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岸边,沿南皮一线,十数里距离上营垒无数、旌旗蔽空,二十万黑衫军屯兵于此,正准备渡河向齐国发动进攻!
这一日,秦北路军主帅蒙恬大帐。
蒙恬正在帐中处理着繁杂的军务,忽然间帐帘一动,有一人走了进来。蒙恬知道,在军中,只有一人能不用通报便可自由进出帅帐,那就是大将军李信,便头也不也不抬地笑道:“李兄么,稍坐片刻,我一会便好了!”
李信一屁股坐将下来,嘴里嘟囔了一句,便不客气地道:“人呢,人呢,快上茶,快上茶,我快渴死了!”当下,蒙恬的亲兵们不敢怠慢,马上为李信奉上一杯浓茶。
原本秦人都只喜饮酒、不喜饮茶的,但平时秦营是不许饮酒的,所以在扶苏的带动下,秦军的一些高级将领慢慢地喜欢上了‘茶’这么个有趣的东西。而优雅的蒙恬和潇洒的李信便是嗜茶最深的两个!
等蒙恬处理完军务的时真,李信坐在一旁,已经把两杯浓茶干下肚了。
“李兄,看你气喘吁吁的前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蒙恬放下毛笔,微微一笑道。
李信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抱怨道:“我说蒙大帅,到底什么时候进攻齐国啊,二十万大军停在这里都有半个月了!”蒙恬闻言笑道:“李兄这样称呼我,岂不让小弟汗颜!今天李兄这样急火火的奔来,就是为了此事么?”
李信有些哭笑不得地意味道:“我说蒙大帅,难道你没有听说么,陛下连克陈留,废城,正围困大梁。而那个毛头小子韩信先后击败了召公、龙且,又将项梁斩于马下,别人都在立功,你不急么?”
蒙恬老神在在地笑道:“李兄很着急么,别忘了磨刀不误砍柴工的古记啊!”李信闻言愣了愣,眨了眨眼睛,忽地笑道:“噢——,我知道啦,你一定在暗地里搞什么鬼吧!是了,王离那小子这些天一直没见踪影。他到哪里去了?快告诉我,否则,嘿嘿!”李信握了握拳头,一副威胁状!
蒙恬笑了,高举双手,一副讨饶状道:“好了,李兄,算是怕你了,成吧!我看要再不告诉你,非把你鳖坏不可!来啊。取沙盘来!”“喏!”几个亲兵闻令,将一个硕大的地形沙盘抬了进来:上面插满了黑色和红色的旗子,黑色的是秦军。红色的是齐军!
蒙恬起身,对着地形图道:“李兄请看。目前在济水以北、黄河以南已经基本没有什么齐军了,这些地方易攻难守且不易增援,所以田横已经放弃了这些地方,而将兵力都集中在济水南岸的乐安一线。这一线大约有十五万人!另外,临淄城的两翼,田荣在章丘附近布置了五万人,即墨附近亦有五万人。构成了第二道防线,一则防止我军突破济水后长驱南下,二则可防备我军故伎重演从即墨登岸偷袭临淄!最后一道防线就是临淄本城五万兵马,固守这最后的堡垒!面对这样地三道防线,如果让李兄决断,当如何定策?”
李信闻言摸了摸额头,想了想,忽地摇头道:“难啊,难!要依次攻破这三道防线,恐怕就算有再好的计谋,代价也得相当大!咦,不对啊,我不正是没有好办法,才来找你商量的吗!快说,你心里到底有什么好主意?”
蒙恬笑道:“其实我的主意很简单,就是绕开敌军防线,击敌之虚!李兄请看,目前齐国虽大,但在济水和临淄之间就集中了三十多万兵力,而齐西、齐南、齐东这些庞大的地域上留守的齐军却尚不到十万之数,而且多是临时拼凑的杂牌军队,不仅装备低劣,而且训练不熟,这三大方向的防守简直几乎就是接近空虚状态。如果我军不攻齐北这三道戒备森严的防线,却乘船绕海猛攻临淄之背,你看齐国会如何反应?”
李信闻言顿悟,笑道:“高,实在是高!如果我军从下密附近登岸,不仅没有什么抵抗不说,而且攻破下密、昌邑、北海这三座防守空虚的城池应不费吹灰之力。我算算看,下密离临淄有六百里,离昌邑一百里,离北海三百多里,李兄,我看,只要我军行动够迅速,完全可以赶在临淄齐军作出反应之前,攻陷下密、昌邑、东海三城,兵临临淄城下!”
蒙恬点了点头,笑道:“正是,我想过了,下密、昌邑、北海这三城留守齐军各有只有千余,一见我大军杀来,仓促之下必然只有惊恐四散地份,所以应该不用费力气攻城,这三城,三天便可以全部解决。而临淄离最近的北海亦有两百多里,齐军得到我军登岸的消息至少要两到三天,准备兵马又要二天,抵达北海要两天,所以他们最快的反应速度最起码要六天以上,这已经来不及救援任何一地了!哈哈哈!”蒙恬亦颇为自己的计谋得意!
李信亦赞许道:“的确是妙计,齐军只防备我军偷袭即墨、直趋临淄了,但却把偌大一个后背给我军亮了出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不过,蒙兄弟,我军攻陷下密等三城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章丘离得较远不说,临淄和即墨便有齐军十万,我军渡海兵力不可能太多,要防止敌军垂死反扑啊!”
蒙恬点了点头,正色道:“这点我考虑过,我正派王离在黄河入海口的褐石附近秘密打造海船,并征集河北沿海所有民船,佯作是要渡黄、济二水攻打齐国之用,蔽敌耳目。据王离估计,等四月中旬左右,立即可以筹措到较大渡船四百余艘,可载大约三万兵力渡河攻击下密,一半骑兵,一半步兵。我准备将我黑衫军最精锐的部队调派过去,并且由我、王离、翁仲三人指挥。届时可诈称十万,惑敌之目。
而临淄、即墨的齐军虽有十万,但一部分要守城,最多派出六七万人前来攻击,以我军的精锐和奋勇完全可以有一搏之力。我军只要能够将这一波齐军地反扑击溃,便可以有时间等到第二拨跨海援军约五万步卒从即墨登陆,届时章丘敌军便再回援,我军也不怕了。而乐安一线的十五万齐军便由李兄率十二万我军牵制肯定亦不敢回援,如此大局可定!当然,在我军虚张声势之下。吓得胆裂的齐军敢不敢出城反扑这还又是另一回事,说不定可以像上次一样兵不血刃便可下临淄。”
李信点了点头道:“此计虽有点冒险,但是这险还是值得冒地!好,我赞成!”蒙恬笑着拍了拍李信的肩膀道:“怎么样,李兄这回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吧?”李信闻言大笑:“然也!”
公元前210年,四月中旬地一个深夜,三万最精锐地北疆‘黑衫军’由褐石登岸,跨过大海,向下密猛扑而来。
夜黑沉沉的,夜晚的海面在潮汐力量地牵引下风浪显得有点大。咆哮的海浪不时地撞击着岸边的岩礁,溅起千万朵浪花。
忽地,原本平静的海面上突然亮出万千帆影。在清冷地月光下显得分外突兀。紧接着巨大的船队驶近岸边,在两三百步外停了下来。以免触礁或是搁浅。然后,不计其数的登陆小艇放了下来,载着密密麻麻地秦军开始登岸。
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一直忙到天蒙蒙亮时,三万秦军才终于登陆完毕。朝阳无限中。巨大的船队升起风帆,遥遥北去,留下了这一支奋勇的孤军!
海风呼啸,潮湿而又有点腥气。吹在秦军们的脸上**的。蒙恬纵马横立阵前,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三万铁血儿郎,忽地沉声道:“我大秦的勇士们,今天,又将有一场兵家史上的神话将由你们来创造!半个月之内,我们没有援兵,没有退路,只有遇敌破敌、遇城拔城,否则这齐鲁大地便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你们怕吗?”“不怕!”三万人齐声怒吼,和海浪比起了气势。
“你们有信心吗?”蒙恬大喝一声。“秦军必胜!秦军必胜!……”巨大的声浪连海啸都被压了下去!
蒙恬热血沸腾:“有如此雄壮地将士,何愁大事不定!”奋戟大呼道:“进发,下密城——!”秦军们大呼:“喏!”
当即,三万虎狼之士卷起一阵风雷,杀奔不远的下密而来!
清晨,温暖的朝阳中,小小地下密城被罩上了一层金黄的外套,显得分外壮美!
