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兰葵躺在床上,额头淌着一颗颗的汗,双手紧紧地攥着锦被,腹部传来的一阵阵钝痛,几乎让她晕厥过去。
宋氏也不是没替人接生过,可这是自家女儿,而她心里也明白,这孩子一出生,怕是这女儿的命,也就没了,难免有些紧张。
宋兰葵疼了足足五个时辰,天快亮的时候,那洞中才传出孩子啼哭的声音。
宋兰葵已经精疲力尽,虚弱的好半天连话都说不出,发白的手指着孩子,示意让宋氏抱给她看。
宋氏抱着孩子给她看。
那是一个男孩,刚出生,有点皱巴巴,红彤彤的,不怎么好看,可宋兰葵怎么瞧着,都觉得漂亮。
“阿娘,你说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宋兰葵这几月都在想孩子的名字,却始终没能拿定主意。
之前,都是宇文适给孩子取的名。
宋氏眼眶红红的,声音哽咽:“兰葵,你先休息一会儿,孩子的名字不着急。”
宋兰葵觉得自己真的好累好累,眼皮开始撑不开了,她想好好的再看看孩子,她伸出手,想要抱抱孩子,眼皮合上,手终还是无力的滑落。
宋氏怀着的孩子,忽然啼哭不止。
“兰葵,兰葵……”
“兰儿。”
御书房内,小憩的宇文适,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这才惊觉,他浑身都在冒冷汗。
他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兰儿离开了。
宇文适的手在抖,心在痛。
他也不知为何,忽然冲出了御书房。
在外打盹的小桂子只见一道人影闪过,迷迷糊糊地:“皇上,您这是去哪。”
宇文适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赶到了画骨峰山脚下,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要来这里,只知,他的心很痛。
有一个声音,让他来这里。
那画骨峰的入口,依然找不到,宇文适跟发了疯似的,在那一片大雪纷飞中,冲那山上大喊,那四周,全是他的回音。
“兰儿,兰儿……”
宇文适找寻了一天,都没有找到入口,夜晚到来,更冷了,大片大片地雪落了下来,宇文适筋疲力尽,倒在雪地里,他渴望,他的兰儿会像几年前一样,出现在他面前。
这皇帝,他不做了,他想与她在那山上,洞中,过世外桃源的日子。
兰儿,好冷,你在哪里。
宇文适将自己慢慢地蜷缩成一团,雪落在他身上,覆盖。
王美人跟随着夏江与小桂子找到宇文适的时候,他已经快把自己冻僵了,嘴里却还喊着:“兰儿。”
王美人眼中露出震惊,那个宋兰葵在宇文适心里,竟然占了如此重的份量,她不知宇文适为何发疯了一样跑来这里,只知道,自从宋兰葵离开后,宇文适就疯了,越来越疯狂。
“皇上。”小桂子都快吓懵了。
几人将宇文适迅速带回了宫里。
宋氏对山脚下发生的事一清二楚,她也很是震惊,那宇文适怎么忽然就来了。
看着躺在冰棺里的宋兰葵,宋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的女儿没了。
宋兰葵留下的孩子,不停的啼哭,就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娘亲离开,那样悲伤。
宋氏抱起啼哭的孩子,柔声哄道:“寒儿乖,不哭了,不哭了。”
宋兰葵临终也没来得及给孩子取一个名字,宋氏想了想,给孩子取名宋寒。
回到宫中的宇文适,昏迷了三天都没有醒。
太医也诊断不出个所以然。
太后可是急的白了好多根头发,叫来夏江:“你去那画骨峰将宋氏夫妇请来给皇上看病。”
夏江一脸无奈,那画骨峰,可不是人人都能上去的。
不过看着昏迷不醒的宇文适,夏江还是去画骨峰碰碰运气。
王美人日夜在乾清殿伺候,也叫来芍药,询问宋兰葵跟宇文适之前的事,然后她没日没夜的在宇文适床边讲两个人的故事。
这一招,也真奏效。
宇文适在第五天醒了过来。
再次醒来的宇文适,仿佛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面无表情,仿佛这世上任何一样东西,一个人,一件事,都不能令他有半点喜怒哀乐。
没人敢提宇文适去画骨峰的事。
也没人知道,宇文适常常会在凤仪殿一个人哭。
有一日,宇文适想念梨花羹了,御膳房折腾了几个时辰,也没能做出一碗与宋兰葵做的一模一样的梨花羹。
看着他这么折磨自己。
王美人不解地问:“皇上,你这么想她,为何不去找她。”
宇文适冷冷地反问:“朕想谁?”
王美人自此也不再问了。
每年,在与宋兰葵相遇的那一天,宇文适都会去画骨峰山脚下住几日。
他矗立在山脚下,望着山顶,他知道她在那里,也在脑海里想象着她在山上的日子,却从来不知,那山上,只有一口冰棺,一个永远不会醒的人。
每年这个时候雪都下得特别大,那山洞口积满了雪。
宇文适不知道,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大梁曾经的皇后娘娘宋兰葵,如今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棺材之中,已经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