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
飞虎军营地正门口。
徐阳挥手送别耿昌与刘基等人离去。
待耿昌等人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街角后。
徐阳脸上的笑容已然渐渐消散。
今日议事,除了定下了番薯与土豆的推广以及种植之外。
还谈论了几件事情,若非如此,又岂会从日头高上一直谈论到入夜时分?
“主上。”徐大看向徐阳微微道了一句。
徐阳微微点头低声道:“回去说。”
相处的时间长了,人便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此时的徐阳与徐大便是这般。
一句简简单单看似问候的主上,其内却蕴含着数种深意。
二楼书房。
徐阳端坐太师椅。
徐大在一旁笔直的站立着。
“说吧。”徐阳平静道。
徐大闻言快步走向门口,左右看了看,随即将书房门轻轻关上。
随后,便将今日午时,耿昌与刘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禀报于徐阳。
原来。
那飞虎军一楼大厅之内,还有一个密室,其密室正在那沙盘下方。
当徐阳与耿蝉儿在外做饭之际,徐大等人便已然悄悄的从一旁亲卫楼下方的密道潜入了一楼大厅沙盘下的密室。
一刻钟后。
徐阳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徐大暂且退去。
“咯吱。”
关门声响起。
顷刻间,房间内便只有徐阳一人。
徐阳笔直的腰板渐渐弯曲,最终整个人呈慵懒状的斜靠在太师椅上。
刘基有如此言论,徐阳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今日邀请耿昌前来,本就存了一丝试探之意。
好在。
最终的结果是让人满意的,耿昌并没有因此产生嫉妒心理,这不由得让徐阳内心对耿昌的敬重又增加了几分。
一刻钟后。
徐阳缓缓起身,将茶盏中早已冰凉的茶水缓缓倒入墨锭之中。
随着墨汁的缓缓浮现,徐阳原本略显弯曲与慵懒的腰背逐渐的挺直了起来。
提起一支狼毫笔缓缓的记下今日与耿昌、刘基商谈的所有重点。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徐阳记性不差,但不知为何他却总是喜欢用这种方式加深自己的记忆。
虽然每次写完之后都会付之一炬.....
“土豆与番薯的推广,飞虎军只需要出种苗以及种植方法便可获得前三年番薯与土豆收成的两成。”
原本与耿昌的商议中,飞虎军是可以拿到连续十年,每年总产出的一成。
但,十年时间终究太长了一些,这期间会发生什么意外,谁也没办法预料的到。
因此,徐阳主动提出,由十年十成改成三年六成。
看似是徐阳吃亏,实则不然。
毕竟,有句老话叫做落袋为安,没有拿到手的钱财便永远不算自己的钱财。
“孔执玉前来泰安城一事,由耿昌与刘基全权负责,飞虎军无须插手。”
“飞虎军家眷区玻璃工坊所产玻璃与孔家合作一事,亦由耿昌与刘基全权负责。”
“以此,补足飞虎军番薯与土豆的四成亏空。”
在徐阳原计划中,黑火器可以卖给孔执玉,但,卖给孔执玉的只会是飞虎军上次使用的竹筒火器。
易自爆不说,还极容易哑火。
代价便是曲阜孔家必须负责将飞虎军玻璃工坊所生产的玻璃工艺品推广至各大城池以及金军境内。
其受众人群主要为达官贵人。
若是孔执玉不答应,亦或者讨价还价太过分,徐阳则会趁势搬出南孔以此威逼。
现如今看来,倒是不用徐阳再费心了,一切都将由大元帅府来全权负责。
徐阳手持狼毫笔不断的补充着今日商谈的所有重点。
一刻钟后。
徐阳放下狼毫笔,缓缓审视着那满满一宣纸的文字。
待再三审视并未有所遗忘之际,徐阳缓缓起身,将那写满文字的宣纸付之一炬。
入夜时分。
泰安城东城门外。
一行数十人正身骑高头大马快速的朝着泰安城城门方向奔来。
夜色中,数十匹战马急速奔驰着,若是有细心之人便会发现。
这些人不知是如何控马的,战马每一步迈步的大小都几乎一致。
而马背上的骑士更加了不得,他们的每一次上下起伏都好似一个人一般,整齐划一。
临近泰安城东城门。
数十匹战马缓缓放慢速度。
为首一人缓缓驱马靠近紧闭的东城门。
“开城门!”为首那人朗声呵道,发出的竟是一清脆的女子声音。