“啊——”下密北城地大门被几名齐军兵士吱吱嘎嘎地打开了,同时还在打着哈欠。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每天都要起这么早,连一天懒觉都睡不着!”一名齐军大声抱怨道。“可不是,本来大伙都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多舒服,现在却被征来当兵,每天吹日热的,苦啊!”另一名齐兵也附应道。
忽然间,这两名齐兵头上都被猛地拍了一记,一名伍长恶狠狠地道:“都给我闭嘴!不想活了!?万一被那些当官地听了去,就能判你们一个扰敌军心之罪,是要杀头的!”两名齐兵缩了缩头,不敢说话了。
却另有一名齐兵低声对伍长道:“李大哥,你还真将那些当官的当成一回事了?我告诉你,听说现在秦皇御驾亲征,已经攻陷了楚国魏地的很多地方,那个不久前还威风不可一世地项梁不也是死于那个韩信之手了?我看楚国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天下马上又只剩下我们齐国独一个了,这覆灭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大伙还是多考虑下自己的去路吧!”
伍长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心慌道:“那张兄弟,你看我们怎么办才好?”姓张的齐兵低笑道:“能怎么办,平时大家应付下差事,等秦军来了,大家就撒丫子跑呗!反正现在的秦皇是一个明君,在他的治下日子肯定不会比现在过得差,我们何苦为别人的富贵送死呢!”“对头,对头!”一名齐兵附和道:“这天下谁当皇帝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只要自己活得舒服就行了!”
“嗯!——”伍长连连点头道:“看样子,大家以后要机灵点了,这秦国的大军不定什么时候就杀过济水了,到时候……”伍长正说着,忽然间听到北面传来一阵风雷之声,不禁诧异地抬头远眺:北方的地平线上,一条巨大的黑线正带着隆隆地奔雷之声席卷起来,那军伍最前面有一柄巨大的黑旗上,旗上一个斗大的‘秦’字正随风猎猎飘扬!
“咦——,秦、秦、秦军!”伍长吭哧了半天。才鳖出一句话来。众齐兵顿时面如土色,互相看了一眼,心道:“真是说秦军,秦军就来,这他娘的什么乌鸦嘴啊!”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不然等死啊!”姓张的齐兵到底脑子灵活,反应快,撒丫了就逃向城中去了!剩下的伍长和几个齐兵顿时如梦初醒,叫了一声。便弃了城门,转眼间逃得踪影全无,只把一座空荡荡的城门留给了秦军!
瞬息间。奔流的铁流卷入下密城,半个时辰不到。秦军铁蹄横扫全城,些少齐兵不敢抵抗,尽皆投降!
当即,蒙恬留少量秦军留守下密。其余主力以骑兵为急先锋,马不停蹄直捣昌邑!
是夜,昌邑措不及防,被秦军一举攻克。
两日后。北海城闻秦军大举掩至,城守惊慌失措,弃城而逃,千余齐兵亦逃散一空,北海陷落!
一时间,齐国报急的边讯如同流星般飞向临淄城而来
临淄城,高陵君田显府宅!
自田横领兵去援刘邦后,齐国便数田显位高权重了,于是便代田横暂领承相职,一时间原本就十分热闹的高陵君府更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忽然间,街面上蹄声隆隆处,一阵鸡飞狗跳之声,田宅门卫惊诧地探头一望,便见一名信使正疯了一般纵马狂飓而来,一路上也不知撞翻了几辆小车、吓坏了几只鸡犬!
“济南急报——!”信使在田宅前飞奔下马,扯着嗓子大喝了一声。
门卫见是军报,不敢怠慢,连忙道:“信使且随我来,君上正在内宅议事!”
一行人匆匆来到内宅门前,门卫急报道:“君上,济南急报,信使正在等待!”
田显是时正与朝中大员议论些政事,一听军前有信使来,连忙道:“快请进来!”信使闻言慌忙奔入,取出怀中锦盒递上!
田显拆开锦盒,取出白绢,只一看便顿时面如土色,作声不得。忽地,田显双手一软,白绢飘飘荡荡地滑落在地。在几名朝臣惊疑不定地眼神中,田显痛苦地闭上双眼,艰难地涩声道:“济南军报,承相田横中秦皇水攻之计,全军覆没,承相亦以身殉国了!”众朝臣大惊,顿时一脸刹白,相觑无语!
当下五大夫姜润想了想道:“君上,承相乃大王亲弟,今战死沙场,如何向大王分说?而刘邦之危又如何解决?还请君上拿个主意!”
田显闻言苦笑道:“我齐国为了救楚,已经付出了十五万人的代价,现在自顾不瑕,哪里能再派得出援兵,只能让刘邦自生自灭了。至于丞相身死之事,本君想还是缓一缓吧,大王与承相兄弟情深,一旦得知噩耗,恐怕会承受不住!”
众朝臣闻言叹了口气,一时默然无语,人人眉头紧皱,显然对战局的发展大感不太乐观!
忽然间,门外又有门人急报:“启禀君上,临淄令费无极大人紧急求见!”田显心中猛地跳了一下,心道:“难道又有祸事了!”连忙道:“快快有请!”“是!”
不一会儿,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甲胄的铿锵声迅速走近,室内一暗处,一名三旬左右、身材修长的武将走了进来,方方的脸膛上布满了焦虑之色。“末将费无极拜见君上!”
“费将军请坐,你来见本君可有急事?”看见费无极脸色不佳,田显心里一个咯噔!
费无极犹豫了一下,涩声道:“君上,末将刚刚得到探报:一支秦军三天前从下密登陆,先克下密、后陷昌邑。现在正杀奔北海而来,而北海令率先逃跑、城内官员及军兵亦随之逃散一空,北海看样子也完了!”
“啊!!”田显顿时傻了眼,张着嘴巴半天没有言语!众朝臣也傻了眼: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齐国现在也是危机重重了!
良久,田显忽地苦笑一声,问道:“消息确实吗,怎么到现在才有消息传来?”费无极苦涩地道:“应该没错!据报探说,秦军趁夜在下密附近增陆。清晨攻克下密,入夜又克昌邑,由于这两座城池完全措不及防,所以来不及报讯便失陷了!后来秦军又急袭北海,北海令闻风先遁,城内官员、兵丁亦随之四散。这飞马赶来报讯的是北海尉孔道,要不是他恐怕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秦军已经快杀到临淄了呢!”
“该死,一帮废物!”田显怒骂一声,一掌拍在了身前的条案上。“咣当”一声,一只精致的绿玉酒壶被震落在地。顿时‘粉身碎骨’、‘英勇就义’!
“对了,费将军,你可问过那孔道。从下密登陆地秦军究竟有多少兵力?何人领军?”田显已经恢复了平静,马上开始考虑该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危局!
费无极道:“据孔道说。秦军大张旗鼓,声称十万大军,具体不知有多少兵马!而领军之人据说是蒙恬本人,但目前也尚没有证实!臣已经火速派出大批斥堠赶赴北海附近值探消息。或许不久就会有准确消息传来!”
田显起身踱了几步,忽地摇了摇头道:“这是虚张声势,秦军绝不可能有十万人。因为秦军没有那么多时间打造如此多地大型海船,就算征集了不少民船。估计登岸地兵力也绝不会超过五万人,毕竟这其中还有相当多的骑兵,否则秦人地突击速度也不会这么快!费将军,你速速与我入宫去见大王,如今形势危急至此,当速作决断!”“是,君上!”
“各位大人也随本君一起去,希望能够商量个对策来!”“是,君上!”众朝臣现也是慌了!
齐王宫。
原本在始皇时齐王宫已经拆掉了不少做修筑极庙和阿房宫之用,后来齐王田儋加以修复了不少、以供居住,而田荣掌权后也一直没有停止修葺,使得现在的齐王宫看起来也颇有一个王宫的模样了:精巧雅致、壮观巍峨、气象万千、楼台万重!
是时,齐王田荣正在处理着国政内务、军情奏报等诸多事务,忙得正是不可开交,忽然黄门奏报:“大王,高陵君携多位朝中重臣紧急求见!”
“噢,快宣他们进来!”田荣虽然不是什么不世出的人才,但他还算是一个勤政地豪杰!”是,大王!”黄门退了下去。
很快,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过后,田显带着费无极和诸朝臣入殿。
“臣等拜见大王!”
“都起来吧,一旁看坐!高陵君紧急求见寡人,可有急事?”田荣显然并没有意识到会有什么大事,所以语气比较平静,方正的红脸上也没有什么忧虑之色!
田显闻言犹豫了一下,有些涩声道:“大王,待会无论您听到什么消息,都请保持镇静,可以吗?”田荣闻言一愣,手中地笔顿了顿,脸色也沉重起来:“高陵君,有事就说吧,寡人心里有素!”
