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你把别人祸祸没了，反过来叫别人余孽？
皇宫。
夜宴结束。
宾客尽欢。
颐心殿内，秦墨染伺候钟情醒酒。
瞥了眼钟情略鼓的小腹，她叹道：“皇后本不必如此。”
钟情不语，喝完碗里的热汤，好奇道：“怪好喝的，是什么东西？”
“是木秀宗宗主秋悲送的，”秦墨染笑道，“醒酒只是小用。”
钟情惊喜道：“可是养胎之物？”
秦墨染点头。
“再盛一碗！”钟情声音颤抖。
“皇后，多饮无益，”秦墨染压下心酸，拱手轻声道，“我哥不在，嫂子受累了。”
钟情闻言，情绪稍缓，低头轻抚小腹，喃喃道：“我不怕做这些事，只怕做不好，负了夫君。”
“我哥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就是娶了嫂子。”
钟情笑了笑，犹豫少顷道：“我也不知该不该问，陛下他……可安好？”
秦墨染笑道：“国运无恙，陛下无恙。”
“这便好，这便好。”钟情说着好，眼圈儿也红了，“墨染莫要笑我，有孕在身，就是爱胡思乱想。”
秦墨染坐下，拉起钟情的手道：“嫂子放心，且不说陛下修为惊人，他为人处事之沉稳，绝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的，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霍大人说过陛下无事，”秦墨染笑道，“若真有事，他早跑去找陛下了。”
钟情闻言，紧绷的神经又放缓些许，忽而又愣道：“对了，夜宴怎未见霍大人？”
“岂止是他，”秦墨染翻了个白眼，“律部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放了长假。”
钟情咯咯笑道：“也是应该的，这半年来，他们没少辛苦……诶，为何那些位宗主，三五句话就得提一嘴沈青云？”
“这说来话长了，嫂子不困的话，墨染慢慢讲与你听……”
沈府。
把皇宫杀通的沈家二爷，有些意兴阑珊。
沈威龙好奇道：“看上去没喝尽兴？”
“现在的客人，是越来越不客气了。”沈威虎悻悻道。
一旁陪外公的沈青云，闻言转过头：“二叔，不会都是好酒之人吧？”
“不是不是，哎……”沈威虎叹道，“主要是帮我的人太多。”
云破天都好奇起来：“此话怎讲？”
“兽宗的牛公子，四位长老，麾下数十弟子，归墟门的孟长老，还有狼王阁下，陪着我去敬酒，根本轮不到我……”
好家伙！
沈青云乐得拍大腿：“典型的打不过就加入啊。”
众人哄笑。
“这话说得妙，”云破天摸摸沈青云的头，“青云平日应酬多吗？”
沈青云笑道：“外公，二叔那是专业对口，真要有人请我们禁武司的人喝酒，那我们可就兴奋了。”
“哈哈，”云破天哈哈大笑，“请的人，一抓一个准。”
“就是这个理儿。”
正说着，百艺进厅，恭敬道：“老爷，夫人，宵夜已备好。”
“外公，我扶你。”沈青云凑近道，“我知外公久不宵夜，但今晚这个，可是绝好的东西……”
众人来至宴厅。
说是宵夜，其实每个人面前就一盅汤。
看上去寡淡，没什么油水，里面飘着三片儿三色木头似的东西。
“外公，你们先喝，”沈青云摆摆手跑了，“我去灶房喝锅里的。”
一株增寿五十年的三生参，拢共也切不了多少，在座刚好一人三片。
众人闻言，装作不懂。
发现宴厅被沈青云神识笼罩，便笑呵呵拉家常，喝参汤，至于心里怎么想的……
“大抵就是威龙剑道初成，九死一生为我抢来魔劫经时的感觉吧。”
沈明镜喝着参汤打量老弟，见威龙剑眸有些红，不由笑了。
“那时我却给了他三耳光，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五十年的增寿神药，连沈府的狗都看不上。
一群大佬的心情，激荡得犹如在争抢证道之物。
面儿上还得云淡风轻。
好像喝下去的，只是正常范畴里小辈的孝敬。