“来者何人!”守城门将早已发现众人身影,站在城墙之上高声喝问道。
“飞虎军枪法总教头岳婉宁!”城楼下那为首之人大声应答道。
“岳婉宁?怎么又是她!”守城门将闻言无奈的喃喃一句。
这段时间以来,这岳婉宁总是隔三差五的从城外归来,每次都是入夜之后。
更有甚时,是在宵禁之后归来。
守城门将本可以趁着夜间打个盹,怎奈每次都被这岳婉宁给吵醒。
想不开门....怎奈人家手中有着大元帅府给的令牌。
“放吊篮。”守城门将无奈的对身旁士卒吩咐道。
待吊篮缓缓落于岳婉宁面前时。
守城门将大声喊道:“岳校尉,还请将令牌放置于吊篮。”
哪怕二人这段时间以来已经见过不少次面了,但泰安城该遵守的规矩还是需要遵守的。
岳婉宁从腰间取下从耿蝉儿处拿来的令牌,缓缓放置于吊篮之上。
不一会的功夫。
泰安城东城门缓缓打开。
“谢了!”岳婉宁翻身上马,简单的道了一声谢。
随即便头也不回的率队直奔飞虎军营地而去。
城门内。
守城门将呆呆的看着那身着黑色铁甲,一骑绝尘的岳婉宁快速离去。
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当真是一位奇女子啊,这辈子若是能...”
“啪!”
守城门将忽然扇了自己一巴掌,双眼快速的环视左右。
还好没人听到,若是被人传了出去,依着那飞虎军主将护短的性子,恐怕自己不出三日便会被那人吊在东城门城楼上。
飞虎军、徐阳,掌书记,惹不起,惹不起....
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守城门将不断的摇头。
远离泰安城东城门后。
岳婉宁一行人缓缓的放慢了战马的速度。
无他。
眼下已是入夜时分,尚未到宵禁时分,大街上此时正热闹着呢。
无数的小贩、商贾,无数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行走在大街上。
总不能因为自己是飞虎军便可以不顾他人死活纵马狂奔吧?
飞虎军对此可是有着明文规定的,军法处置无论对谁都不是一件小事。
哪怕她是岳婉宁。
岳婉宁端坐马背上,缓缓顺着人群向前走动着。
过了眼前这条街,便人烟稀少可以适当的加快速度了。
望着眼前密集的人群,听着人群中时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
岳婉宁奔波一路的心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伸手抚摸了一下腰刀旁悬挂的一个长木盒子。
岳婉宁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微笑。
徐阳闭关的这一个多月以来,岳婉宁除了练兵之外,便一直奔波于飞虎军家眷区与营地之间。
虽然玻璃工坊在徐阳的指示下,这一个多月来并未给飞虎军带来一文钱的收益。
但这并不代表这一个多月以来玻璃工坊便什么都没有干。
想到腰间那物的神异之处。
岳婉宁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起来、
“徐大哥见了,定会欢喜异常吧,毕竟此物徐大哥还未亲眼见过,哪怕此物本就是根据徐大哥所绘图纸所来。”
“可惜,徐大哥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出来。”
岳婉宁心中不由得暗暗想道。
不一会的功夫。
众人行至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
岳婉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紧跟随的众士卒。
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再度策马扬鞭起来。
身后众士卒再度紧紧追随,一开始,马蹄声响成一片。
逐渐的。
不知自何时起,马蹄声再度整齐划一。
两刻钟后。
岳婉宁将手中缰绳递给身旁的士卒。
独自走回了三层小院。
临近三层小院时。
岳婉宁原本面无表情的俏脸,渐渐的变了颜色。
“徐大哥出关了?”岳婉宁呆呆的望着不远处徐阳二楼书房的烛光喃喃自语道。
不知觉的。