田显叹了口气道:“第一、承相他率军在东阿城外中了秦皇水攻之计,十余万大军全军覆没,本人亦殉国了!”
“喀嚓——!”一声脆响,田荣心中一颤,右手地玉笔猛然被生生折断!
“大王?”田显看着一脸痛苦之色的田荣,有些担心,急忙相唤!
田荣面色铁青、双拳紧握,虎目中泪光盈盈,显然对田横的死痛彻心肺。“扶——苏——!”田荣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凳出了这两个让他怒火升腾的字眼!
“人死不能复生,请大王节哀!”田显见田荣神色很不正常,有些心慌。连忙出列拜倒相劝!”请大王节哀!”诸朝臣一起拜倒相劝!
田荣闭上双目,仰面向天,长长地呼了口气,强行将心中的哀伤压制下来,忽地涩声道:“寡人没有事,说吧,还有什么坏消息?”
田显有些犹豫,显然怕田荣又撑不住。田荣见状不悦道:“说吧,寡人不是懦弱之人,天大的事情也能支撑得住!”
田显心中感叹。便道:“另外,臣刚刚得到探报:三天前秦军突然分派一支精兵跨海偷袭,目前已陷下密、昌邑,北海,随时可能进犯临淄。情况紧急,请大王定夺!”
田荣闻言大惊道:“如何会这样!?可曾探明有多少兵马,统兵者何人?”田显摇了摇头道:“送来探报的是北海尉孔道,秦军的这些具体情况他也不太清楚,但费将军已经派出大批斥堠赶赴北海,相信很快就会准确的消息传来!”
“该死!这蒙恬竟如此狡诈!”田荣狠狠地捶了下身前地条案:“高陵君,依你看。寡人当如何决断?”
田显想了想道:“秦军初至,立足未稳,兵力也不会太多。决不会超过五万之数,我国应该当即调集临淄和即墨的大部分兵力。猛攻北海,如果能够将这支秦军赶在其第二波援军跨海到来之前击溃,临淄之危可解。否则,大势去矣!”
田荣现在已经冷静下来。想了想道:“不错,黄河岸口离下密亦不过七天海程,来回半月足矣,所以。如果不能在十二天内击溃已至北海的这支秦军,齐国腹背受敌之下真地完了!来人,立即持寡人兵符至即墨,调四万兵火速赶来临淄。高陵君,你立即整顿城中兵马,调派粮草,等即墨兵马一到,立即出兵猛攻北海!”田荣也是一个有胆有识的人,是绝不肯坐以待毙地!
“喏!”田显应声,神色间也是一片坚毅之色,知道这一仗的胜败将决定齐国的最终命运!
四天后,北海城北三十里处云龙冈。
岗下,秦军一万步兵列成方阵,左右两翼各有精骑五千相护,这是主攻部队;而岗上则留有五千骑兵作为预备队,准备在最危险的时候投入战事。
一时间,小小地云龙冈上下被一片凄厉、肃穆地黑色所覆盖!
岗上,蒙恬、翁仲、王离三人正在眺目远望,观察着北方的动静。
王离看了一会,转向蒙恬道:“大将军,您说这回我们能赢吗?”蒙恬笑了笑:“怎么,我们的小将军信心不足?”王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当然不是,只是这回齐军可能有六七万人,而我军不过两万五千人,兵力相差悬殊,所以有点担心!”
翁仲闻言撇了撇嘴道:“小毛孩子就是胆小,齐军都是胆小鬼,休说七万,就是七十万,我一顿铜人就能将他们全都拍扁!”
王离闻言有些恼羞成怒道:“谁说我胆小!?我王家从不出胆小、鬼!我不过是有些担心而矣,待会齐军来了,我保证比你冲得快,比你杀得多!”
蒙恬闻言笑了,心道:“这王离和翁仲还真有点意思,一个是年青骁锐但经验不足地小将,一个却是胆大包天、任天塌下来都毫不畏惧的猛将,完全是两种风格!”摇了摇手道:“行了,行了,不要吵!其实我军与齐军的实力差距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大,齐军很多都是最近才扩充的新兵,不仅甲胄不全,而且兵器也不足,训练更只能算是差强人意,沙场经验不要说——几乎为零,而我军呢,都是百战余生的沙场精锐,所以实力吗可谓五五之数,关键就是在谁的战法更巧妙、谁的毅力更顽强,这将决定最后地胜负!”
翁仲闻言笑道:“大将军说的对:新兵们一上战往往见血就晕,打赢了还好,那是势不如挡,个个赛似猛虎;一旦战况不利,他们立马就会崩溃、四处逃窜。而老兵就不同了,他们骁勇顽强、嗜军功如命,斩将破敌只当家常便饭,便陷身重围亦敢奋力死战、决不后退。所以。待会齐兵来了以后,我军只须记住三点:‘猛’、‘狠’、‘快’,齐军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般很好收拾!”说着,轻蔑地看了看王离!
翁仲到底是跟匈奴多场血战锤炼出来地猛将,沙场经验也是相当的丰富。
王离见翁仲看他地眼神,分明也将他当成一个新兵,不由得有些鳖气,心道:“待会我会让你看看,我王离也是新兵,但也不会比你们老兵差!”脸色立时胀得通红。不知是兴奋,还是羞恼!
蒙恬见状,笑而不语,心道:“临敌奋勇,那可是好事!翁仲这家伙是在激将呢,否则王离这小家伙初次面对如此恶仗,心中肯定有些恐惧,看来这翁仲这大块头心倒挺细!”
就在此时,忽然间,一骑斥堠飞奔上岗。急报道:“回禀大将军,齐军已至五里开外,请令定夺!”“继续再探!”“喏!”斥堠飞马奔下。
蒙恬看了看王离和翁仲。笑道:“下去吧,马上就开战了。待会别给我秦军丢脸!”翁仲咧开大嘴笑道:“反正我不会!”说着,扛着那巨大的独角铜人下岗去了。王离鼓着嘴,鳖着火,一拍马臀。战马长嘶一声,踏起一溜烟尘,也自下去了。
远方,大批齐军身着白色地衣甲出现在地平线上。迈着齐整的步伐迅速逼近秦军。乍看起来,这支齐军似乎也真像一回事,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多是一群新兵!
是役,齐国可谓精锐尽出:临淄出兵三万,即墨出兵四万,凑足了七万大军,而且齐王田横亦御驾亲征,国内大将费无极、田豹、田冲也尽皆随军,一副志在必得地模样。
田荣在军中远远地便看见了云龙冈上秦军列阵以待的情况,不禁心中暗喜:“和探报差不多,秦军真实规模大约三万人左右,而且没有据城而守!这蒙恬莫非脑袋烧坏了,想与我军野战,他不知道秦军人数与我军差得太多吗!?”田荣并不怕与秦军野战,怕就怕秦军据城而守,那齐军要赶在秦军援兵到来之前破城可就太难了!
其实,蒙恬不是没有考虑过据北海而守、以待援兵的策略,但是被动防守本就不是蒙恬的风格,蒙恬崇尚地是进攻、进攻、再进攻!且因守待援对秦军来说还有两个明显的缺点:一、黑衫军不擅守城擅野战,**长取短,万一守不住北海,大势去矣;二、一旦采取守势。齐军稍有不利便有可能转回临淄,那会给以后攻取临淄造成极大困难。所以蒙恬思考再三,还是决定以一种大无畏的勇气,以攻对攻,一役彻底解决掉齐军的有生力量。当然这不是蒙恬头脑发热,而是建立在对黑衫军极度自信基础上地!
中午温暖的阳光中,铺天盖地的齐军迅速逼近云龙冈,很快地,双方近得都似乎可以看得见对方的眉毛了。从云龙冈上远远地望去:天地间一片雪白,煞是壮观!
忽然间,秦军阵后战鼓擂动,冈下的秦军们顿戟大呼:“秦风!秦风!秦风!……”那巨大的呐喊声犹若山崩地裂,怒海狂涛,震得大地都似乎在颤抖、白云都似乎在畏缩,初经战阵的齐军们顿时被这杀气腾腾的喊杀声吓了一跳,面现惧色!
这就是秦军的先声夺人!
翁仲立于步兵阵前,左手拄着独角铜人,右手忽地一伸,亲兵随即将酒囊递上。翁仲用嘴咬开塞子,将酒囊高举过顶,大喝道:“兄弟们,你们走过了尸山血海的北疆战场,是一群真正地勇士。那时,你们无所畏惧,旌旗所指处,舍生忘死,为国血战,今日,前方的敌人虽多,但你们主害怕了吗?”
“不怕!不怕!……”秦军们以兵顿地,奋力大呼!
