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震看着张启冷笑道:“你凭什么和朕讲条件?又凭什么让朕答应你?”
张启闻言将头重重的埋在地上,“臣追随陛下二十载,一路征战至今,多次重伤垂死,替您拿下一座又一座城池,就算您不记得臣的功劳,也请念在这些年臣为夜河国舍生忘死的份上,放过我的父母族人,臣甘愿以死谢罪。”
跪在一旁的刘父刘母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犯了什么错,才刚刚见面便要被皇上处死!
刘母哭求道:“皇上,秀儿他若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我们两个老家伙愿意替他顶罪,只求皇上免他一死!”
牧云震闻言,发出一声冷哼:“好一个母慈子孝!”而后对张启说道:“张启,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你!来人,将张启关进天牢,等候发落。”
话毕,两名侍卫走进屋内,将张启拖了出去。
张母看着被带走的张启大声哭喊着他的乳名:“秀儿,我的秀儿啊……”
陈权见状怕他们惹得皇上不高兴,便赶忙命人将二人都带了下去。
牧云靖站在原地,看着发生的一切,脑中一片空白,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全颠覆了他十几年来的认知。
牧云震看着这个叫了自己十多年父皇的人,本想将他一并处死,可是在最后一刻却动了恻隐之心,开口说道:“牧云靖听旨。”
牧云靖闻言木然的跪在地上,恭敬的说道:“儿臣接旨……”
一句“儿臣”,让牧云震刚刚平复的心情,波澜骤起,长叹一声说道:“今,削去牧云靖怀远王之位,贬为庶民,剥其皇族姓氏,于族谱除名,发配边疆,后代子孙永世不得回朝!”
这一切变故来的甚是突然,牧云靖心中一丝准备都没有,面对牧云震的圣谕,仿若梦幻般的不真实。
任由一众侍卫将他拖行而出,全程神色萎靡,一句辩驳的话都未说出。
牧云震看着瞬间空荡荡的屋子,内心说不出的失落和痛苦。
他当初为了夺取王位,弑兄杀弟,从朱雀山一路杀至夜河皇宫,当众逼死了自己的父皇,往昔经历的一切,一幕幕在他眼前闪现。
牧云震此前从未后悔过,可现在他却有些倦了,嘴角泛起自嘲的苦笑,心中暗自说道:“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报应吗?”
牧云震登基以来一直子嗣单薄,后宫七十多位妃嫔,除了三个成年的皇子外,还有两个不足十岁的公主,之后便再无所出。如今却发现其中一个儿子竟不是自己亲生的,这让他一时间情难自处。
他记得,自己还未登上皇位时,曾同发妻轩辕灵玉许诺,今生只娶她一人为妻,定不负她,若有违背,必定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可自己最后终究是负了她啊,如今看来这断子绝孙的报应怕是要来了!
牧云震神色凄然的坐在那里,喃喃自语的说道:“灵玉,是你在惩罚我吗?”
牧云澈府上。
白小七坐在牧云澈给她买来的轮椅上,和眼前的小黑对峙着。
小七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胡萝卜指着对面的小黑说道:“你,你,你别过来!你要是,要是敢过来,我就请你吃个胡萝卜,好小黑,你吃胡萝卜好不好,别,别吃我……”
说着小七拿着胡萝卜在小黑面前晃了几下,然后扔到了一边,小黑下意识的想要去追。
白小七见状赶忙转动轮椅想要离开,却不成想轮子被卡住了,白小七慌乱的转动间,竟将轮椅倾斜到了一旁,一下子摔倒在地。
小七趴在地上,看着压在身上的轮椅,奋力挣扎着,却不成想被压的死死的,根本起不来,再看那小黑,根本没有离开去追什么胡萝卜,正坐在那里歪着头看着窘态百出的白小七,像在嘲讽他一般。
白小七见状又怕又恼,小心的抓过一旁的花盆将脸挡住,小心声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就在这时,一双不染纤尘白色锦靴出现在她眼前,白小七顺着白色衣袍一路向上望去,却看到了云泽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白小七看着云泽尴尬的笑了笑:“师父,你怎么来了……”
云泽并未说什么,一丝心痛在他眼底一闪而逝,俯身抱起地上的白小七,二话不说,朝着一处客房走去。
小七见状有些不自在,开口说道:“师父,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云泽并未理会她,将她放在床上,便要伸手去脱小七脚上的靴子,小七下意识的缩回了脚。
云泽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眉头微皱,有些痛苦的开口说道:“现在竟这般生分了吗?”
