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笺文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她低下头，继续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卷宗，心跳却有些混乱。
自颜如玉的气息出现的那一刻，她就感受到了他的存在，那一刻，她想过将他立刻缉捕归案，可临到关头，心中又闪过了一丝犹豫。
先不说她们目前毫无准备，还不是颜如玉的对手，很有可能大战一场后依旧被他给逃走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心里还未彻底狠下心来。
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暂时放他一马……
因为眼下，赤砂魔盗团的案子才更加重要。
她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随后才睁开。
随着这一张一合，她的心绪又恢复了从前的沉着。
突然间律笺文看到赤砂魔盗团是在上月初的时从混天典狱中越狱时，律笺文不自觉地眯起眼。
她前脚刚离开，这几大妖怪后脚就越狱，还碰巧……来到了此地。
这般架势，对方似乎……是冲她而来。可自己没有惹过他们吧，莫非是因为……
一天后，颜如玉站在了草坪上，一眼便瞧见了苦情巨树下那抹翠绿的身影，如初见时一样，从容而淡定。
他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狐妖少女却早有所料般，微笑着回眸，“多少年没回来过了，真是稀客啊！”
眼前的男子跟下山前似乎没什么不同，他的眼神依旧一派清明。
颜如玉愣了一瞬后，缓缓地走向对方，低唤了一声，“师父……”
她果然没变，仿佛任何事情都逃不过她的掌心。
涂山容容眯着眼望着他，缓声道：“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我就不报警了。”
那平静的语气，就像是在诉说着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
可事实上，“报警”两字，足以证明了她的态度。
颜如玉苦恼地皱了皱眉，但是还是很有自觉，没有问出为何要报警这种话来。
人与妖的法律，似乎就是由涂山发起的。
苦情树下，俩人并排坐在草地之上。
颜如玉伸手把玩着飘落的粉色叶片，显得心事重重，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从涂山离开，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当初他还是不告而别。
途中没有回来过一次，如今却——
“师父，我这次回来……”
没等他把话说完，涂山容容便像是了然于心般侧头望向他，“来找我问怎么得到她的爱？”
“嗯……”颜如玉脸色通红，一下子被戳中心事，他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不是这个啦，我只不过想求教一下师傅，我到底哪里不好？”
这带着少年稚气的话音刚落，涂山容容一个没绷住，直接捧腹轻笑起来。
“师父……”颜如玉神色微窘迫，一时间想生气也气不起来，只能无奈地抱怨了一句，“你……有点过分了。”
涂山容容缓过神来，一语道破，“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感情的，那个女孩子我了解过，你们在一起我不反对，毕竟你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呢。”涂山容容的最后一句说的极为小声，即便是颜如玉也没有听到。
颜如玉动了动嘴，装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眼神却有些紧张地望着天际。
涂山容容看在眼里，语气颇为无奈道：“你呀，对颜值上的执着和天分，都非常优秀。想当年，没有多久就学会了我的变颜术……可是你走的太急了，只学会了变颜术就匆忙下山，很多人世间的道理，为师都还没来得及教你。”
颜如玉不解地问道：“人世间的道理？”
涂山容容沉默着没有回应。
颜如玉神色黯然地低下头，继续询问道：“那么师傅，你能不能告诉我，她为什么讨厌我？明明只要她想，我都可以变成他想要的样子，不管什么样，只要她喜欢……”
未曾等他把话说完，涂山容容却缓缓睁开明眸，眼神肃起，语气沉冷地打断：“无论你的样貌如何变化，在人间界的你，永远都是千颜铁掌……恶贯满盈的恶贼——颜如玉！”
“恶贯满盈的恶贼？是……是指我吗？”颜如玉伸出手指头指向自己，一脸怀疑地看向涂山容容。
涂山容容淡声开口：“你自己想想……下山后你都做了什么？”
颜如玉开始回忆着，下山后的场景一遍一遍的从脑海中闪过，他边想边说道：“下山后——觅食、揍傻蛋、交配……”
仔细一想，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这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那么我换个说法，这些年你都在……”涂山容容睁开双眸，皱起秀眉看着颜如玉，逐字逐句道：“抢劫，杀人，强奸，恶贯满盈，实至名归。”
颜如玉一脸不解，内心似是有所触动，此刻却木讷着一张脸来，说不出不知所以然。
涂山容容看着满是疑惑的颜如玉，语气淡淡道：“若你只是想要做一只山野妖怪，这些你大可不必理解，因为山野妖怪并不在意人类怎么看他。但若你真的在意了某个人类……你要改变的……就不仅仅是相貌而已了。何去何从，你自己琢磨吧……”
话落，她款步离去，却在临近山头的方向，听到了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放他进来，就为了讲这几句话？”
涂山容容微微一怔，旋即抬头瞭望山头。
就见身姿高挑，样貌艳丽的涂山雅雅居高临下地站在山巅之上，身旁则站着一脸鼻青脸肿的秦无夜。
纵然秦无夜努力修炼了两年，可很显然，才准皇巅峰的他完全不是涂山雅雅的对手，更别说让涂山雅雅与他成亲了。
刚才她与颜如玉的对话，也被涂山雅雅悉数听了进去。
她轻唤一声，“姐姐，你又把饕餮哥哥打成这样。”
涂山雅雅皱起黛眉，神情微凉道：“哼，这是他自找的，谁让他……。”
涂山容容也是满脸埋怨，为秦无夜治疗了起来，自顾自的说道：“告诉他这些已经够了……我想，他会思考出他自己想要的答案的。”
苦情树下的颜如玉抬手接下了一片花瓣，怔怔得入了神。
涂山容容的话让他的脑瓜一阵酸疼。
在此之前，他一向以为，人类，不，甚至是妖对外貌都有着无上的执着。
当年他还没有这一身好皮囊的时候，可是被无数妖怪欺凌，甚至毫无容身之地。
后来下山，就不一样了。
他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不管做什么，旁人都是一阵叫好。
一时之间，风头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