“好样的,不愧是我大秦地男儿!今天咱就教教齐军这群初上阵的新兵什么才是真正地男人!喝!”翁仲举起酒囊,饮头痛饮。
两万秦军见状,红着双眼,仰天张嘴一阵痛饮。霎那间,秦军阵上到都处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和冲天的杀气——这就是尚武的秦风和铁血男儿地风彩!
须臾,翁仲掷酒在地,振臂一呼:“有进无退,有我无敌!杀!”
“杀——!”秦军们各持兵刃。狂叫一声,胸膛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直烧得眼也红了,面也赤了,双脚也像踩了狂风一样迅猛,霎那间卷起一阵烟尘,直指北方!
齐军们远远地看着这群红了眼的猛士一路怪叫着杀将前来,胆小地吓软了双脚、胆大的亦心脏狂跳,从未经历过战阵地他们如何见过这样凶猛的军团!
田荣亦显得有些惊骇:“秦军真是疯了,人数这么少。竟然还选择主动主进攻!”连忙大喝一声道:“齐国的将士们,为国立功的时候到了,杀——!”田荣怒吼一声,长剑指向前方!
“杀——”军鼓催动中,齐军们也大叫着杀向前方,只是声音却明显有点底气不足的味道!
两支大军迅速接近。掀起滚滚的烟尘。终于猛烈撞击在一起霎那间,寒光乱闪,火星四溅,天地间一片悲鸣。
秦军铁骑率先冲阵,青戟横飞中。挺戟、突刺、收戟三个动作一气呵成,畅如行云流水,毫无一点多余的动作。这些在北疆血战中锤炼出来的搏杀绝技霎那间战果累累,黑色铁蹄所过之处。齐军纷纷扑倒、横尸无数!
秦军步卒随后掩至,先锋俱各手持巨予,列成绵密阵形,凶猛地撞入齐军丛中。电光火石间。弯腰、挺矛、突刺、回撤,这些锤炼了千百次地格杀动作瞬息使出,巨大的矛尖上霎那间战果辉煌,无数齐军被挑在半空进行着垂死的挣扎!
略一交锋。秦军就以其血勇给齐军当头一棒,瞬息间,秦军剖开齐军先锋,杀入齐军阵中!
田荣见状大惊:“这就是秦军的真正战力!果然不可小觑!”急大喝道:“费将军何在?”“末将在!”“寡人命你率二万中军迎上秦军步卒,务必要给寡人抵住,决不许后退一步!”“喏!”费无极身披重甲,大喝一声,引兵而去。
“田豹、田冲何在?”“末将在!”“你二人各领一万步骑从左右两翼迎上秦军骑兵,务必要给寡人顶住!”“遵命!”二将各领一队中军离去!
霎那间,七万齐军开始分化,两万先锋军在被秦军杀得东倒西歪的同时,四万中军整顿旗鼓、挺枪挥矛冲杀上来,立即将前锋的缺口堵住,和左冲右突的秦军杀作一团!
一时间,云龙冈下杀声震天,两军八万将士浴血搏杀,那是怎一个腥血乱飞,残肢乱舞的可怕景象!
蒙恬遥立冈上,见齐军应付有方,竟然一时间将战局稳住,不禁皱了皱眉头,猛地大喝道:“传令,擂动进军鼓,后退者斩!”
“咚咚咚咚。”云龙冈上战鼓如雷,激昂的鼓声霎那间传遍战场,给秦军原本已经炽烈不已的战意上再添了一把火。
翁仲指挥着秦军步卒分队正奋力猛突,猛然间听见身后战鼓擂动,顿时长啸一声,大喝道:“长矛兵弃矛,贴身死战!”“喏!”秦军长矛兵应了一声,立即放弃了沉重地长矛,挺出随身长剑,大喝一声撞入敌群!
原本有长矛兵在前,秦军阵后的戟兵和镀兵都没有多少机会和齐军直接交战,现在好了,立即嗷嗷吼叫着冲了上去。
翁仲知道:以寡击众,勇气最为重要,决不能停、决不能退,这就要将领做好表率。当即大喝一声,挥动巨大的独角铜人也从秦军阵中杀出、撞入了纷乱地人群!
“杀——”翁仲对上一名齐军,一声狂吼,那巨大的兽吼声顿时将齐军震得傻了,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翁仲一铜人将脑袋砸了个稀烂!
“嗷——呜——”见了血,翁仲地眼睛都红了,狼嚎一声,铜人狂舞,势同疯虎,在齐军阵中左冲右突、四处逞威,所过之处直杀得齐军血肉横飞、肝胆俱裂!不过片刻,黄色的独角铜人已经变成了肉乎乎的颜色,数十名齐军毙命其下!
见得主将如此凶猛。秦军士气大振,跟在翁仲身后嘶声怒吼着向前凿穿猛杀。霎那间便将齐军先锋军杀得落花流水、败下阵去,很快便与费无极的中军撞在一起。
刺耳地哀鸣、漫天的血雨中,费无极正挥戟率军猛冲,猛然间见右前方一片混乱,一个高大的巨人正挥舞着一支奇门兵刃杀得齐军东逃西窜、狼狈不堪。
费无极大怒,一摧战马,铃响蹄动处,疾若一阵狂风。戟影飘飘。所过之处,数名秦军尽被挑翻,瞬息间便冲至翁仲身旁。
“呔,休得猖狂,费无极在此!”费无极不愿偷袭,出戟前大吼了一声。
翁仲虽猛,在战场上却也是十分警觉,猛然听到耳旁恶风不善,便急弃了身旁齐军、挥动手中铜人迎了上去。
“当——”一声巨响处,爆出一溜刺目的火星。“噔噔噔……”翁仲由于临时招架。使不得力,便巨大地冲劲带得连退三步。
可怜翁仲何时吃过这亏,立时暴跳如雷。铜人一挥便将身旁想来捡便宜地两名齐军砸得胸骨尽碎、鲜血狂喷般飞入乱军之中。
此时费无极也正在发楞,因为他与翁仲对上一戟后。连人带马也被震得猛退了一步,不过更让他惊骇的是:他的战戟前端的尖刺竟然硬生生被翁仲的巨力砸得弯成了蚯蚓相似!
“再来!”翁仲咆哮一声,挥动铜人飞步杀来。那黑色的巨大身形、赤红的血腥双目,让费无极不禁打了个寒颤:我的娘。什么女人生出来这样一个巨兽!
两军阵前容不得半点犹豫,费无极也是大叫一声,一摧战马,疾若狂风处。战戟破空急啸、横斩翁仲头颅!
“当”又是一声巨响,火星乱溅处,翁仲和费无极都猛然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巨力,那前冲的惯性霎那间消失无窜,硬生生地似撞上一堵巨墙般停步下来!
费无极再看自己的战戟,眼珠都瞪圆了:可怜战戟地戟头已经完全弯了,一旁的小戟被生生砸断,月牙斩也被砸得扭成了麻花!
“痛快,再来!”翁仲杀得性起,大喝一声,铜人舞起一阵腥风,向费无极的马头猛砸下来!费无极大惊!厉喝一声,不敢再与这巨汉硬拼,战戟一横,猛砸这巨人的腰胁:斩不死你,也要砸得你半身不遂!
翁仲却似视若无睹,直到战戟将要及身时才猛然暴喝一声,声若滚雷处,铜人横扫,又和费无极硬拼一记!费无极暗自叫苦!撤招不及,只能猛力迎了上去。
“当——”又是一阵巨响,费无极战戟的戟头被生生砸得倒扭了过来,变成了一只彻彻底底的废戟!
“哈哈哈,小子,看你还倡狂不!”翁仲大笑一声,铜人带着一阵腥风,再次猛扑上来。费无极心中有些胆怯,将手中,长戟,向前猛力一掷,径袭向翁仲胸膛,然后一拨战马,就要溜走!
翁仲不退不避,只一铜人便将那破戟横得不知飞向了何方,忽见费无极要逃,大步一迈,三两步赶了上去,暴喝一声:“给我留下!”一铜人砸在了费无极的马后蹄上。
“咴——”费无极的战马一声凄厉的惨嘶,顿时将逃命心切的费无极颠了下来。
“死来!”翁仲大叫一声,三两步赶了上去,对准费无极地头颅便一铜人猛砸下去,这要是砸准了,十个费无极也被砸成烂西瓜了!
