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风很大，路灯顺着光秃秃的柳条枝流淌下来，暖色的灯光与寒风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一种朦胧的感觉。
自打顾一舟说完吃饱了之后，他们三个人明显处于不同的气压中，一直到赵倩倩走，顾一舟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就不该心软过来陪顾一舟吃饭，宋时琛闷闷的想。手指无意识的敲着裤腿。
要是两个人沉默走一路，那也太尴尬了。
“对不起。”
就当宋时琛想着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气氛的时候，忽然听身后的顾一舟很小声开口。
“刚刚是我态度不好，老师你别往心里去。”
其实吃饭的时候宋时琛就已经感受到顾一舟对赵倩倩的□□味了，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大，说完吃饱了之后就再也没开过口。害得自己拼命找话题活跃气氛，这对一个轻微社恐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变相折磨。
他都脑补出顾一舟和他大吵一架脑崩的场景了，没想到这人突然给他道歉？
“我好久没和你一起单独吃饭了。”不等宋时琛说些什么，顾一舟继续自顾自道，声音有些低，“这些天每天都是商务应酬，看见人就觉得恶心。本来只是想安心吃个饭，没想到又变成了新人交际会。”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太胡闹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宋时琛：“……”
宋时琛扭头去看他，风把顾一舟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他的眸子低垂着，鼻尖微红，整个人像是陷入极度的自责中。
责备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那你吃饱了没有？”宋时琛问。
虽然饭桌上所有的菜都吃完了，但那大多都是自己和赵倩倩的功劳。宋时琛其实根本没见顾一舟怎么动筷子。
果不其然，顾一舟一愣，小声道：“刚刚气饱了。”顿了顿，别别扭扭，“现在气散了，只剩下饿了。”
还挺可爱。
宋时琛带他去了附近的一家粥吧，给他点了一份小米粥。
小米养胃，小火慢煨炖的软烂，入口即化，一口下去舌尖微微泛甜。
“老师你不喝吗？”顾一舟拿着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又被烫的直吐舌头。宋时琛又给他接了杯冷水。
“慢点吃，都是你一个人的，没人跟你抢。”宋时琛有些无奈，“我刚刚吃饱了，现在不饿。”
顾一舟哦了一声，果然速度放慢，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道：“那老师还生我气吗？”
生气？
“虽然你事出有因，但赵老师毕竟是女孩子。”宋时琛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把不生气三个字咽了回去改了改。“你刚刚确实有些过分了。”
顾一舟：“……”
他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只一小口一小口扒拉着碗里面的粥，像一个乖乖等着被大人训斥的小孩。
“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态，累了一天，好不容易有自己的时间放松放松，却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任何人都会有情绪的。”宋时琛缓缓道，“可是赵老师也没有做错什么。她也刚来这个学校，不比你有我，她只有一个人。”
顾一舟捏着勺子的手一顿，抿了抿唇。
“我没有生你的气，因为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理由，但是赵老师并不知道啊，我等下把她微信推给你，你还是给她道个歉吧。”顿了顿，“毕竟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时候。”
顾一舟小声哦了一声。
就当宋时琛以为这事儿终于结束可以翻篇的时候，只见顾一舟喝完最后一口粥，直直的看着他。
“怎么了？”
顾一舟摇摇头，突然笑了，低声道：“傻崽！”
“什么？”宋时琛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半天这人居然骂他傻崽？？？
“我会给赵老师道歉的宋宝贝！”顾一舟伸手扒拉了一下他头顶的头发，这种亲昵的举动吓得宋时琛一怔。
好在顾一舟也没察觉他的异样，只站起身子，“吃饱啦！累了一天了，回家睡觉吧！”
十二月的月考说来就来。