不过，当看到宴厅外的沈青云摸出小本本记录什么的时候，众人就有些发毛。
“外公，三加五加十加七年，爹，三年加七年，娘，三年加七年，二叔七年？”
“好家伙，生死簿吗？”
“我家大侄子，硬是让我这二叔汗流浃背啊……”
“姐夫，姐，我，我这头一遭，需要表现点什么不一样吗？”
……
宴厅外。
沈青云收回神识，无比满意地合上小本本，还待享受成就感，一拍脑袋，跑去了灶房。
“百艺姐百艺姐，熬参汤的砂锅……还好没洗，哈哈哈！”
百艺瞅着少爷冲进灶房，端起砂锅就跑，不由一笑，喊道：“少爷慢点儿。”
“虎妞速速现身！”
沈青云还没冲进自家小院儿，便大喊一声。
刚进院儿，虎风扑面，一只奶虎落地嗷呜。
“伸舌头，”沈青云一手端砂锅，一手按虎头，“舔！”
小黑鸡翅膀捂眼。
狗腿耳朵耷拉遮眼。
这一幕没眼看。
“却又羡慕得要死……”
“是啊，何时我俩才有舔的份儿？”
宴厅内，众大佬乐不可支。
云倩倩一边哭一边笑：“青云也是想得出。”
“嫂子，青云精明着呢，”沈威虎乐呵呵道，“增寿五十年，分了七份，这不还有一年，肯定就在锅里了嘛。”
云破天唏嘘道：“青云这般在意庚金白虎……如何安排得好？”
“且看青云的意思吧，”沈威龙沉声道，“怕是他那便宜姐姐上门后，他才会考虑这些事。”
沈明镜颔首道：“青云行事稳重……那个便宜姐姐，又是什么情况？”
云汐小魔头闻言，凑到大魔头耳边小声说着。
听到自家老弟把秋悲的五境天劫给劈没了，沈明镜意味深长道：“青云融入修仙界的速度，快得惊人啊。”
此话一出，厅内沉默。
如今沈家最大的麻烦，就是这一点。
一方面，沈青云炼体炼魂精进神速，体内灵力却牢牢守住底线。
强如云破天沈威龙，都看不到沈青云日后会如何发展。
另一方面，沈青云接触的圈子越来越广泛。
虽说还远远涉及不到擎天宗仙剑宗一流，也没人能预料沈青云接触到这个层级的时间。
“威龙，”见沈威龙表情平静，云破天疑惑道，“伱是不是有想法了？”
沈威龙没有回应，沉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先弄清楚青云的思路，免得弄巧成拙。”
云汐撇撇嘴。
“这话要不是姐夫说的，哼哼……”
云壤摸摸鼻子道：“莫田坊市的动静，前些日已传到云霄坊市那边了。”
“这么快？”云汐好奇道，“怎么传的？”
“说是有奇人出，要搞什么利益联合体，”云壤悻悻道，“问道宗余孽，似乎对这个有兴趣。”
余孽？
“你把别人祸祸没了，反过来叫别人余孽？”
亲爹云破天都听不下去了，叹道：“问道宗的门人，不是都被二宗收了吗，哪里还有什么余孽。”
“哎呀爹，”云汐又跑来缠云破天，“总有不信邪的嘛，二哥，你又去哪个宗门了？”
“道玄阁。”
众人闻言，二话不说，先给道玄阁默哀半炷香。
会同馆。
各家大佬都在开小会。
秦武王朝别开生面的欢迎仪式，是议论的重点。
“我开始还担心秦武搞不定，故而派孟长老前来帮忙，”秋风不好看向孟长老，“到底谁安排的？”
孟长老苦笑道：“据说是沈青云的法子。”
“是他的话，那本宗就能接受了。”秋风不好失笑，“古灵精怪的点子，层出不穷呐。”
孟长老颔首称是：“他这番举动，各宗和秦武便有了盟友之实。”
“乐见于此。”秋风不好笑呵呵道，“诸位这些日子多逛逛，加深对秦武的了解。”
三观最正的李长老皱眉道：“宗主，别忘了云袖宗那边的态度……”
归墟门、楚汉仙朝疆域，名义上属云袖宗管辖。
于莫田坊市，三观李长老跑了趟云袖宗，请对方主持公道。
前两日云袖宗才给出反应，却是呵呵的态度。
秋风不好冷笑道：“不出面更好，本宗还怕队友太多呢。”
众长老闻言，忍俊不禁。
“给他机会，都不知道珍惜啊……”
“等云袖宗知道真相，嘿嘿！”
“我如今只希望云袖宗力挺楚汉仙朝！”
“哈哈，正是，不如此，我归墟门岂能闷声发大财？”
……
五宗这边儿。
秋悲除了看到四宗宗主干净的脸庞，也看到了对方态度的转变。
“关于秦武欲建立考证据点一事，四位有何想法？”