费无极刚从跌得七晕八素的震荡中醒过神来,便见一个巨人狞笑着挥动铜人猛砸下来,顿时心底一凉:“我命休矣!”电光火石间,费无极猛听到耳旁一声弓响,紧接着一支流矢在间不容发之际赶到,在翁仲右肩绽放出一朵灿烂的血花。翁仲闷哼一声,顿时一铜人砸偏,在费无极右侧砸出了一个半尺多深地大深。
“嗷——”翁仲大叫一声,飞起一脚,踢在费无极的腰上,直将费无极踢到凌空翻转七百二十度,重重地跌落在地上!然后,翁仲睁着血红地双眼,向箭来处看去,那里一名齐军将领正搭弓搭箭。准备射出第二箭!
“啊——”翁仲暴喝一声,挥动铜人飞步赶去,在敌将惊恐的目光中,像一阵黑色的狂风转瞬奔至,只一铜人便将齐将连人带马砸得稀烂,散乱的内脏顿时散了翁仲一身!
等翁仲再回头寻费无极时,身负重伤地费无极已经被亲兵赶上救走。翁仲伸出左手,一把将肩上的箭矢拔出,然后振臂一声长啸:“啊——”
声若滚雷、如狮王怒吼,近处地秦齐两军士兵无不震骇!
“有我无敌。誓死不退!跟我杀——”翁仲大喝一声,挥动铜人,再次向齐军最多的地方杀将过去。
齐军见大将军费无极都被这个巨汉三两下拍到地上,如何不惧,见这巨汉凶神恶煞般奔自己杀来,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呐一声喊,四下逃窜,只不敢与其对敌。
翁仲见状,大大地不高兴。咆哮如雷处,挥动铜人便向齐军深处杀去。秦军都久随翁仲征战,见状连忙赶上。一为保护,二则借翁仲之勇、猛突敌阵!
一时间。随着费无极的败走,一万秦军步卒竟然不仅杀透了万余齐军先锋,连两万齐中军都被杀得落花流水、一副苦苦抵挡的惨样。
秦军两翼的骑兵在王离指挥下,也在奋力猛冲。王离亲掌右翼,手持重戟,率着大军在齐军阵中左冲右突,大呼甜斗。人数虽少,亦是丝毫不落下风!
渐渐正猛杀间,猛然身前撞上一股白色的人墙,王离抬头看处,却是一名年青的齐将拦住去路。
“我是齐将田豹,你是何人?”年青的齐将举枪遥指王离!
王离冷哼一声:“王翦之孙,王贲之子,王离是也!”
田豹吃了一惊:将门虎子啊!却也不惧,大喝道:“汝祖、汝父俱是当世豪杰,今天就让我来称称你的斤两!”大喝一声,拍马舞枪,来战王离!
王离喝了一声:“来得好!”一挥战戟,疾冲迎上。
“当——”一声火星四溅处,双马错蹬而过,不分胜负!
“再来!”二小将俱各大叫一声,再次猛冲过来。“当——”再次铮鸣处,王离手腕一翻,戟尖月牙斩顿时夹住了田豹长枪。
“你给我过来吧!”王离振臂一拉,就欲夺枪。田豹大惊,用力回戟,一时间,二人在阵中你来我往,各自扯拉兵刃,互不相让!
二人扯了几个回合,奈何力气相差无几,各不能胜。田豹焦急,猛然间大喝一声,双臂借势猛然一旋,长枪一个毒蟒翻身,枪缨荡起一卷红风,迅速脱困而出。
“看枪!”田豹喝了声,一枪猛刺王离胸膛。王离吃惊,急忙一闪,长枪带起一抹红光,从王离左侧刺过。“呔——”王离喝了声,猛然出手,左臂一把抓住了长枪柄尾,随即战戟一扬,夺刺田豹胸膛。田豹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急忙避身闪过,趁王离单身操戟,速度不快之时,猛然亦用左臂牢牢夹住了长戟!
“嘿——“二人大喝一声,又自猛扯对方兵刃。忽然间,二人俱各用力过猛,不禁一个趔趄,一起摔下马来。
尘土飞扬中,二将不管摔得盔歪甲斜,火速爬起,各自抢过一支兵器。细眼看处,却是田豹抢了王离地长戟,王离抢了田豹的长枪!
“杀——”二将怒吼一声,又自闯上,挥动兵刃一番激斗。没过三个回合,各感兵刃使不顺手,忽地王离弃了长枪,一拳猛击在田豹的鼻梁上,田豹吃痛,仰面栽倒处,长戟亦撒了手!
王离纵身扑上,顿时和田豹扭打在一起!二人各自挥拳猛击对方,砰砰作响,那可是拳拳到肉,毫无虚头。
周围的齐兵和秦军见状傻了眼,不敢相帮,唯恐伤到自己的将军,只好在一旁咬牙互斗,杀作一团!
王离焦急:“自己被缠住,那可意味着大军无头,面对数量占绝对优势的齐军,大势不妙啊!”一想起适才翁仲的嘲笑,王离急了、火了,猛地一头撞向田豹的鼻子。田豹闷哼一声,鼻血顿时暴流,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趁田豹吃痛,双臂使不上力,王离猛然挣脱田豹束缚,一拳击在田豹小腹之上。田豹顿时身体一弓,亦是一记猛拳还击过去,击在王离右眼眶上。
“啊——”王离惨叫一声,倒飞而去。急挣扎爬起时,正好摸到自己的长戟。心中大喜,大喝一声,急窜两步,一戟夺刺田豹胸膛!
田豹刚从鼻子和小腹的剧痛中醒来,刚刚爬起,尚未来得及躲闪,长戟已到,青光一闪,顿时没胸而入!
田豹低头看着胸前只剩下戟柄地长戟,一脸的难以置信。只觉得胸膛中地力气霎那间随着流淌得鲜血泄得精光。忽然间,田豹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随即缓缓栽倒于尘埃,毙命当场!
“哈哈哈——”王离狂笑一声:“我赢了!”正得意间。忽听身旁有人惊呼:“将军小心!”王离正一惊间,忽觉背后恶风不善,躲闪已然不及,急忙猛一侧身。避开了要害!
“扑——”一柄长剑狠狠地在王离背上斜斩而过,砍开了厚重地铠甲,割开了薄薄的衣袍,拉出了一道一尺多长地血口!
“啊——”王离大叫一声。猛一回头,一戟狂扫而去。青光急闪处,鲜血狂喷,一名偷袭的齐军校尉便王离连腰斩断,内脏散落一地!
“将军,您怎么样了?我为你包扎一下!”几名亲兵赶了上来,要为王离包扎止血!
“滚开!”王离气冲斗牛,将下马前来搀扶的一个亲兵推了个趔趄,怒道:“现在是战时,包扎个球!都给我上马,继续杀他娘的!”
转身看见自己地战马,忙打了个唿哨,战马的的跑了过来,王离飞身上马,纵马过处,一戟砍下田豹地头颅,随即举过头顶,大喝一声:“田豹已死,挡我者死!”
周围众齐军一见田豹头颅,士气顿时大跌,而秦军则士气大振,原本已显疲惫地身躯仿佛又充满了力量,立即将略显颓势的战局硬生生拉了回来。
“杀——”血乎乎的王离大喝一声,圆睁着眼睛,将田豹头颅寄在马颈后,一挥战戟便率军向齐军深处猛冲过去,一时是所向披靡,当者尽溃!
蒙恬在山上见得真切,见秦中军和右翼都已经占据了一定的优势,但左翼的五千骑兵却在田冲优势兵力下陷入苦苦支撑的状态,不禁皱了皱眉头。虽然现在从整体上看秦军还是占据一定优势的,不过却尚不足以决定最终战局的胜负,蒙恬想道:“看来该再添一把火了!”
于是,蒙恬挺起手中的长戟,大喝一声:“目标,齐军后队,冲锋!”“杀——”山坡上五千秦骑早已鳖得嗷嗷乱叫,闻听蒙恬号令,发出一阵狂啸。霎那间,铁蹄如雷,烟尘滚滚,直奔齐军后队而去!
是时,齐王田荣正率一万齐军辎重部队在阵后督战,见到战场上战况呈现焦灼状态,不由得有些心急如焚。忽然间,秦军阵后响起一阵惊雷,田荣大惊看处:一支铁骑正挥动着长戟嘶声怪叫着杀将前来,所过之处烟尘滚滚、蹄声隆隆,声势煞是惊人!
田荣大惊,环视身旁:人数虽众,却多是后勤辎重部队,只有不到两千近卫军可以一战,而前方主力却被困于战事、不得回援,不禁有些心慌,连忙传令道:“快,火速列阵,挡住秦军!”
田荣近卫将军田虎不敢怠慢,火速下令近卫军列成一个内阵,护住田荣,而其余辎重兵则布成一个圆阵,各执枪戟,准备迎战!
