤愤不平地提起笔,控诉这冷情人——“怎向心绪,近日厌厌长似病。狡童咫尺,佳期杳无定。辗转无眠,粲枕冰冷……”

柳七是满腹怨言下灵感大发,而比他还晚上八天,才收到陆辞从汴京发出的信件的朱说,就是完全不同的态度了。

不因别的,只因他先拆的是第二封信。

就不似柳七那般,白白给人担心一场。

朱说所任的从事郎负责县中防御、团练和部分军事,又因位处邕州,公务很是繁忙。

但他自小就是个不怕苦累的,纵使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也只觉充实,且充满斗志。

尤其陆辞在馆阁中任职时,还三不五时寄些珍稀的手抄本来,其中关于□□改良的配方,就让他感到受益匪浅。

哪怕没了手抄本,单是每月读陆辞的来信时,就已是他最期待,也最欢喜的时候了。

这回也不例外。

朱说在读完之后,面上挂满了笑。

他丝毫没有在京中任官、就优于在地方任职的观念,甚至还打心底地替陆辞高兴起来。

毕竟摅羽兄究竟有多想去地方上,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朱说读信读得极慢,很是珍惜。

他很清楚,这一封读完,下一封再来,少说也得十天半月后了。

且因摅羽兄要启程往汾州赴任,等确切落脚,安顿好事务,怎么说也得耽搁上大半个月。

朱说在回信时,更是写了五六张废稿,才郑重地起了头。

他也不问多的,只将自己匆匆赶来邕州上任时,得到的一些小心得写上,希望能帮上陆辞一帮。

等步递兵将信件取走后,朱说不由走出官衙,独自伫立于的大街之上。

正逢秋高气爽,枯黄树叶纷纷洒落,哪怕他此时无法亲眼看到,但也能想象出,远处的江水想必正滔滔不绝,势不可挡地奔涌直前。

他面朝北方,眯眼遥望天际,悠然神往之余,不禁融情于景,信口吟道:“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浊酒一杯,长龙腾跃,唯是人千里。”

他与摅羽兄,真正是一南一北,山高路远,数年难以相见。

唯有赋词一首,望对方珍重了。

对柳朱二人无处宣泄、唯有寄托于诗词中的思念之情,陆辞暂且是感觉不到了。

从汴京到汾州,并不算远,要真说起来,还比从汴京回密州的路途要短上一些。

陆辞打的是在当地添置家当的主意,因此虽带了不少京城里的高档商品,却都是准备沿途卖掉的。

交子也带了不少,为此,还额外雇佣了四名健仆,专门护送他去任上。

毕竟他只是前去赴任,而非执行紧急公务,自然享受不到有人护送和使用官马的待遇的。

陆辞出发得早,路上则优哉游哉,并非是为观赏沿途山水,而是要尽情品尝着自己从未来过的大宋西北部、各个州府的特色美食,顺道做做生意。

尽管还没到汾州,但单是汾州特色的豆角焖面,他就已尝到了不下五个版本。

还各有千秋,难以取舍。

等陆辞心满意足地到了汾州州治所在的西河县时,车上原堆得满满的货物已然一空。

正因如此,哪怕他吃了这一路,怀中交子,却是不少反增。

来到人来人往的州城门前,陆辞并未让车夫去寻城门卫兵、以告知自己身份,而是让人催车跟在漫长的队列后头,自己也不下车,只安然等待在车厢里。

等将最后一包干炒胡豆消灭掉后,也轮到他了。

当守城官吏们面无表情地请陆辞下车,好让他们上车盘查时,负责查看路验的那一位,才一目扫过几行,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陆知——”

他慌慌张张地就要行礼,陆辞却笑眯眯地一拂手,拦住了:“例行公事,你们该查的查。”

那人脸色变幻莫测,好半晌才定在局促不安上:“是,是。”

他没来得及喊破陆辞身份,但那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神态,还是瞒不住人的。

哪怕很快强自镇定下来,负责把陆辞请下车,再上车去验看货物的两人,也不由对视一眼,言语和行止间,更是不由自主地客气了好几分。

现天色已暗,陆辞不准备连夜去官署上任,以免折腾一趟,平白扰民。

而是善解人意地在寻了一家客邸落脚后,就兴致勃勃地上街觅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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