刘尨第一个回道：“乐见其成，必鼎力相助。”
“然也，秦武为散修着想，令本宗汗颜，若还不相助，非人也！”
“嗯，本宗也是这个意思，”秋悲笑道，“咱五宗各有擅长，不过丹道一途，回去和李师商量一下，实在不行，便以归墟门孟长老为首吧。”
四人皆颔首。
兽宗院落。
众长老正给机智的牛威武点赞。
“诸位谬赞，”牛威武悻悻道，“我只是喝出了些许心得，不算什么，不过我还有条建议……”
“愿闻其详。”
“日后外出，最好成群结伴，若单人被抓住……威虎之威，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默默关注孙子的牛大维，颇为欣慰。
“失了高傲，得了心智……甚至还学会驱虎吞狼了，俗世果真锻炼人呐。”
王长老赞道：“宗主，老夫不是拍马屁，威武这段日子，真变了许多，尤其上次仙市……”
听到自家孙子在仙市冒充秦武官员，镇压骚乱，牛大维震惊道：“这些话，他怎说得出？”
“呃，之前我们先去拜访了沈小友府上，”王长老硬着头皮道，“得自沈父真传。”
牛大维叹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还有更奇的呢！
比如我跟我爹一个名儿！
王长老犹豫少顷，悄声道：“我观威武，确有在秦武为官之心。”
“秦武为官，”牛大维抬头，凝视变幻的国运，嘴角噙笑，“归墟门可，兽宗亦可！”
王长老没想到宗主是这态度，笑道：“如此的话，倒有个好机会，狼王麾下数万饿狼，正需兽修管理……”
“嗯？”牛大维眉头一跳，“狼王不准备走了？”
“回宗主，狼王已归附秦武……”
牛大维心中一震，旋即失笑。
“原来如此，他这算盘珠子打的，我在兽宗都听到了，便让威武一试。”
“嗯，”王长老领命，“还有最后一事，韩长老失踪……”
仙萍山的小会，就很简短。
“总而言之一句话，”张门主对楚星道，“必须毫不动摇以沈小友为中心，坚持全力以赴，坚持毫不犹豫！”
楚星听得茫然。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陌上鸟再唱：
“阿爹的阿爹叫爷爷……”
是夜。
会同馆的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
沈青云在床上翻了个身，俩腿夹住被子，还待睡个回笼觉，猛听得虎妞呜呜，立马起身出屋。
“人立。”
虎妞人立。
“拱手。”
虎妞拱手。
“我今年桃花旺不旺？”
虎妞在生死间挣扎少顷：“汪，汪，汪！”
沈青云眼神都直了。
见虎妞又被要求人立走猫步了，他赶紧跑上前，苦笑道：“大姑，这是老虎啊。”
救星驾到，虎妞嗷呜就扑了过来，眼泪一串串的滚落。
沈明镜淡淡笑道：“怪通人性的，连狗的活都干了，青云平日没少调教。”
“跟大姑完全比不得，”沈青云安慰虎妞之余，也纳闷得紧，“虎妞，啥时候学会狗叫的，你让狗腿何以自处？”
我还会老虎叫呢！
狗腿悻悻腹诽，却猛地一激灵！
“仿佛有人在我生死簿上，划了把大红叉？”
正想着，他听到了大魔王的声音。
“所以这残疾狗养来何用，正好过年……”
狗腿伏地呜呜。
咱大姑手里真有一把无形的刀啊！
沈青云苦笑，又揽过狗腿的头安慰一番，好说歹说把大姑劝走了。
除夕。
来自天南地北的沈家人唠着家常，沈青云则在灶房忙碌。
“少爷，十屉馒头差不多啦。”
沈青云头戴白帽，端着大竹屉上蒸笼，叹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活了？
周伯侧耳倾听，手中柴刀掠过一抹冷芒。
“我那帮同僚，怕是没打算放过我。”
“咯咯咯，”百艺乐不可支，“那就再蒸十屉。”
“十屉也不过让麻衣一成……”
正说着，有人敲门，沈青云连忙跑去，一开门，是对面的黄柳氏。
“婶儿，快请进……”
黄柳氏大膀子的力道，全体现在手里的三屉馒头上。