齐军内外阵刚刚布好,从战场边缘卷至地五千秦军铁骑已经卷至。
这支强悍的‘黑衫军’骑兵是蒙恬的亲卫部队,跟随蒙恬在北疆战场上历经无数血战,是一支打不垮、拖不烂地铁血劲旅,决非毫无沙场经验的齐兵可比。所以,两军刚一接战,胜负立分,战力本就不强地齐军辎重兵们直被杀得血肉横飞、衣甲平过,采用了凿穿战术的蒙恬片刻间便突破了齐军的外围圆阵,直扑田荣而来。
‘擒贼先擒王’,善战的蒙恬最喜一击毙敌!
见外围辎重兵已经被秦军杀散、多皆逃窜。田荣心慌,急忙拔出腰下佩剑准备肉搏。田虎见状忙道:“大王,您是万金之躯,不可轻动,看我去迎敌!”说着,一摧战马,率千余近卫军迎了上去,立时和蒙恬军杀在一处。**多游侠。田荣地这些近卫军从是从江湖游侠中精选而出,精于个人技击。非常凶悍,所以刚才一直非常顺利的秦骑措不及防之下,前锋数十骑立时被田荣近卫军连砍带刺吞没于乱军之中!
蒙恬看得真切。吃了一惊,急忙喝了一声:“快,大军分出左右两翼,直击田荣,不得恋战!”“喏!”身后传令兵连忙在马背上传出一阵长短不一地鼓号,正奔腾冲锋的秦军骑队立即分出两千各约千人地骑兵绕过正在厮杀的战场,直扑田荣而去!
田荣见状大惊。连忙挥剑大喝道:“不要慌,顶住,顶住!”话音未落。从两翼分扑上来的秦骑不由分说,铺天盖地便是顿骑兵弩。顿时将田荣身边很多近卫军射落马下,田荣身边的秩序顿时混乱不堪!
两翼秦骑趁此良机,弃了骑兵弩,迅猛扑上。势若破竹般杀散田荣身旁残存的近卫军,直奔田荣本人而来!
田虎正与蒙恬厮杀,忽然听到身后喊杀声冲天,急回头一看。已见齐王田荣被秦军围困其中。田虎大惊,不敢恋战,火速回军,来救田荣。
蒙恬如何肯放,率军急追,趁势来捉田荣。
田荣被秦军围在阵中,看看秦军将要杀至面前,正绝望间,猛见一队近卫军一面秦军,杀奔过来,领头的正是田虎!
“大王,大势已去,快快退走!”田虎焦急地大呼道。
田荣看了看前方正拼命杀敌的数万齐军将士,一时有些犹豫,田虎见蒙恬率秦骑越逼越近,顿时大急,当下便牵了田荣马疆,率残存的近卫军奋力向北突围。
一时间,齐王大旗顿时动摇,向北逃窜而去。
蒙恬大喜,大喝道:“齐王逃了,齐王逃了!”众秦骑随之大喊:“齐王逃了,齐王逃了!”那巨大地呐喊声霎那间传遍战场上空。
主战场上的齐军正浴血苦战时,猛然听到阵后传来‘齐王逃了’的呐喊声,急回头一看,果见齐王大旗正向北而走,仓惶逃窜!
众齐军顿感自己被田荣抛弃,又感战局已败,当下无心恋战,阵后的齐军发一声喊,率先逃窜。随即溃逃的势头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迅速漫延至整个主战场。
一时间,苍茫大地上,到处都是逃窜的齐军士兵。蒙恬当即汇合了王离、翁仲等部,随后掩杀,一口气追击十数里,斩杀、俘虏无数,大胜一场。
是役,检点战果,出战两万五千秦军战死四千余人,重伤五千余人,其余亦多皆带伤,可谓惨胜!而出战七万齐军战死近三万,被俘两万余,其余多逃窜一空,仅存两三千人随田荣、田冲逃回临淄,大将费无极伤重难走,亦死于乱军之中!而秦将王离亦因伤势过重、流血较多,战事刚一结束,便晕倒在地,被送回后军急救,短期不能再战!
至此,临淄附近,齐军一时再也无力集结大股兵力出战秦军,只能困守孤城,坐以待毙;而秦军经此恶战,一时也是精疲力竭、无力进取,只好退守北海,等待援兵!短期内,临淄附近竟然迅速安静下来!
数天之内,秦军屯兵北海,一边紧急刺探北方军情,一边整顿兵马、救治伤患,准备下一阶段的恶战!
这一日,蒙恬聚众议事,众将之中:翁仲虽然在血战中身被大小创数十数处,但到底皮糙肉厚,只稍稍裹了裹,休息了几天,便又活蹦乱跳了;但王离却连走路都有点腿脚发软,而且脸色十分苍白,是坐在软软的躺椅上被抬来参加军会的;其余诸将亦多多小小都带着伤,不过都是血性汉子,受伤惯了,所以也不怎么在乎!
众将之中只有蒙恬毫发无损。而且在历次此役中,无论多大地血战,蒙恬也很少有受伤的,不能不说是奇迹!
蒙恬看了看诸将,几乎尽皆带伤,也自有些心痛,感慨地道:“各位将军辛苦了,本来想让大家都多休息两天的,只是军情如火,怠慢不得。还请见谅!”
翁仲咧了咧嘴,无所谓道:“大将军,没事,咱秦国地爷们受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只当被蚂蚁咬了几口!”诸将大笑,顿觉伤口好像减痛了许多。
蒙恬笑道:“这就好!探马回报,这几天,临淄城内正在大举征兵,而且常有信使赶往章丘,看来田荣是打算调集兵力,死守临淄了!”
王离挪了挪位置。躺得更舒服一些,有些喘气地道:“便如此,我军也不怕他。等我后续援军赶到。临淄城迟早是我军的囊中之物,何况不久那些墨匠不是也一起来么。有他们助阵,攻破临淄就更有把握了!”
众将点了点头:墨门最善守城和攻城了,有他们相助,临淄城不再坚不可摧!
蒙恬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间帐外有亲兵报道:“大将军,城外有一人要求见大将军!”“噢,此人姓甚名谁?”蒙恬有些奇怪。
亲兵道:“此人自称什么‘高阳酒徒’郦食其。穿得破破烂烂地,口中酒气冲天,可能是个疯子!”
蒙恬闻言愣了愣,忽地大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览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欲找此人久矣。快去传他,不,与我恭恭敬敬地请来!”亲兵呆了呆,应了声,下去了。
翁仲眨着牛眼,有些奇道:“大将军,这种酒鬼你见他干吗,还对他如此客气?”蒙恬笑道:“这郦食其亦是陛下要找的天下三十六贤士之一,我记得陛下给我地诏书上说过:此人性格豪放、大胆,嗜酒如命,却是才学了得,口才过人,不下蒯通。但此人好像对我秦国没有什么好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见我!”
王离咳嗽了一声道:“不管他什么来意,见一见便知!”蒙恬点了点头,忽地道:“来啊,调一百中军来,听说此人胆大包天,与我在帐前立一剑廊,试他一试!”“喏!”亲兵下去了。
很快,一百彪壮秦国大汉挺胸抬头侍立帐前,等侯郦食其到来!
不久,远远地,便听帐外一声大呼:“奉大将军令,郦食其先生带——到——!”
“仓嘟——……”立时一百中军大汉拔出腰间佩剑,架起一道青光闪闪的剑廊,虎视眈眈地注视着酒气冲天地来人!
账内诸将偷眼观之,便见那郦食其甩了甩破衣烂衫,打了个酒嗝,大摇大晃地便阔步进了剑廊,面无惧色地向帐内走来!
众将互视一眼,暗暗称奇!
很快,郦食其迈过剑廊,步入帐内,傲然挺立于帐口。
立时间,帐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其中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臭之气,不知道这酒鬼几月没洗澡了!
蒙恬打量了一下此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脸盘瘦长,红通通地面孔上却有一个大号的酒糟鼻子,长相只能算勉强对得起世人;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而且散和出刺鼻的酒气和汗臭味,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澡了;脚上趿着一双露出脚趾地破鞋,走起路来竟‘咯咯’有声。
这副模样不说不像是贤士,就说他是乞丐世人至少会有九成九相信,而要说他是个酒鬼世人会有十成十相信!如果硬要说能不能在他身上看出过人之处的话,那也只能说这个人胆子很大,不仅适才钻过剑廊面无惧色,甚至面对帐中如此多悍将亦是一脸傲然!
蒙恬的嘴巴有点张大了,众将的眼睛也瞪圆了:“就、就这种人,也能算是贤士!?陛下是不是搞错了!?或者这个家伙是冒充的!”
蒙恬眼睛一瞪,喝了一声:“呔,帐下何人?来见本大将军有何要事?”蒙恬现在非常怀疑这家伙是个胆大包天、前来招摇撞骗的酒鬼!
