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最近心情不错。
应许扉邀请,去加州待了一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exotic是许扉最喜欢的中餐厅,沈照叫上几个朋友,订了间包厢,一起给许扉庆生。
沈照喝了点酒,稍显醉态,灯一晃,眼底仿佛藏着莹润水光。
许扉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阿照,我有点事儿,恐怕得先回去了。”
沈照一怔,随即又勾起点笑来:“没事,你忙你的。”
她生得副秀雅的长相,笑起来更是温柔得不像话,许扉顿时便松了口气:“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大家给我过生日,我……唉,我自罚三杯,今天算我的。”
“没事儿没事儿,你都陪我们玩三天了,有事就先去忙。”
话虽这么说,许扉还是很不好意思,大家帮她过生日,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作陪到底。可是实在着急,只好再三道歉。正要出门,沈照叫住她:“许扉——”
话音刚落,一旁的手机亮起,沈照瞥了眼,没管。唇角勾起小弧,继续说:“许扉,忘记说了,生日快乐。”
“谢谢。”许扉打开门,下巴朝手机扬了下,笑着示意沈照:“来电话了。”
想了想,她又警告似的提醒:“你喝酒了,一会儿别开车。”
“嗯,我叫代驾。”沈照含笑点头,手腕举着酒杯晃荡,目送她离开。
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终于熄灭,沈照始终没有查看的意思,秦慧兰好奇瞧了沈照几眼:“又是你那个小女朋友?”
不必许扉说话,周钰便笑:“肯定是呗,这还用猜?”
她和沈照是同一批的留学生,认识六七年,当年关系就好,沈照那点儿事早就摸得清清楚楚。
周钰挑了下眉,忽然想到什么,饶有兴致地看沈照:“诶,你这大半个月不回家,小女朋友没跟你闹?”
“闹?”沈照不以为意,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有什么可闹的。”
“再说。”沈照勾唇笑笑,眼底却冰凉一片:“她也不敢。”
“呦。”有人起哄:“瞧给我们阿照牛的,家庭地位还挺高。”
满是戏谑,像是不太相信。
“可别在外面嘴硬,回到家就跪搓衣板。”
沈照和她们说话没顾忌,登时便笑了:“她对我没脾气,都不用哄。”
“我发个短信,她就觍着脸凑过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我都懒得理她。”
“那你倒是发埃”
沈照垂着眼眸,心道,晾了翟星眠那么多天,想必已经差不多想通了。
她把态度摆得明明白白,走职业的路子,她们就分手。翟星眠那么喜欢她,沈照不信她舍得。
沈照翘着腿,笑得坦荡无畏:“行,正好缺个代驾。”
……
翟星眠认识沈照的时候才大一,在橄榄球场旁,17岁,刚被球队拒绝,和今天一样,也是个雨天,沈照为她撑了把桑
她抬眼,见是个亚洲人,鬼使神差问了句:“你说,我真的可以么?”
“你自己觉得呢?”
那是翟星眠最狼狈的时刻,手里还捏着溅上雨水的简历,她垂下头,把纸张握成一团,自嘲说道:“我自己觉得可以有什么用,教练说,橄榄球不适合亚洲人。”
沈照无奈地笑了,眼底又带着毫不作伪的真诚。
“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说,做你自己想做的,尽人事,听天命。至少……不要让自己后悔。”
沈照把翟星眠送到车站就离开,翟星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后来听认识的国人说,她是大四的学姐,叫沈照,还挺出名。
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她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哪想一年后,翟星眠几乎身无分文时,沈照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恭喜啊,听说你进校队了。”
“我室友毕业了,要不要和我合租?”
