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1)

因有两块是上好的山林,盛大林和里长说了好些软和话,才用十七两银子拿下。

剩余的钱,买了两座小山林,盛言楚围着小山林跑了一圈,发现这两处山头长满了荆棘,不过也有惊喜的地方。

用棍子扒拉开长满小刺的荆棘,往深处走几步便能看到一簇一簇的野茶树灌木丛,难为荆棘拦住了路,不然程氏定要摘几篓子春茶回去做茶饼吃。

“娘,这底下有茶树菇,贵表哥快来,咱们晚上有口福了。”盛言楚开心的在树丛里探出脑袋嚷嚷,小手上赫然举着一大捧褐色野生茶树菇。

程以贵见状忙抄起木棍将周围的荆棘打倒,半人高的杂草一倒,只见野茶树下遍布着一团又一团的茶树菇。

“我的老天爷……咋这么多茶树菇?”要不是里正已经命人在山脚打了界石碑,盛大林都有点后悔自己早早没将这块地买下来。

“哇,”盛言楚又一声欢喜,“娘,你快过来看——”

程氏小心的撇断拦在脑门前的枯树枝,听见儿子撒欢的笑声,不由莞尔:“别乱踩,小心踩中草丛里的蛇……”

儿子怕蛇这件事程氏心里清楚的很。

猛地听得来自亲娘的关心,盛言楚后背呲溜往下滑落一滴冷汗,小脸骤然发白,越说什么来什么,他突然觉得脚下踩着的软绵绵草地就是蛇那冰凉的身子。

突然一个天旋地转,盛言楚的双脚腾空飞到了程有福的肩上。

“娘,”盛言楚松了口气,牢牢抱住舅舅的脖子,挥舞着手,道:“你看看你右脚前边那块草堆里长的是不是番葛苗苗。”

程氏扒开草丛探头去看,看到一撮又一撮羽状菱形的绿叶后,扑哧笑开:“果真是番葛,咱楚儿的眼睛真贼,这么小的苗苗都被你发现了,喏,下面还有种子呢。”

番葛种子能预防蚜虫,水湖村的娃娃们每逢清明都会成群结队的拿着小锄头到山上挖番葛,一行人中,若是谁捡到了番葛种子,周围的小伙伴定要围着那人跳跳唱唱恭贺他日后嘴里不会长蛀牙。

程以贵拍着手掌绕着盛言楚周围唱了两句恭喜,旋即揶揄:“楚哥儿,你以后可不能喊牙疼哦~”

盛言楚气呼呼的龇着两排整齐的小米牙,大声道:“我才不会牙疼呢,便是疼,我也忍着。”

见程以贵面露怀疑和不屑,盛言楚轻讽的挑挑眉头,“我可不像某些人,掉牙的时候疼的满地打滚……”

此言一出,程以贵羞愧的低下头。

坐在舅舅脖子上的盛言楚见表哥吃瘪,不由咧嘴大笑,忽而觉得右腮处传来一阵刺骨的痛,他下意识将手伸进嘴巴里去摸。

手刚触及牙床,他就痛得身体紧绷,这种折磨人的感觉瞬间在盛言楚眉目之间拢上一层阴翳。

——他好像要开始换牙了。

清明不宜动土,程氏便选在第二天上山种荔枝树,这次大嫂乌氏带着女儿菊姐儿、大儿子程以贵以及另外一对儿子来到林地帮忙,几人动作快,迎着清明细雨不一会就将二十株荔枝种下了。

盛言楚捂着高高肿起的腮帮子,含糊不清的央求:“娘,移栽一些番葛苗苗过来种吧,我想次番葛……”

“爹,娘,你们听到没,楚哥儿说他牙疼…大小伙子竟然怕牙疼,羞不羞?”程以贵笑嘻嘻的领着两个弟弟取笑盛言楚,盛言楚撅起嘴巴瞪了几人一眼,见亲娘和舅舅他们也憋笑看他,他气不过找来小锄头。

见盛言楚要自己上山挖,程以贵的姐姐菊姐儿忙拉过盛言楚,笑道:“楚哥儿,番葛种子其实防的是地里的蚜虫,不是防你嘴里……”

“管它防什么虫,我今个都要挖来。”盛言楚这会子哪里还有台阶下,只能硬着头皮去挖。

清明三天假里,在程氏他们马不停蹄的插红薯苗时,盛言楚竟一个人挖了不下几百株番葛到荔枝树下。

春风一吹,番葛叶苗嗷嗷的往上蹿长。

似是为了证实番葛种子有治牙的威力,每每康家私塾放了假,盛言楚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林地给番葛除草浇水,顺林照看照看五两银子买来的珍贵荔枝树以及诱他馋嘴的红薯。

时间一晃而过,八月十五秋夕祭月后,盛言楚踏着轻盈的步伐跟程氏来林地收割番葛。

母子俩费了两天的功夫才将满山的番葛挑回家,番葛皮薄肉脆,不论是清炒还是生食,都格外的香甜多汁。

也不知怎么的,吃了几个番葛的盛言楚莫名觉得他那高肿的牙床好了不少,为此,盛言楚有事没事就喜欢跟程氏翻来覆去的说番葛能治牙疼这桩事。

程氏怕儿子吃多了番葛会闹出毛病,便悄悄带着番葛去了镇上的医馆,一问倒巧了。

“夫人家中且有多少番葛?”医馆的老大夫迫不及待的问,“管他有多少斤,全部送我这来。”

原来近几日医馆送来不少醉酒晕迷不醒的伤患,医馆正四处寻能解酒毒祛火的番葛呢。

“我不卖的,”程氏霍然往外走,不好意思道,“我不过是来问番葛能不能治小儿牙疼罢了……”

老大夫焦急的拦住程氏,沉吟道:“没听说番葛能治牙疼,但吃一些能清凉去火气缓解牙病。”

“原来如此。”程氏松了口气,见老大夫苦苦求她卖番葛,她只好应下

“都是我儿种的玩的,不成想秋收收了三五箩筐,老大夫既要,便随我家去拿来。”

所以当盛言楚看到他娘领着人上门收番葛时,盛言楚岂能答应?