郦食其闻言打量了一下蒙恬,忽地笑了:“我就是‘高阳酒徒’郦食其,好像刚才已经报过名了。今天来见大将军吗,自有要事!”神色间十分傲慢!
翁仲现在怎么看此人怎么不顺眼,闻言冷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郦食其一眼。要不是蒙恬在座。他一定会冲上前去一铜人将这肮脏、傲慢、可恶的酒鬼拍成肉饼!
郦食其听见哼声,不屑地看了翁仲,没有吭声,却也毫无惧色!要知道翁仲这巨人发起火来,可是相当可怕的,胆小的人能被生生吓死!你可以想像得出,一个两米多高的凶猛巨人,黑面虬鬃,杀气腾腾地盯着你,那是什么样地压力!
蒙恬却心道:“这家伙真地好大的胆子!”缓了缓脸色道:“如有要事。那便请说!”
郦食其又看了看蒙恬,突地又笑了:“郦某久闻秦国蒙大将军不仅用兵如神,且能礼贤下士,不想今日一见,却是一庸才耳,可笑啊可笑!郦某如今无话可说,告辞,告辞!”
翁仲此时终于火发,忽地跳将起来,一把就像老鹰捉小鸡似地拎过郦食其。瞪着那像铜铃般地大眼睛喝道:“呔,你这酒鬼,好生可恶。竟敢污辱我家大将军!哪里走,看打!”说着。挥动那斗大的拳头就欲猛锤郦食其。这要是锤上了,二个郦食其也得被打扁!
“住手!”间不容发之时,蒙恬出声阻止了翁仲!
在翁仲诧异地眼神里,蒙恬笑眯眯地步下座来。在郦食其身边拱了拱手道:“先生恕罪!适才蒙某不过是试探一下是否有人冒先生之名而矣,如有不当之处,还请海涵!先生请坐!”说着,向翁仲使了个眼色。
翁仲咧了咧嘴。有些郁闷地放下了郦食其。郦食其虽遭‘蹂躏’,脸色却是十分平静,略微笑了笑道:“多谢!”便自来到蒙恬下首,一屁股坐了下来!
蒙恬忍住那难闻的气息,笑道:“蒙某早闻先生大名,不知今日先生前来,有何赐教?”郦食其傲然道:“特来相投,不知大将军可容否?”
蒙恬心中大喜,却有些疑惑道:“先生是魏地高阳人,为何在此处?而且先生不是一直对我秦国无甚好感,怎会突然前来相投?”
郦食其一笑,款款而谈道:“魏地连番战乱,有何可呆之处,齐地相对稳定,所以便来齐地闲住,已在临淄多时了!至于说什么以前对秦国无好感吗,那很正常,暴政虐民,有何好感之有!?现在情况却有不同,目前的秦皇为人还算马马虎虎,至少要比田荣、刘邦、项羽等人强得多,郦某无人可投之下,又不想将一生所学空老林下,所以就前来凑合一下、投奔贵国算了!”
帐中诸将闻言傻了:“这酒鬼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陛下如此文武双全地人杰,在他眼里竟只是马马虎虎,还说什么前来投奔是凑合!可恶的半老头子,要不是大将军在,真恨得立即掐死他!”
蒙恬也被郦食其地口气一时吓住了,好半天才干笑了两声,心道:“陛下说得没错,此人的性格果然够豪放!够大胆!只不知除了嘴巴厉害以外,有没有什么真才实料!”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道:“先生真是好胆识,蒙某佩服!先生此时相投,必有见教,请不吝赐教!”
郦食其点了点头道:“大将军是否在为攻取临淄而忧虑?”蒙恬点头道:“正是,田荣正在调兵固守临淄,我军未来要取临淄城地确不是那么容易!”郦食其闻言大笑,傲然道:“如果大将军相信郦某,就让郦某为使去临淄说降。保管只凭一张嘴,三寸舌,说得田荣不战而降!如何?”
蒙恬闻言一愣,随即喜道:“太好了,若真能如此,蒙某便为先生在陛下面前请一大功!”郦食其笑道:“多谢大将军,那郦某就告辞了!”
“唉,且慢!”蒙恬急忙起身道:“先生不、不准备一下?”蒙恬心道:“不管你以前怎样,你现在可代表了我秦军脸面,若你这副样子去临淄,我秦国的面子丢得可就大了!”
郦食其闻言笑道:“将军之意,郦某知矣,无须担心!只须为某备上一匹马、一壶酒、一锭金。五天之后,必有好消息传来!”
蒙恬听这要求,呆了一呆,随即笑道:“好,来人,带先生下去,依言为先生准备!”“告辞!”郦食其在亲兵引领下扬长而去!
郦食其一走,帐中可就开了锅了,众将大哗,纷纷道:“大将军。这厮分明是满口胡柴!如此一个酒鬼。田荣会乖乖听他话、不战而降?分明是前来骗吃骗喝的!”翁仲也气哼哼地道:“正是,正是!我看这酒鬼就不像是好人,大将军,不如让末将去踩扁了他!”
蒙恬闻言,有些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不就是一匹马、一壶酒、一锭金吗,算不了什么。要是成功了,可不就是奇功一件!?算了,等五天就等五天吧。如果届时没有消息传来,我军的援兵也就该到了,届时再攻打临淄不迟!散帐!”蒙恬摆了摆手。自顾去了。
众将闻言互相看了看,个个一脸晦气!
原史中郦食其就因为为人高傲、看不起武将。在刘邦麾下就不讨人喜,结果被韩信用借刀杀人之计除去。现在看来,这郦食其依旧本性如故,和秦军武将吃不到一个碟子里去!以后自有他的苦吃!
齐王宫。议事正殿。
齐王田荣黑着一张脸端坐在王位之上,冷冷地注视着殿门的方向,一言不发。自云龙冈一役大败亏输以后,田荣的威望大大降低。齐国朝臣看田荣的目光也不禁复杂起来,这让田荣如何能够高兴得起来!
阶下,数十名齐国重臣端坐于软垫之上,亦是不敢乱发一言,只是静静地望向殿外。
在大殿门口地正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鼎下一堆柴火正烧得是烈焰乱卷、劈啪作响,鼎中地滚油则随着温度地上升正剧热地翻滚着、沸腾着,发出嘟嘟的声音,不时地有一些小小的油星溅落在鼎外。空气中一时间充满了浓重的油腥气。
而在巨鼎的下方,则是不计其数地齐国卫士正排成一个绵长的人廊,个个横眉立目、扶剑柱戟而立,这又给空气中增添了一丝不安和危险的气息!
寂静,可怕地寂静,整个大殿上下,除了滚油沸腾、烈焰翻卷地声音外,竟是悄无声息,不能不说这种气氛实在有点诡异!
忽然间,远远地有一人大呼:“秦国特使到——!”“秦国特使到——……”响亮而悠长的传报声霎那间打破了可怕的寂静,让大殿上下诸人尽皆松了口气!
传报声刚刚落下,就有一人从远方的阶下阔步而上,穿过绵长的人廊,大踏步走向大殿而来!
由于有大鼎相隔,田荣和众朝臣们一时看不清来者的相貌,只能静静地等待。
不一会儿,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走近大殿,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迈步登阶,对身边的大鼎瞧也不瞧上一眼,便视若无睹地迈步进了大殿!
田荣和众朝臣细视之,此人脸盘瘦长,身着一身白色儒袍,打扮十分平常,但却也算得体,不过身上那淡淡地书卷气和那傲然不群的气息使得来人显得与众不同,尤其是那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更显得来人不易对付!
“秦国特使郦食其拜见齐王!”郦食其弯腰施了一礼。看来这个‘高阳酒徒’并非只知道喝酒,也知道做为一国使臣代表着国家地颜面,所以还是一改以往那半乞丐、半酒鬼的形象!
当下众朝臣愤怒,有人大喝道:“呔,见我家大王,为何不跪?”
郦食其挺其腰杆,眼睛瞥了瞥叫嚣地某人,冷笑道:“我秦国乃华夏正统,地位尊崇,汝等不过是叛乱之军,有何资格要某下拜,常礼已是够客气了!”
诸朝臣大怒,纷纷叫嚷道:“大王,此人无礼,油炸了他!”田荣也是黑着脸,却也知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的道理。挥了挥手平息了众怒,冷冷地道:“寡人听说过你的名号,大名鼎鼎的‘高阳酒徒’,亦是天下有名地舌辩之士。今日寡人不管汝来为何,你且看殿门口的大鼎,那里滚油正热着呢,如果你是来说降的,寡人便让你一试油温!”