听沈照说,室友原来在纽黑文找了工作,交了一年的房租,结果没几个月又换了份工作,自然就空了间房。
沈照担心招到奇葩的室友,便先把钱给室友,到时候找什么样的室友,自己说的算。
如果翟星眠要住,前三个月可以先不用交房租,算是考察期,但是沈照随时有权利要求翟星眠搬出去。
可以说,沈照出现得恰逢其会,翟星眠自是应下。
只她不喜欠别人人情,应付繁重的学业和训练之余,还打了两份工,省吃俭用,想尽快把那三个月的房租还上。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被赶出家门的事情把翟星眠吓怕了,再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结果没几周就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当时在训练,迎面飞来一个橄榄球,正中翟星眠的脸,倒地不起。
沈照听说以后,强行要求翟星眠辞掉一份工作,她也不怕翟星眠阳奉阴违,对翟星眠看得紧,下课等翟星眠回家,吃饭的时候也带她一起。
再后来,她们在一起了,就换成了一居室,沈照体谅翟星眠囊中羞涩,不仅自己承担了租金,连日常开销也包了。
翟星眠始终觉得亏欠,都是花父母的钱,她有什么资格让沈照养。
她怕沈照不高兴,也不明说,只抢着在沈照之前买菜做饭,沈照说做的不好吃,翟星眠就去学,倒还真让她学了一身好厨艺。
这些年,翟星眠一直记得,沈照当初拉了她两把,她欠沈照良多。平日相处,能让一步便让一步,两个人和和睦睦的,总不会有错。
从纽黑文到纽约,或许有点远,但这是沈照求和的信号,翟星眠说什么也要去。
翟星眠坐车坐了两个多小时,到时已经晚上十点多。纽黑文的雨下得大,还起了风,虽然没走几步,也带了伞,还是被淋得有些狼狈。
服务员带她走到包厢的位置,她深吸一口气,莫名有些紧张。敲了两下门,试探打开条缝。
里面的人她认识的,不认识的,见到她就笑,眼神似有深意,落在沈照身上,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翟星眠心里有种怪异感,一闪而逝。
“抱歉,来晚了,我那边下雨,不太好打车。”
周钰站起身,把旁边的空椅往外拉了拉,正好是刚才许扉坐的位置,招呼她道:“瞧你说的,道歉的该是我们才对……”
“阿照喝昏了头,才叫你来接的,真是不好意思。”
周钰的态度让那种怪异感加深,自己是沈照的女朋友,是和沈照更亲近的关系,为什么听周钰的语气,好像她们才是一起的,而她是个外人。
翟星眠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她两眼,但到底不是大事,也没太在意。
“我就不坐了吧。”翟星眠尴尬笑笑,手指贴在裤线上捏了两下:“我身上湿。”
就这么一直站着也不是事儿,沈照拉了下她衣角,眼皮懒倦地掀:“坐吧。”
翟星眠只得对周钰微微弯腰:“谢谢周钰学姐。”
沈照托着腮,盯着她入座,眼底忽而好似蒙上了层雾一样缥缈的东西。
沉默片刻,叫服务生递了条毛巾,又声音温和地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再点几个菜?”
闻到熟悉的香水味,翟星眠瞬间放松下来,她眨眨眼,唇角浅浅地荡:“不用了,不是很饿。”
沈照又凑到她耳边,体贴问:“那要不要什么喝的?芒果汁?”
翟星眠抿唇,还是摇头,但情绪显而易见得愉悦。
“那我们回家?”
“好。”
沈照点头,吁了口气,扶着桌子像是有些艰难地起身:“我们就先走了,你们继续吃。”
她摆了摆手机,就牵着翟星眠离开包厢。
包厢中安静下来,众人对视了几分钟,感觉到人走远,霎时爆发一阵笑声。
周钰含笑翘着腿,手指叩了两下面前的桌子:“愿赌服输,拿来吧。”
秦慧兰从钱包里掏出五张红色人民币,拍在桌子上,痛心疾首:
“这星眠妹妹盘靓条顺,据说还是橄榄球队的风云人物,前途无量,未来可期,怎么就想不开,当个舔狗。这大晚上的,横跨一座城市,男的都打怵,她一小姑娘……”
“当什么不好当舔狗1
其他人也陆续交钱,言语讥诮:“谁知道,说不定人家爱好特殊,享受舔别人时带来的心底的满足感呢。”
说着,眼眸流转,似有所指,别人也跟着意味深长地笑。
秦慧兰提醒:“周钰,别忘了把阿照赢的给她。”
周钰熟练数钱,瞥了秦慧兰一眼,轻嗤:“知道。”
又不是第一回了。
也不担心会被翟星眠看见,周钰不遮不掩,往她们的小群里发了红包。
周钰:星眠妹妹可真听话,命里带财。
又说,某人口嫌体正直,不管嘴上怎么说,到底还是心疼了,还特意拿了条毛巾。
一群人又继续浅聊了几句。两三年没见,大家各奔东西,有的回了国,有的在美国其他州,平日忙忙碌碌,连话都很少说一次。这次还是因为许扉生日,才重新聚在一起。
“这么多年不见,沈照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财大气粗。”
“可不是。”说话人有些唏嘘:“为了给许扉过生日,咱们这群人的机票、住宿费、伙食费……连误工费她都包了。”
“说真的,那时候要不是沈照话说得太诚恳,我还真不想来。谁也不是说差这点钱,但冲着沈照这份心,也得给她面子。”
“俩人关系还真好,那时候要不是星眠妹妹的出现,我还真以为……”
说话人点到即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觉察点味儿来,啧吧两下嘴:“你们发没发现,这星眠妹妹,和一个人挺像。”
身高像,长得像,发型像……连穿衣风格都像。
只是一个天人之姿,一个连高仿都算不上,若不是同时认识两个人,还真无法拿出来比较。
死一般的寂静,面面相觑。
她环顾一圈,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我乱说的,也没多像,星眠妹妹的五官可比许扉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