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飞翔的斧头
一
王小雅那天晚上很气愤地要用菜刀剁了我父亲,我认为她要是像我一样,习惯了就好了。我已经习惯了父亲对母亲的侵略,及母亲的抵抗和谩骂。她每次都骂他是猪,畜生。
父亲听了,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反倒越发来劲。有天中午,母亲懒洋洋地来到我炕上躺着,脸色有些发白,让我冲点红糖水给她喝。她频繁地去厕所,一条一条地扔带血的卫生纸。
我知道,母亲来那个了,槐花洲的人称之为“来倒霉了”和“来月经了”,母亲和王小雅说得要隐讳一些,她们称之为“来大姨妈了。”
晚上,林宝山又在他们的房间里侵犯张惠,他们之间的情况跟过去雷同,张惠骂林宝山是猪,林宝山一声不吭,光喘气。张惠骂得越凶,林宝山气喘得就越粗。
第二天,母亲的脸更白了。半上午的时候,她昏昏沉沉地从他们的房间里出来,身上什么都没穿,说,林雪,帮我烧水。
我赶紧从水缸里舀水,倒到锅里,又从院子里抱回一抱玉米秆开始烧水。张惠摇摇晃晃地走到我屋里,我看到她屁股上粘着很多血块,还有些血正顺着大腿向下流。她低头看了看,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躺到炕上去,最后还是决定不躺上去。她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她站在地上,等着我烧水。我哭了。
水烧好了,我把水舀到盆子里,兑好水温,张惠就把门关上,在我房间里哗啦哗啦地洗。她一盆一盆地从门洞里向外递脏水,我端着盆子,看到自己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到了水里面。
鸟在树上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院子里的污水,又似乎习以为常。它们已经不会上当了,知道那盆子里不是什么食物。张惠洗澡的时候,我从缸里抓了一把小米粒撒到院子里,鸟转变态度,积极投身我画的那张地图,快刀斩乱麻地捡干净小米,然后迫不及待地离开那片汪洋中的地图。
张惠洗干净自己后,就钻到了我的被子里,她疲倦极了,却还想跟我说话,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对我说。最后她只说了几句,林雪,你长大了,一定不要找性欲旺盛的男人。要是不幸找了性欲旺盛的男人,那你一定得爱他,他也得爱你。打心眼里爱,知道疼你。如果你不爱他,或者他不爱你,你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