“没,没有……”小七别过头,看着别处,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从药王谷那里拿了些药,能帮你恢复脚上的伤……”云泽此时已经恢复到从前那般清冷淡然,拿出一瓶药放在了小七的床上,淡淡的说道。
“谢谢师父……”小七坐在那里恭敬的道,虽然他对云泽的信仰已经动摇,但是依旧感恩于云泽这些年来对她们的悉心照顾,在她心里云泽永远是她的师父。
其实云泽本想让秦雨替自己来的,可是实在忍不住心中的那份惦念,又不想将这个看望小七的机会给秦雨,他怕自己一时疏漏,便有人将小七从他身边夺走,他真的太怕失去了……
看着小七疏离的样子,云泽心中隐隐作痛,却也只能装作云淡风轻,见她无事便好,自己也该离开了……
就在云泽转身离开的那一瞬,白小七开口问道:“师父可曾参加过十四年前的仙魔之战?”
白小七的问题让云泽心中一紧,背对着小七站在那里,不敢转身看她,怕看见她那失望的眼神,沉声说道:“是的。”
“那师父可知道我本姓轩辕?”白小七再次开口问道,有些事情她宁愿相信是聂初和在骗自己,宁愿相信云泽从未参加过什么仙魔之战……
“知道……”云泽此时心如刀绞,双手在袍袖中紧紧的握着,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这两个字。
他本想撒谎说自己没有,可是这些事情天下间人尽皆知,自己又能瞒的了几时,与其她日后知道真相而恨自己,不如现在就让她断了去寻找真相的念头。
有时候他真的后悔让她下山,让她一次次受伤,一次次折磨自己,他现在只想将她带回翠林苑,关起来,一辈子只能守着自己便好。
云泽的答案,瞬间粉碎了小七心中对他的最后一丝信任,她忍下心中的愤怒和绝望再次开口问道:“你既知我姓轩辕,为何不杀了我,是为了得到轩辕令吗?”
云泽闻言愤然转身,眼里再也没有之前的淡然飘逸,“你竟疑我至此?”
白小七凄然一笑,“难道不是么?世人皆恨轩辕,都欲杀之而后快,为何你不同?不是为了轩辕令又是什么?”
“我若说只是为了你,你信么?”云泽痛苦的闭上双眼,嘴里苦涩异常。
“为了我?为了我你带着你们那些所为的名门正道屠我满门,杀我双亲,让我受尽万般折磨?”白小七厉声质问,阵阵寒意席卷全身。
云泽被她质问的哑口无言,许久才从口中苦涩的说出一句“小七,我从未负你……”
小七抓过手边的药瓶扔向云泽,“我不要你的施舍,你走!”
云泽并未去接那快速飞来的药瓶,任由它砸在自己的额头,一滴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云泽也未曾理会,深深的看了小七一眼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云泽走后,白小七坐在床上,抱着双膝,将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她想放声痛哭,可是却没有一滴眼泪,她的泪水早就在她那痛苦的童年中流干了。
此时就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寒冷,以及破灭的美好,鲜血淋漓的现实就这样展现在她的眼前,让她不敢直视。
即便如此,此时的白小七心中对云泽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她的师父温厚纯善,也许根本做不了那般嗜血无情的事,也许他只是被迫参与了那场战争,根本没有杀过轩辕家的任何一个人。
她刚刚冲从云泽发火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他的答案而已,往昔同云泽之间相处的一幕幕不断的在她眼前浮现,她对云泽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可是云泽的答案又摧毁着她的信任,两种情绪在她心中纠缠着,相互撕扯着,让她几近崩溃……
牧云澈站在白小七房门外,将二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实在不忍心进去再同她说些什么,怕她承受不住,就这样倒下去……
其实关于当年的真相他还是知道些的,也曾想过报复仙门百家,可是凭借自己微末的势力,若想同仙门百家相斗,无异于蚍蜉撼树,以卵击石而已。
自己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初入江湖的白小七呢,面对仙门百家这些庞然大物,她又能如何,冲上去只有送死而已!
本以为世上已无轩辕氏的牧云澈,看到白小七便觉得分外亲切,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即便自己有时候会算计他,但也绝对会给她留有活路,不会让她白白送死。
在牧云澈看来,宁愿白小七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不想白小七和自己一样,走上复仇这条不归路!
自己复仇是同整个夜河国为敌,白小七若是复仇,那将同全天下人为敌,注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