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钟后,戚慕从书房出来,就看见季子羡已经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等着了,正午的阳光撒了一小半在他身上,明明带着暖意,可他整个人却是沉寂而冰冷的,脸上没有了再见时笑容,隐隐还透着担忧与迷茫……
戚慕脚步声并不轻,一路走过去,他都没有回神,只好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喂,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季子羡顿时就反应过来,眉眼弯了弯,说:“见你过得好,替你开心。”
戚慕想说你那表情忧心忡忡的跟哭丧一样,那是替我开心吗?不过两年不见,关系多少有点隔阂,一时间做不出这种毫无顾忌互怼的事。于是转身去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玻璃杯,还挺烫手,戚慕刚想提醒说等会儿凉了再喝,就见人跟察觉不到手中的热度似的,端着就递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整个人表情一变,一直以来的家世教养又不容许他作出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这种失礼的事,于是硬生生咽了下去,舌头都烫麻了。
戚慕见他这样笑的不行,说:“走吧,我请你吃饭去。”
季子羡就说:“酒也要你请。”
戚慕笑了笑,这一瞬间就觉得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些相依为命亲密无间的时光了,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往门外拖,说:“得寸进尺啊你,老规矩,我请吃饭,你请酒。”
当年为了感谢这人替他蒙混过关,戚慕就每次都嚷嚷着请吃饭,可那会儿他是真不富裕,所以就耍赖说,我只说请吃饭没说请喝酒,于是后来只要是他请客都约定俗成戚慕付饭钱,季子羡付酒钱。
“我刚回来,你就不能让我一次?”季子羡说是这样说,整个人却十分顺从地被戚慕带出门,从始至终都是那副谦让的态度。
路上,两人各自聊了自己的一些近况,季子羡留学期间依然跟他在国内一样,凭着认真谦逊,刻苦执着的性子得到了不少大导演的赏识,回来之前是在国外一家挺有名气的影视制作公司,兼职导演助手,算是工作也算是学习,了了几句,戚慕就能猜出这人研修完定是前途一片大好的。
如今半途而废回来了,仅仅只是他家老夫人的原因?戚慕听着他避重就轻没心没肺的聊这些事,心里就有点闷。
到了一家中餐馆,戚慕让季子羡先上楼定位置,等他停好车回来,竟然看见对方就那么站在门口等着他呢,整个人跟迎宾似的,眉目修朗,笑容恬静地站在那遥遥地看着他,那模样就像是当年怕他蹭课被发现,故意主动请缨帮导师点名,每次站在门口等着他时的表情一摸一样,给戚慕弄的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戚慕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难以置信,季子羡那么一个做事严谨、较真的人是怎么容许自己帮他欺上瞒下,知法犯法,一错再错的呢。手机\端一秒記住《.999xs.》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吃完饭,戚慕又把人带回家聊了一会儿,进了书房,看见那个带锁的书柜,季子羡表情愣了一下,这里面都是……
戚慕倒是不怎么在乎,大大方方说,教材手稿啊,顺便拉开抽屉拿出钥匙扔给他,“想看吗?里面还有你临出国前送我的那堆书呢,不过你也知道我这性子,除非必要,哪有闲工夫读那些腻歪人的散文诗,也不知道你当初怎么想的,送我那些,这不,全在这珍藏呢,一本没翻完,不过你也别有意见啊,我没给扔了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季子羡捏着钥匙,垂着头喃喃自语了一句,“难怪。”
戚慕没听清问他说什么,季子羡笑着说:“看来我的面子挺大啊。”
戚慕走过去哥俩好的捶了一拳对方的肩膀,连连说,那可不,都珍藏起来了,谁也没这待遇,季子羡就越发笑得灿烂。
到下午五六点的时候,戚慕开车送季子羡回家,两个小时的车程,到他家门前时天已经黑透了,戚慕有心要送他进门,顺便拜访一下叔叔阿姨,然而季子羡却表现的面有难色,几次欲言又止,神色还越来越难堪的模样。
戚慕多少也明白了点什么,只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伸个懒腰,若无其事说:“就送你到这了,我还得早点赶回家呢,你也知道我家戚夫人不好惹,回去晚了,就是三司会审,大刑伺候。”
季子羡扑哧一声笑了,眼里的忧虑散得干干净净,推着他把他塞进车里,说:“那你快回去,我可不想你为了我被罚板子,等我安顿好,就去找你。”
季子羡等戚慕的车彻底看不见,才转身按响自家门铃,想到接下来免不了一场口水战,就十分头疼。
口水战或者说是单方面的批斗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还是靠他装可怜舟车劳顿旅途辛苦等才被暂时允许先回卧室休息一晚上,明天继续斗争。
斗争什么呢?做父母的也是难,当初执意要出国的是他,就连过节过年都不愿回来一趟,就跟国内有什么洪水猛兽,他一露面就会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他吞了,嚼了,渣都不剩似的,如今突然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突然放弃一切回来的也是他,做人怎么就能这么任性自私呢?
季子羡躺在床上,心都揪得难受,过了一会儿才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张撕皱了的书页纸,那是趁戚慕不注意,偷偷从他送的那些诗集中翻出一本,从最后一页撕下来的,上面写了一行字:
愿为你山河以赋,愿为你远走他乡。
当年他以为他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至少在他收拾好自己的感情之前绝不会再回来,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逼自己做就能成功的——不见,不念,不语……当他以为他把那些感情都埋葬了,抑制了,可只要那人轻轻招一招手,那些长期隐而不发,苦苦压制的感情就像是突然找到了突破口,一下子爆发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让人手忙脚乱,人仰马翻,最后理智全无……
想着想着,他突然翻身而起,把那慌乱间撕皱的纸张铺到书桌上,慢慢展平,又拿出一只笔,在那句话后面又加了一行字:
愿为你走,亦愿为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