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杨府气氛有些紧张,柳安安小院外,多了两个小厮一个婆子。
粗壮的婆子且不提,那两个穿着杨府下人衣服的小厮,她分明记得在暴君的侍从里见过。
如今却是来给她磕了头,说是跟在她身边伺候。
柳安安开始还犹豫在想,是不是暴君把人送来保护她的。
毕竟前些日子,她都送上门了,伸出手挨打,那人也只是……轻轻在她掌心拍了一下。
不重,甚至有些玩笑的意思在其中。
她总觉着自己在暴君跟前的待遇,比之一个月前,好太多太多了。就连暴君派人保护她这种都敢假想。
而且……
这些日子,暴君都不让她在书房里伺候,只每日唤她去,问问她伤势好得如何。
养了大半个月,柳安安身上的伤基本都好了。
今日她去书房,行礼后等暴君继续问她伤势,没料着,暴君从长案上扔过来了一个东西,直接落入她怀中。
柳安安手忙脚乱接住,定睛一看,是一张请柬。
“公子?”
她有些疑惑。请柬的上封,是姜刺史。
“三日后,你随我去刺史府赴宴。”
褚余又扔了一样东西过来。
柳安安这次反应快,一把接住。
却是一把钥匙。
“让杨夫人带你去东跨院,自己去挑选。”
柳安安捏着钥匙,有些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暴君真的是霸道,住到人家家里来,还把人家的钥匙都拿来。
还给了她。
当日过了最热的午后,杨夫人如约而来,带着比上次更亲热的笑,挽着柳安安的手,请她去后院的东跨院。
说是东跨院,钥匙开了门,里面的布置不像是住人的,反倒是放了些东西。东西不算多,许是知道有人要来看,所有的柜子箱子全是打开的。
门一开,杨夫人让开位置,笑吟吟请柳安安详看。
“这些都是前段时间,姑娘养病的时候,公子特意吩咐给姑娘的。我比姑娘年长几岁,就自作主张,替姑娘选了布料绣花,做了几身衣裳,姑娘瞧可还有看得上的。”
一间房子,整整齐齐摆放着几斗柜子和几口箱子,开着的,都能看见颜色花纹各异的不同衣裙。
柳安安眨眨眼。
往日在王府,她可都没有见过这种多套成衣挑选的场面。
义母说,小女儿家不能挑选,会折了福气。一般都是做好后,请嬷嬷专门送来给她。
能自己在这么多衣裙里挑选的机会可不多呀。
柳安安眼睛亮晶晶的。
再听杨夫人说,是公子吩咐的,她耳廓有些微红。
这、这想必就是小妾待遇了吧。
那她可不能辜负暴君如今对她温和的态度,随他出席,可不能给他丢脸。
秉着这个想法,柳安安认认真真在其中选了一身衣裙。红襦黑裙,与她往日打扮不同的气质。
杨夫人亲手替她簪发,鬓间簪着根金步摇,看起来成熟稳重些。
打扮完毕,柳安安想了想,从箱子里找出来一根金红刺绣的宫绦,束在腰上。
暴君,好像很喜欢她细腰的模样。
嗯,她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那就,那就稍微迁就一下他的喜好吧。
三日后,柳安安随着褚余的马车一起出发。
她上了马车,乖巧行了礼,刚坐下,褚余手中的茶碗就放回小几上,眼神落在她腰间,晦暗难辨。
“腰上怎么系上东西了?”
小姑娘的腰肢本就细。前些日子说她胖,别的地方稍微有肉了些,腰肢依然纤细如旧。如今她穿着齐腰襦裙,黑色的裙头绣着花瓣,紧紧勒着腰肢最细的一圈,上面绑着一根金红色的宫绦,垂在她裙身上。
引得他一抬眼就只能顺着看到她腰。
这样可不太行。
“就……就……好看。”
柳安安低着脑袋,手指绞着宫绦。
她才不能说,是为了讨好他。
马车里沉默了片刻。
“解开。”
男人的声音里是不容拒绝的威严。
柳安安猛地抬头。
她听错了?为什么要让她解开宫绦?
哪怕只是腰间系着的一根宫绦,可是女孩子家家身上的衣饰,怎么就能随便解开。
当着他的面解开腰间的宫绦,和当面宽衣解带有何区别!
“不要。”
她第一次,怂怂的小声反驳。
拒绝暴君,这可不得了!她时不时悄悄抬眸看,小心警惕对方会不会把她扔下马车。
褚余似乎嘴角翘了翘。
然后。
他直接伸手落在她腰间,捏住宫绦的一条,轻轻一拽。
“啊!”