岳婉宁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一会的功夫便从慢走变成了快走,最终变成了快跑。
走进小院。
一眼便看到一楼门口笔直站立的徐十六以及徐二十。
见此,岳婉宁眼神中的欣喜再也无法隐藏。
徐十六以及徐二十这两名亲卫出现在一楼门口,那便意味着徐阳已然出关。
“总教头。”徐十六与徐二十轻声招呼道。
“嗯。”岳婉宁轻轻点了点头便快速的越过徐十六和徐二十欲要直接上楼。
怎料,尚未抵达楼梯处,岳婉宁便被二人给拦了下来。
“总教头,容我等前去禀报主上。”徐十六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见此,岳婉宁不由得停下来脚步,静静的站立在一旁。
至于与徐十六二人争吵?岳婉宁又不是傻子,岂会不明白与他们这等亲卫争吵一点用处都没有。
今日来此的别说是她岳婉宁,就算是耿蝉儿,也会被这二人照常不误的给拦下。
好似,在这些亲卫眼中,除了徐阳之外,再无其他人可以直接命令他们。
十几息后。
徐十六从楼上走了下来平静道:“总教头请。”
岳婉宁微微点头,快步走上了楼梯。
“叩叩叩”
书房门被岳婉宁敲响。
“进。”书房内传来一声久违的熟悉声音。
岳婉宁闻言,深呼吸两口,稳了稳心神,这才推门而入。
“坐。”伏案书写的徐阳头也不回的开口说道。
岳婉宁闻言放缓脚步走向徐阳书桌对面的椅子上。
随即,静静的打量着正伏案书写的徐阳。
“一个多月未见,他似乎瘦了许多。”岳婉宁心中不由得感慨道。
岳婉宁视线缓缓偏移,不一会便看到窗台旁那焦黑的铁盆,不用想便知道这焦黑自何处而来。
半刻钟后。
徐阳放下手中狼毫笔,看向对坐的岳婉宁。
平静道:“一个多月未见,婉宁似乎憔悴了不少。”
岳婉宁闻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回答道:“没有吧。”
徐阳看向岳婉宁眼角那一圈细微的黑眼圈平静道:“眼角都有黑眼圈了。”
岳婉宁从腰间取下一块造型精美的镜子,透过镜面看向自己的眼角。
果不其然,眼角一周微微泛黑。
眼看岳婉宁眼神中出现焦急之色,徐阳开口宽慰道:“缺乏休息而已,多休息休息便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闻言,岳婉宁这才放下心来。
将手中那造型精美的镜子递到徐阳面前。
岳婉宁笑道:“徐大哥看看这个。”
玻璃镜子造出来了?
徐阳好奇的伸手接过岳婉宁递来的镜子,这一看之下,徐阳脸上瞬间便露出笑容来。
这镜子和后世所用镜子并无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镜子外的精美装饰了吧。
徐阳细细的把玩着镜子外的精美装饰。
很显然,这装饰是岳婉宁自己搭配的,与徐阳所绘图纸上的造型完全不同。
“不错不错。”徐阳放下手中精美镜子,不由得夸赞道。
闻得此言,岳婉宁瞬间喜笑颜开开口说道:“这装饰是我自己搭配的,好看吗?”
徐阳轻笑道:“好看,好看。”
岳婉宁开心道:“徐大哥都说好看,那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恐怕很难拒绝这样一面镜子。”
徐阳轻笑道:“是啊,玻璃工坊恐怕即将成为飞虎军最大的财力支撑了。”
无他,棉布虽好,但棉花终究有限,在没有大力种植棉花之前,棉布能为飞虎军提供的金银只会越来越少。
而玻璃工坊则不一样,玻璃的原材料不说随地可见,但相比棉花而言那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两者之间的定位根本就不相同。
棉布除了自用之外,很大程度上被徐阳用来投石问路以及打击颜家,因此,棉布的定价并不算太高,利润也并没有最大化。
而玻璃工坊则不同,伴随着孔执玉的到来,用不了多久,玻璃镜这一类的玻璃工艺品将会彻底俘获各大城池达官贵人家眷的芳心。
徐阳深刻的知道什么叫做物以稀为贵以及这世上最好赚的的钱是女人和小孩这两个道理。
见徐阳露出笑容大加夸赞,岳婉宁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愈发多了起来,眼神中的疲惫之色也在此刻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