周日上午宋时琛原想着请周睿轩和王海绵一起吃一顿饭，没想到两人都没空，最后吃饭的事情不了了之，而顾一舟的工作室最近好像又出了些波折，天不亮就出了门，最后只剩下宋时琛一个人在家对着冰箱里的菜大眼瞪小眼。
“时琛，考的怎么样啊？你们班这次有把握没？”周睿轩端着茶杯靠在他椅背子后面看他改卷，翻到下一页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这是哪个兔崽子，居然还空题呢！”
宋时琛面无表情的给打了个零分又翻了下一个界面，为了给学生期末前增加一点压力，这次的题目出的都比较难，不过空题倒是自己没想过的，这些知识点上课明明也都强调过，虽然不能全部拿下，但得个四五分应该完全没问题。
更何况他现在改卷子已经完全是在送分了，只要写了稍微沾一点边的，都会给分。
可他们居然完全不写！！！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些空白卷不是自己班上的，否则平均分得多拉胯可就真不好说了。
“等会儿改完去机房把卷子抱过来翻翻就知道了。”宋时琛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机改就这点不好，实在是太废眼了。”
周睿轩嗯了一声，“语文组那边的成绩应该也快要出来了吧，我听说他们已经在改作文了。就等下午英语考完了。”
宋时琛改完自己名下的最后一份试卷，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每次考试都让我觉得其实是我在考，跟学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要听好消息吗？”
正当周睿轩和宋时琛心心相惜觉得当老师实在是太难了的时候，顾一舟忽然推门进来。由于监考时间错开加上这两天很忙，俩人基本没怎么见面，乍一看还有些错愕。
“什么好消息？”周睿轩最先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学校忽然体会到我们当老师的不容易准备给我们加薪了？”
顾一舟摇摇头。
“那算什么好消息！”周睿轩叹了一口气。“在这个二线城市当了近二十年的老师了，我为这个学校鞠躬尽瘁，一个月也只有六千多块钱，还整天要被这帮小崽子们气……”
“是我们十五班这次语文考了全校第一！”顾一舟朝宋时琛眨了眨眼，又看向周睿轩，“对周老师当然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啦！毕竟你们平均分比我班上低三分左右呢！”
周睿轩：“……”
宋时琛：“！！！真的？”
语文这门学科有些玄学成分在里面。听课和不听课区别并不大，高中语文按照初中语文的底子去写说不定也能得高分。
宋时琛带的这个班以前语文成绩就不好，当时的那个老师也找宋时琛反应过，说孩子们不服管教，上他的课都在做别的卷子。但这种事情也没办法管，毕竟不是自己的课，只能每次开班会的时候一再强调，可孩子们不听，自己也没办法。
没想到顾一舟刚来两个月就能把孩子们管理的服服帖帖，而且是在自己忙的都要起飞了的情况下。
“当然是真的，骗你做什么！”顾一舟拿起手机点开excel往宋时琛旁边蹭去，宋时琛眯着眼看见排名最高的一十五班，语文均分。
这可真是自己带班之后开天辟地头一遭。
“既然我为我们班上做了这么大的贡献，那宋老师是不是得奖励我点什么？”温热的气息伴随着顾一舟身上淡淡的香味儿传来。是自己最喜欢的雪中春信的味道。
宋时琛只觉得耳朵有些烫，抬头去看周睿轩，只见他正翻着手机，似乎也在看排名，根本没往他们这边注意。
“宋宝贝？”顾一舟的眼睛里盛着细碎的光，好像冬夜月光映雪，看的宋时琛心下一怔。
“奖励……什么？”
顾一舟摸了摸下颌，似乎在仔细思考，就当宋时琛以为随便请他吃个饭算了的时候，忽然见他一打响指，“下周双旦晚会，宋老师上去表演个节目什么的？”
“这我赞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神的周睿轩拍了拍掌，“别说，每年宋时琛都是主持，还没见他表演过节目什么的！”
宋时琛整个人一懵：“……我不会才艺表演。”
“没关系，不需要才艺表演，会唱歌就行。”顾一舟坚持。
宋时琛：“我五音不全。”
“那你跳舞也成，反正还有这么多天，学起来也快。”顾一舟歪头看他，“我们班语文这次可是全年级第一呢！！”
宋时琛：“……”他揉了揉眉心，咬牙道：“除非我们班这次总成绩第一！”
然而晚上就被打脸了。
班上学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特别争气，不仅语文第一，综合居然也是第一，那些白卷全是别人班上的。
宋时琛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改笑，从倒数第一变成正数，简直就是过山车式教育。
“宋老师可要说话算话哦！”下了晚自习，顾一舟买了两份山东煎饼，给宋时琛递了一份，“还有，前些日子一直忙就没跟你提这个事儿，上次运动会结束后，你说过输了陪我跑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