众朝臣于是兴灾乐祸地看着郦食其,看他如何应对,心中却多想把这个狂妄的家伙扔到油鼎里生生炸了!
郦食其闻言眨了眨眼。一副诧异状地四顾道:“有油鼎吗?噢,原来在这里!”说着,郦食其大步迈向殿门口,凑近了油鼎仔细看了看,嘴里啧啧有声地一连围绕围鼎转了两圈!忽地笑道:“好鼎、好鼎,古兽龙纹,看来有点年头了。嗯,油也热得刚刚好,炸人地话下去就熟!”
田荣被郦食其这无所谓地态度气得鼻子都歪了。有些恼怒地咆哮道:“呔,你这酒徒,有话就说。休要磨蹭。不过寡人事先可说过了,你要是敢说一句说降的话。寡人说生炸了你!”
郦食其又迈步入殿,一边走一边大笑:“哈哈哈哈……”直笑得田荣发傻,众朝臣发楞!
田荣怒道:“汝为何发笑?”郦食其止住笑声,冷声道:“我笑大王不识时务。这个油鼎今天炸我可以,恐怕明天就轮到大王了!郦某久闻大王亦是当世豪杰,本以为是个人物,今日一见。却不过尔尔。连一辩士之言都畏之如虎,且具鼎相侯,传扬出去岂不为天下人笑乎!?既如此,郦某便请就烹,以就大王怯懦之名!”
说完,郦食其大步出殿,来到鼎旁,旁若无人地大呼道:“快快来人,抬我入鼎!我看油温正好,下去炸一炸正舒服得很!”
众朝臣愣了:“这、这都什么人啊!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田荣也是傻了眼,心道:“这还真是滚刀肉,不怕死呢!若真炸了他,不但落一个害贤之名,且被天下人耻笑,更兼与秦军结下死仇,还真不能杀他!”正为难间,便听郦食其兀自在鼎旁大呼小叫道:“怎么没有来抬我!?快来送我入鼎,郦某几天没洗澡了,正好到滚油里洗洗!”
鼎旁的齐兵士兵个个瞪目结舌: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且还一副争先恐后的模样!不禁一齐目视田荣,等侯旨意!
此时,众朝臣们皆目视田荣,心道:“刚才说要炸了郦食其不过是吓唬之言,要真炸了他,万一秦军攻破临淄,自已岂不是要倒大霉!”所以众朝臣们都不敢出声,指望着田荣拿主意!
田荣见众朝臣的模样,心中有气,看郦食其还在鼎旁大呼小道地作势,只好陪上笑脸,扬手制止道:“郦先生休要如此,寡人错了,寡人错了!刚才不过是一试先生胆量而已,决无杀害之意,还请先生入殿,寡人听先生一言就是了!”
郦食其心中暗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地道:“咦,大王不炸郦某了?”田荣陪笑道:“只是个玩笑,先生莫要当真!”郦食其见好就收,一副不情不愿状道:“那太可惜了,郦某本来还真想下去洗洗呢。既是开玩笑,大王还将此鼎留在这里作甚!?”
田荣醒悟,连忙大喝道:“来啊,将油鼎收将下去!先生请上坐!”当下众齐兵们灰溜溜地将鼎下柴火扑灭,十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抬着油鼎去了!
郦食其当下大摇大摆地走上殿来,在众朝臣们上首坐下。
田荣现在真是有些怕了这郦食其,陪着笑脸道:“先生有话请讲,寡人洗耳恭听!”
郦食其正了正色,问道:“大王可曾清楚当今天下之局势乎?”田荣道:“略有所闻,请先生明示!”
郦食其道:“我主自回兵中原后,连战连捷,陈胜、吴广、武臣先后覆没,关中篡逆之贼亦已伏诛,天下可谓十定其八!今仅余齐、楚各据一隅,大势已去,大王可见其险乎?”
田荣闻言默然无语,今秦国又成昔年灭六国之势,田荣也知大势不妙啊!
见田荣不语,郦食其问道:“大王自比我主如何?”田荣沉默了片刻道:“颇不如也!”
郦食其又问道:“那大王麾下将校比之我秦国蒙恬、李信、韩信等将又如何?”田荣脸色有些难堪道:“亦不如也!”可不是吗,七万齐军打不过二万余秦军,前车之鉴不远。田荣亦是君子、且是一国之君,不可能睁眼说瞎话!
“那以齐国之国力、兵力比之我秦国又如何?”郦食其乘胜追击!
田荣苦笑道:“即便加上楚国,亦远不如秦国!”
郦食其点了点头道:“大王既知无论君主的贤明、将领的善战、国力的强弱都远不如我秦国,那还有必要继续抵抗下去吗?”
田荣默然片刻,忽地涩声道:“那依先生之意呢?”郦食其道:“聪明人善于审时度势,量力而行,如此上可保富贵,下可安家人!如果大王现时归降,以我主之仁义之名,必不会苛刻大王。麾下群臣亦必多有升用,如此岂不美哉!如果大王不降,现在蒙恬军离临淄不远,我跨海援兵亦朝夕可至,临淄城便再是高大坚固,又能坚持多久?一旦城破,便是玉石俱焚之局,必然祸及田氏满门!孰优孰劣,请大王三思!”
群臣中忽有一人道:“汝大言不惭,如今楚国未灭。我齐楚联手,虽势不及秦国,却也未必便会亡国!”郦食其闻言大笑道:“如此谬论。竟敢出口,且听郦某驳之!如今田横承相援兵已灭。刘邦只剩孤军困守大梁,以我主天下名将之能,大梁被破亦只在旦夕!至于项羽等人更是指望不上,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刚刚从楚地传来的消息吧:项羽在阵前发动政变。杀了宋义、桓楚等人,夺了楚国政权,以如此不明大局、鲁莽之匹夫岂是我韩信将军对手!?楚国覆灭之期不远,齐国焉能指望楚国相助乎?”众朝臣默然。
田荣面色黯然地听着郦食其地一番言语。心中那是七上八下、琢磨个不停;是降?是战?只是难以决断!
郦食其正要再加一把火时,忽然间,殿外有军士急报:“启禀大王,魏地有信使紧急赶至!”田荣愣了愣道:“宣!”不一会儿,一名冷汗涔涔的信使飞步上殿,急拜倒道:“大王,秦皇已于日前率军攻破大梁,刘邦等人尽皆战死。目前秦军正兵指薛郡,下一步是攻楚还是攻齐,难以确定,请大王定夺!”
田荣和众朝臣顿时哑然:“这田横大军覆灭的消息刚至不过半月,这刘邦又完蛋了,扶苏这攻城掠地的速度也太恐怖些了吧!”众人立时一头冷汗:“楚国目前只剩项羽一只孤军,看来是完蛋定了!”
郦食其看田荣和齐臣们一脸土色的模样,心中暗喜,傲然道:“大王,郦某适才所言不假吧!现在我主是南下楚国、还是北攻齐地,这不重要,重要是地目前天下大势已经非常明确了,那就是我秦国再统天下已成必然!现在大王归降,还有些价值,如果再等些时日,恐怕大王便是想降,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田荣霎那间仿佛苍老了许多,郦食其的一番话字字都仿佛钢什一般扎在他的心里,把他那最后的一点侥幸心理都录得干干净净,那为弟报仇、振兴齐国的宏愿也霎那间化为了乌有。田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思考了片刻后,看了看高陵君田显道:“高陵君,你看呢?”
田显自云龙冈大败以后,也是萎了,自知齐国大势已去,平日里常常对着墙壁发呆,此时听田荣问话,苦笑一声道:“事已至此,还有得选择吗!?大王,为了不累及家族,臣意以为还是降了吧,再抵抗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田荣苦笑一声,看了看郦食其道:“郦先生,便请回禀蒙恬将军,就说田荣愿意归降,但要求立誓保全我等家族,否则田荣宁愿血战到底!”
郦食其闻言大喜,正色道:“请大王放心,蒙恬将军乃仁信之人,我主更是从不滥杀降臣,都请放心便是!既大事已定,那郦某便告辞了!”“来人,送郦先生!”田荣有些失魂落魄地欠了欠身!
看着郦食其远去地背影,忽然间有齐臣痛哭失声,紧接着哭泣的人越来越多,转眼间殿中已是一片悲泣之音。苦盼了十余年的复国梦终又破碎,这对齐国旧贵们地打击自是相当大的,但是齐人靡弱已久,面对如此绝境,也只能无助地接受上天地安排!
不数日,接获喜讯的蒙恬大喜,会合了自下密登陆赶来的援军以后,立即开赴临淄,接受田荣归降!
于是,公元前210年五月初,齐国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