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丙卷青萍之末风乍起
“重华派,大赵的修真宗门?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山羊胡子老者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转到后边,老者双手握住放在正厅正中的官帽椅搭脑,手指前端隐隐发白,目光如炬盯着面前男子。
那用铁檀制作的椅子搭脑竟然被硬生生捏出几个指印来。
“爹,不是孩儿一个人听说了,恐怕滏阳道内的人知道不少,就是翟谷道和汤水道的人也有所耳闻。”寿字纹褐衫中年男子沉声道。
“余荪,翟谷道和汤水道的人为何知道?”山羊胡子老者疑惑地问道:“他们也在大赵那边安插了人?”
“不是,是那重华派已经提前安排了人来燕州这边了解情况,走漏了风声。”被唤作余荪的中年男子迟疑了一下,“也可能是人家故意把风声放出来,孩儿也吃不准。”
所以这位米真人就算是这几家平时供奉着的一位散修,筑基三重,其还有几位徒子徒孙,都有一定实力。
洞玄宗之后也曾有一两家去落足过,但无一例外要么烟消云散,要么无影无踪。
“你姐夫那边怎么说?”闵仁言又问。
山羊胡子老者略作思索,摇摇头:“不管这些,只要这件事情是真的,那这滏阳地界,乃至燕州六道几百年未曾变化的死水一潭,恐怕就要迎来巨变了,其他那些人是否知晓了,有无动作?”
关键是现在大家都不清楚重华派的实力。
条条蛇都咬人。
山羊胡子老者听得自己儿子这么一说,也站定脚步,认真思索。
“咱们以前对大赵的这些宗门了解不多,那些大宗门略知一二,但是大宗门显然是不可能来咱们这边的,但即便是小宗门放在咱们这边也是庞然大物了,真要过来,八角寨杜氏和白塔城丁家的态度,余荪,你觉得会是什么样?”
闵余荪沉吟着道:“以孩儿之见,只怕影响最大的还是夹在杜、丁这两方之间的几方,像鹿头寨、绕杨庄、河间堂以及汪家、茅家这些。”
像闵氏一族不过区区四五百族人,但是他却和相互之间联姻的姻亲黄家、詹家、陶家联合起来控制着月河集这一片方圆百里之地,七八万人口。
这也是一个问题。
原来北戎人好歹还是这片土地上名义的主人,若是大赵宗门过来,引发事端,北戎人是有理由介入的。
闵仁言自己也只是一个炼气八重,可他都一百一十岁了,闵余荪炼气六重,也已经接近八十岁了。
这米真人平素看起来要求的确不多,比起其他一些散修和异修好很多,但是这一旦开口,就不容拒绝。
“可若是青郁不去,詹家九姑娘若是去了灵官庙,也许……”闵余荪脸色更苦,“也许米真人就要支持詹家重新调整矿脉的份额了。”
虽然他说得很坚决,但是如果天鹤宗玉幽州宁家这些本土势力极度反对甚至打压重华派呢?
重华派能撑得住么?
可他们这些中小家族人口不少,但是实力却有限,像闵家,甚至连一个筑基修士都没有。
无论是杜氏还是丁家都是不可能阻止如重华派这样的宗门来滏阳落足的,之所以这么几百年来大赵的修真宗门一直没来河北立足,并非其没有这个能力,而在于不划算。
长子的话让闵仁言忍不住冷笑:“照你这么说,这家家都能找得出几分关系人脉出来,可你觉得天鹤宗也好,幽州宁家也好,能为你鹿头寨和河间堂这些出头与重华派交恶?”
闵仁言长叹。
“米真人那边给的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
对于自己儿子的话,山羊胡子老者不置可否:“重华派可不是寻常散修,他们如何敢与对方争锋?”
长子的担心也让闵仁言迟疑了。
对这个问题,闵余荪来像自己父亲报告之前就已经想过了,但是还是不能确定。
闵余荪脸色一暗,咬了咬牙道:“二月底。”
同样其姐夫黄家那边的家主嫡子,也只是一个炼气六重,一样也是八十好几了。
灵官庙就是米真人师徒等人的驻地。
山羊胡子老者听得自己儿子这么一说,稍稍冷静一些,双手背负在身后,来回踱步,如热锅上的蚂蚁,又如焦躁的笼中老虎。
父亲的质问让闵余荪皱眉,他听出了自己父亲话语中的倾向性。
若非迫不得已,谁又愿意来一個陌生的环境立足?
“为什么这么说?”