沈青云相请，她也不进门，笑道：“刚出炉的，尝尝婶儿的手艺。”
“婶儿亲手做的？那得尝尝，”沈青云接过馒头，笑道，“文喜哥和文乐兄弟都回来啦？”
提及膝下双子，黄柳氏眉毛都在荡漾。
“可不，进门时我眼都不敢睁，深怕缺胳膊少腿儿的，所幸……”
沈青云笑道：“那黄府可是三喜临门了，恭喜恭喜。”
“咯咯，承青云吉言了，有空来我家啊。”
“一定给婶儿拜年！”
黄府开了头，不疾巷前来送馒头的人就络绎不绝了。
“好街坊真是及时雨，这下差不多够吃到初五了。”
打量满灶房的馒头，沈青云去了库房。
给街坊们准备的小礼物，早已打包好。
无论送没送馒头的街坊，都有一份。
装车在不疾巷走了一圈儿，回礼结束。
回了沈府，全家人翘首以盼。
“又等我敬灶王爷？”沈青云摸摸鼻子，看向沈威龙，“爹，您才是一家之主。”
我倒是想敬，又怕他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威龙微微一笑：“你和灶王爷最亲近。”
“青云别耽搁了，”云倩倩笑着解围道，“等着吃年夜饭呢。”
“好嘞！”
敬完灶王爷，沈青云在祠堂祭了祖，随后便是漫长的年夜饭。
从掌灯时分吃到戌时，哪怕云破天精神依旧矍铄，沈青云还是将他扶回客房，脱鞋袜倒水泡脚……
云破天又爽又痛又忐忑。
“青云啊，随便洗洗就行了。”
“那怎么行？”青云卖力推拿，“我没见过爷爷奶奶，外婆也没了，只剩外公能孝敬，您老受累，多承受些。”
宴厅众人听得背皮发麻。
“我爹怕是汗流浃背了。”云汐悻悻。
“我爹也是。”云壤悻悻。
你俩多半居心不良！
瞥了眼二人，沈威虎自斟自酌。
天玄宗掌教和擎天宗太上之间的恩怨情仇，别说搀和了，看戏都嫌疼。
“咳，”沈威龙沉声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大家洗洗睡吧。”
云倩倩暗自感激夫君的体贴，正要起身，一人扑进她怀里。
“姐，我要和你睡！”
“啊，”云倩倩没防着这一手，“这……”
云壤道：“妹妹，莫要乱来，难道让姐夫睡书房不成？”
“我可以睡中间的……”
云汐悻悻离去。
云倩倩琢磨半天才回过味来，起身就拧着沈威龙耳朵。
“你是不是很得意？”
一旁喝酒的沈威虎立马转过背去，都快吓死了。
“我他妈躲过了亲家公的一劫，没躲过亲大哥的一劫？”
正想着，沈威龙声音响起。
“威虎，要不我陪你再喝点儿？”
我走！
沈威虎站起来就跑。
待外公沉沉睡去，沈青云蹑手蹑脚端盆出门。
云破天猛地睁开眼睛，尴尬道：“韶音啊，我……”
“你别说话，让我好好看看青云。”
难得没被揍。
云破天却无庆幸，反倒伤感起来，愧疚渐生。
沈府寝房的灯光，一盏盏熄灭。
巡视一圈儿，沈青云坐在主厅，嘴角上翘，发呆哼鸣。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心中默默倒计时结束，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心满意足回屋睡觉。
翌日。
正月初一。
会同馆。
刘尨刚出屋，就看到了牛大维。
“牛宗主过年好啊。”
“同乐同乐。”
“呵呵，牛宗主意欲何往？”
“随便逛逛，刘道友呢？”
“也是随便逛逛，告辞。”
“告辞……哟，秋风道友！”
……
随便逛逛的各宗宗主，不约而同汇聚在不疾巷巷口。
秋悲纳闷道：“列位商量好的？”
“绝对不是，”深怕秋悲误会，刘尨忙道，“若提前商量，我们怎么可能瞒秋上人？”
“那你们……”
牛大维笑道：“心有灵犀。”
“呵呵，”秋风不好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什么样的俗世家庭，能培养出沈小友这般妖孽，诸位，初次登门，礼物都备妥了吗？”
各宗宗主笑道：“保证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