这些都是他的命根子!

老大夫捻着胡须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缺了大门牙的盛言楚,意味深长的劝道:“番葛虽能祛火,却不能多食,你若不想牙疼,小老儿我这倒有一妙方。”

盛言楚倏而眼睛一亮,当下哪里还管番葛,求着老大夫给他开了一剂药。

药并不能立马除病,但多少比吃番葛来的效果好。

医馆开在廖康两家私塾的中间,因念及老大夫拯救了他的牙,盛言楚夜跑时会故意绕到医馆,如若医馆人多,他便在一旁帮着做打水挤布巾的小事。

一来二去,一老一少竟不拘年岁行辈成了忘年好友。

此后一年多,盛言楚每回放假归来都会带一些番葛给老大夫,而老大夫也毫不吝啬,该给的银钱照样给,还跟程氏约好了来年的番葛买卖,除此之外,老大夫抽空还教盛言楚认起药草。

盛言楚几番想给束脩都没成功,无奈只好每回上山照料荔枝树时多留心林地里的药草,遇上能用的,他便小心翼翼的挖起来带给老大夫,偶有几次他还挖到了两株小人参地精。

虽然人参太小不值钱,但老大夫也没有白收,卖给富商后赏了二两银子给盛言楚拿去玩。

零零散散的药钱加在一块,等翻年开春迎开学子县试时,盛言楚身上竟攒了八两碎银子。

今年的县试对于才九岁的盛言楚而言,自然毫不相干,但程以贵却焦灼的难以入眠。

舅舅家的菊表姐今年十七了,之前相中的人家被老盛家的盛梅花半道劫走后,菊姐儿备受打击的不敢再出来相看人家,为了姐姐能嫁一个好人家,才十四岁的程以贵决定搏一搏今年的县试。

康夫子说,嘉和朝的童生试分两场。

第一场叫县试,二月份开考,第二场叫府试,四月中旬开考。

因县试在即,康夫子便将袭文阁所有未下场过的学子召集到院中,郑重其事道:“今年康家下场考童生的虽只有三人,但除了他们三个要用心听之外,其余人也要留神,好有备无患。”

被点到名的程以贵三人耳朵一立,面目凝重,不敢有丝毫懈怠。

紧张的气氛连带着调皮崽祝永章都收起了玩心,和盛言楚并排坐在下面认真听讲。

“今年的政令已经下来了,咱们临朔郡静绥县的县试考四场,一天一场,考场就设在衙门礼房的巷子口。”

顿了顿,康夫子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继续说:“若你们三人有幸过了县试,四月在郡城考的府试则有三场,考场这回放在院中,就设在郡守府衙的礼院里,你们三可都听清楚了?”

三人齐齐点头。

祝永章听得入神,忙问:“叔父,为何以贵兄长今年能下场考童生,我和楚哥儿咋就不行呢?”

挠挠头,祝永章困惑的挠挠头,嘀咕道:“我就算了,左右楹联都写不出来,但楚哥儿不一样呀,楚哥儿这两年里学的学问可多了,四书五经十三本书倒背如流,便是师兄们学的诗赋——”

“诗赋如何?”康夫子突然发问。

康夫子并没有让丙班的学子钻研诗赋,有关诗赋都是平时在课上随口提一嘴罢了,不做强求。

祝永章顺嘴答:“我瞧着未必比三位师兄差劲,楚哥儿,你说呢?”说着拿手肘捅盛言楚。

康夫子遂看向盛言楚,盛言楚拱手准备谦逊的说一般般,却被祝永章抢了话头。

“楚哥儿,我可是见过你舍馆柜子里头堆码的厚厚草稿,上面的诗词写的相当好,你千万别谦虚,我叔父历来喜欢的就是才华横溢之辈,你既有才,切莫藏着掖着。”

这话说在很合康夫子的心,康夫子大笑出声,踱步至盛言楚跟前,也不问祝永章所说的真假,上来就抛了一个词牌名。

盛言楚有一瞬间懵逼,转瞬思量片刻后朗声做出一首五言六韵试帖诗。

六韵律诗是科举县试必考的内容,所以当盛言楚一张嘴,在场的学子们都惊呆了。

康夫子更是乐得摇头晃脑连连夸赞,紧接着又出了几道律赋,一道难过一道,盛言楚的作诗速度渐渐放慢。

便是磕磕巴巴的思考,但这些诗赋终究还是做了出来,且有几首做的尤为行云流水耐人寻味,引得隔壁屋里的甄秀才等人忍不住趴在门后细品。

“好,好,好。”康夫子一连三声叫好,回味过后忽吐出一句:“盛言楚,你可想今年下场试一遭?”

此话一出,院子里一片哗然。

盛言楚面色遽变,心下还未平定时,却见康夫子长袖一展,颇有深意的递过来一张禀生作保的拓版文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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