柳安安反应慢了一刻,那根宫绦瞬间从她腰间解开,落在他的手上。
细细的一根宫绦在男人的掌心把玩,让柳安安瞬间红了脸。
她咬着下唇,急得想要抢回来,对上男人的视线,脑子清醒过来,不敢。只能委委屈屈盯着那根宫绦,瘪着嘴生气。
刺史府今日设宴,宴请的不只是褚余,唯独褚余的马车停在正门,常年关闭的刺史府大门两侧开启,姜刺史亲自前来相迎。
姜刺史见到杨府马车,提着衣摆走下台阶,恭恭敬敬一拱手。
“多谢楚公子赏脸,寒舍今日蓬荜生辉。”
姜刺史弓腰伸手,等褚余从他面前走过时,一根金红色的宫绦在他腰间轻晃。
姜刺史不着痕迹揉了揉眼睛。
他看错了?
柳安安满脸通红,低着头心虚地给姜刺史行礼,生怕被问,脚步匆匆。
刺史府很大。设宴的地方在前院。来往的宾客大多已经在筵席落座。
左边是花圃,右边是假山流水,石板小路来往仆从穿梭。
男客和女客分作两处,女客在花圃的另一侧。
柳安安气鼓鼓跟着暴君走到一半,就被丫鬟拦下来,请到另一侧了。
一路走来,香粉味浓郁。
女客这边的布置比之男客处,要精细上两分。筵席之间各有趣味,入座的都是各家女眷,刺史夫人一一问候谈笑,请入席间。
柳安安被丫鬟领着走来时,年过四十的刺史夫人笑容僵了僵,然后上前来,语气敷衍。
“柳姨娘吧,瞧着是个标志美人,快些坐。”
柳安安给刺史夫人笑了笑,第一次被喊姨娘,她心中有些怪怪的。
女客的筵席安排。主位是刺史夫人,右侧单独设立了一个位置,如今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其余座位大多坐着盘了发的夫人们。
柳安安顺着刺史夫人手指的位置,是女客最外边,靠近来往小路的角落。
那儿的左右和对面,都坐着比她大不了两岁,烟视媚行的女子。
她入座后,右侧的粉腮女子抬袖侧过脸来看她。
“你就是楚公子的妾?京中贵人的妾,果然和我们不一样。柳姨娘长得真好看,让人怜爱。”
说了话,柳安安才知道,左右和对面的,都是妾。
前面盘了发的,穿着端正些的,都是正头娘子。
柳安安捧着茶碗小口润唇。
妻妾有别,这样安排挺好。就是她有点点臊得慌。
刺史夫人右侧的姑娘在给夫人们表演茶艺,柳安安坐得远,看不清,只听右侧那个粉腮女子喋喋不休,说是姜夫人的娘家侄女,许是年纪到了,现在一直推出来见客,等着有哪位夫人相中了前来提亲。
柳安安摩挲着茶碗。
其实,她还未及笄时,义父也曾说过,等她及笄后,他亲自选些人来,让柳安安亲眼相看,挑一个如意郎君。
她垂下眸。
如意郎君是没有了。她也不是正头娘子。
前面的夫人们在说笑,只坐在最后的夫人一直跟前侧的夫人说话,不曾搭理身侧的那个妾半句。而几个妾,都围着柳安安讨论她的衣裙金步摇。
隔着矮矮花圃,对面的男客已经推杯换盏,柳安安悄悄抬头,瞧见褚余坐在主位,姜刺史在侧陪坐低语,他把玩着酒杯,漫不经心听着。
柳安安悄悄嘟起嘴。
她不喜欢这种场合。
前面不知道在说笑些什么,忽然,那粉腮的女子推了推她。
“州判夫人叫你!”
她抬眸看去,和姜夫人坐得很近的一个夫人的确在看向她,打量的视线,令人不喜。
那夫人抬高了声音。
“柳姨娘,我家的妾今日没带,你过来,给鱼去个刺。”
筵席间说笑声戛然而止。
柳安安捏着茶碗,错愕地睁大眼。
让她去给鱼剃刺?把她当丫鬟使唤吗?这位夫人好失礼!
她可不能去!去了,就给暴君丢脸了!
只是她还想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急得涨红了脸。
花圃另一侧,坐在主位的男人一直漫不经心瞧着这边,见他的小姑娘都急红了脸,拒绝的话都说不出,轻哼了声,不轻不重放下酒杯。
“姜刺史,我家爱妾吃鱼不喜刺,给你夫人个脸面,让她伺候吧。”
两处筵席彻底静寂下来。
一张张错愕的脸,惊讶的眼神,齐刷刷落在柳安安的身上。
柳安安耳廓红了,她强行装作淡定,只心中按捺不住。
他……
姜夫人大吃一惊,紧接着,姜刺史淡定起身拱手:“多谢公子赏赐,内子定会好好伺候柳姑娘。”
姜夫人却大吃一惊,下意识推辞:“州判董夫人伺候可好?”
褚余懒懒抬眸,那州判夫人已经呆如木鸡,眼神惶恐。
他轻嗤。
“她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