其他几家中实力最强的也只有一个炼气七重,年龄基本上都是接近古稀。
但失去这样一个机会,甚至走到后边儿,恐怕都会家族带来很多不利影响,尤其是自己家中还面临着一些艰难抉择时。
谁也不敢预料重华派究竟在这滏阳道能不能立住脚跟。
像这种情况下,一旦遭遇二阶妖兽或者其他异修的侵扰,基本上就没有多少抵抗之力,不得不求助或者借重外力。
“父亲,孩儿也说不好。孩儿觉得恐怕八角寨那边怕是不太乐见的,杜家周围附庸家族大姓都有十来家,还不说那些小户杂姓,但卧龙岭距离八角寨甚远,影响应该有,但短时间内还不明显;至于丁家,应该是不在意的,丁家就那么几口人,甚至都不肯招收白塔城周围几家的道种为弟子,他们只顾他们自个儿一家子罢了,……”
“父亲,重华派是外来户,能不能站稳脚跟未可知,而且那卧龙岭之地都知道是不祥之地,他们却要去选那里立足,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再说了,天鹤宗虽然在漳池道那边,但是照样从滏阳道这边物色弟子,幽州宁家不也靠着河间堂从河间塬上大量低价收购秘银和灵粟灵草?若是重华派立稳脚跟渐渐坐大,鹿头寨和河间堂必定会受到挤压,天鹤宗和宁家一样要受到影响。”
“父亲,也未必,鹿头寨背后有漳池道天鹤宗,那可是咱们燕州六道第一宗门,河间堂与北边幽州宁家关系不一般,而茅家据说和青水洋上的异修有往来,……”
“姐夫那边也犹豫不决。”闵余荪叹了一口气,“其实不只是姐夫家,绝大部分像我们这种家族都是这样,父亲,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真要靠向重华派,那米真人那边……”
“青郁出去了,不过……”闵余荪看了一眼父亲,“父亲是不想让青郁去灵官庙么?”
而卧龙岭不祥之地的名头流传几百年了,两三百年来就没有人敢去那里。
像滏阳道近两百万人口,实际上除了八角寨杜家和白塔城丁家影响力最大,各自通过不同方式划定了较大的势力范围外,其他大部分地区都是在那么二三十家中小宗门和家族的控制或者说影响下。
父亲的话让闵余荪也沉默了。
现在北戎人和大赵官家有了协议,表面上大赵修真宗门就可以来了,但是实际上也一样并没有多少宗门感兴趣,就在于在河北立足不确定因素太多,极易得不偿失。
闵仁言其实也知道这个时间,他只是想要提醒一下长子,“还有二十日,青郁……”
“杜家和丁家实力摆在那里,重华派就算是强龙,也不可能立即去触动他们的利益,何况滏阳这么大,他们真有心要做什么,完全可以从卧龙岭周边区域着手,像鹿头寨和河间堂以及茅家距离卧龙岭不远的这几方只怕才是最紧张的,他们这几百年来一直把周围的小姓杂姓压榨盘剥得相当厉害,重华派来了肯定是要招收弟子的,这不是要从他们嘴里夺食么,他们岂肯罢休?”
褐衫中年男子摇了摇头,断然道:“肯定还是有人知道了,孩儿能打听到的,像汪家、茅家、董家、盛家这几家不可能打听不到,但好像都还没动静,这种事情事关一大家子甚至一族人身家性命,谁敢轻易掺和?”
闵仁言问道。
“米真人的徒孙也已经六十好几了,那也罢了,可不过是一个炼气四重,根本就没有多少天赋,青郁才十八,便已经是炼气二重了,却给他去做妾,我们闵家好歹也是地方上有些颜面的,青郁又是你的嫡女,若是能寻得名师,未必就不能有一番造化,三年前天鹤宗来我们滏阳招收弟子,我便有心,只可惜却被汪家、田家抢了先,这两年天鹤宗好像又没来我们南边招收弟子了,……”
“影响肯定有,但是能大到让天鹤宗和宁家他们与重华派交锋的程度么?”闵仁言摇头:“我不认为天鹤宗和宁家有如此胆魄和实力,虽然我暂时还不清楚重华派的实力,但是人家深入河北千里来滏阳立足,没点儿底气,可能么?只怕就只敢选那靠着大河边上不远的地方试水了。”
可要把自己嫡亲孙女送去给一个糟老头子名义上是道侣,其实就是做妾,这却让人难以接受。
不接受的话,另外一个也算姻亲的詹家之女若是主动去了灵官庙,那没准儿在安水河畔的矿脉份额分配就要出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