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酱香味儿自宿舍里面漫散开，顾一舟大口大口嗦着面，嘶哈嘶哈着热气。
其实宋时琛不是很饿，但看着面前人吃饭的样子不由得也来了胃口，竟然跟着他把碗里的面全吃完了。
正要将两个纸碗收拾好扔外面垃圾袋，忽然又被人拽住了袖子。
宋时琛：“？”
“老师！”顾一舟舔着嘴唇上的酱看着他，眼睛里好像蒙了一层雾水，湿漉漉的，“我好辣，你有没有什么能解辣的东西。”
解辣的东西？
宋时琛环顾了一下屋里，水是热的，宿舍先前也没有屯牛奶饮料之类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女学生送他的半个柚子上，指了指，“你吃这个吧！”
“这个，这个不是你学生给你的嘛？”顾一舟盯着那半个柚子，看上去有些犹豫，但又突然想到什么的说：“我路过走廊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给你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宋老师还是这么受学生欢迎啊！”
语气听起来酸溜溜的，像是小孩子脾气，看样子是嫉妒没学生给他送吃的吗？
“我平时容易饿，所以有时候学生会给我带点吃的。第一次没拒绝，后来给的人就越来越多，我又觉得如果这时候拒绝会有点残忍，就收着，到时候过什么圣诞节之类的给他们回赠礼物就行。”宋时琛说，顿了顿，干脆把柚子往他手心里一塞，“吃吧，吃完早点洗澡睡了，我记得明天第一节课是你的来着。”
顾一舟心安理得的开始剥柚子。没人注意到他一脸得逞的笑。
接下来的几天宋时琛依旧是按部就班的生活，上课，下课，改作业，开会。除了每次晚自习结束后顾一舟都会等他一起走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哎，这课真是完全上不下去了！”周二下午刚一下课，周睿轩拿着历史书进了办公室的门，整个人看上去蔫儿的很。
“怎么了？”宋时琛抿了一口热茶，手笔不停一边写教案一边调侃道：“铁血将军周老师居然也有撑不住的一天？”
周睿轩扯开脖子上的围巾长叹一口气倚在桌子边上，半带考究地看向宋时琛，“我说时琛，明天开运动会的事情是不是你给说漏嘴的？马上就要期中考了，咱们不是说好了等今晚最后一节晚自习再宣布的吗？你是不是背叛组织？”
宋时琛可冤枉，这些天他连运动两个字都没说。
“怎么可能，我多讲信用的人周老师还不知道吗？上午上完课我就没出去过！”
周睿轩哼哼两声，整个人干脆坐上了办公桌，“那可不一定。反正你上午的课已经结束了！”
“老师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宋时琛还要反驳，就见顾一舟嘴角含笑拿着语文书进了办公室的门，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一点都没有周睿轩方才那种被迫害之后的凄凉感。
周睿轩：“？？？”
“小顾，你上课的时候孩子们没闹？”
“闹什么？”顾一舟上前，从宋时琛桌上选了一小块饼干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孩子们可乖了，我原本还以为他们下午第一节课会打瞌睡来着，结果居然都没睡。到是我困死了！”
周睿轩：“……没跟你说运动会的事儿？”
“没啊！”
周睿轩：“……那为什么尽在我上课的时候瞎闹腾！”
顾一舟一愣，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又开始玩电脑椅下的滑轮，小心翼翼地往宋时琛身边靠。
“我知道了！”
就当两把椅子扶手快要靠到一起的时候，周睿轩猛地开口。宋时琛原本在写教案，被他吓得一个支楞，两张椅子直接撞的啪嗒一声响。
宋时琛看了眼面露窘迫的顾一舟，又瞥了一眼靠在一起的两把椅子，眉头皱了皱。就在顾一舟以为他要发现什么的时候，忽然见他抬眸看向周睿轩，
“看把我们小顾同学吓的，都滑我这边来了。你又知道些什么了啊？”
“肯定是我作业布置的太少了，都是惯的。我再去给他们拿两套卷子！”周睿轩忽略了小顾，大步走到打印机前，摁着快有他高的卷子，一脸心平气和地说。
宋时琛：“……”他偏过头，看向正发呆的顾一舟，压低声音“今天晚自习两个班可有的受了。”
顾一舟苦笑一下，干脆破罐子破摔拽住宋时琛的椅子扶手转自己的椅子玩。
周睿轩出门后，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了宋时琛和顾一舟两个人，空调机因为老旧发出呜呜的声响，长时间没有通风的缘故，导致整个办公室有些缺氧，这使得两个人的脸看上去都有些发粉，好像青涩年少擦多了腮红。
“怎么了？”宋时琛看着自己椅子扶手上顾一舟的手。顾一舟劲儿忒大，摇的他完全没办法继续写东西。
“我向领导承认错误！”顾一舟小小声道，有点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宋时琛听着顾一舟自前些天叫完叔叔之后蹦出来的新称呼，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嗯……我们是平等同事关系，不是你领导。”他解释，“如果真的说是领导，我可以算一十五班的领导，但不是你的。”
“可是那个明天要开运动会的消息是我说出去的。”顾一舟没有理会宋时琛的解释，手从扶手上拿开一把抓住宋时琛的手腕，面色真诚，“你说要是班上学生知道是我害他们多做了一套历史卷子，会不会也在我的课上闹腾？”
宋时琛：“……”
顾一舟的手很暖，指节修长，正好能环他手腕一周，这种程度的亲密感让他略微有些不适，毕竟他也不大喜欢和人碰的太近，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顾一舟又迅速撒开了手，整个人往办公桌上一趴，哼哼道：“啊，当老师好难，当学生也好难啊！”
手腕余温尚存，宋时琛下意识把整双手缩进袖子里面，知道对方不过是无心，想了想回答：“放心吧，学生要闹也是闹周老师。再说，你下午已经没课了。两天运动会和两天考试下来，谁都不会记得这套多出来的历史卷子的。”
“老师你好懂哦。”顾一舟趴在桌上偏过头去看他，带着些鼻音，像一只懒猫，“是不是以前也经常做这种事情？嗯？”
“你以为我和你似的？”宋时琛拿起桌上的笔，有些心虚，于是开始刷刷刷继续写教案。
然而写着写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时一老聒噪的顾一舟居然没说话，偏头看去，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长如鸦翼的睫毛洒落一小片阴影，黑发微卷柔顺散于额前，半个脑袋都埋在臂弯里，安静又乖巧。
也对，昨晚上赶了大半夜的稿，今天早上六点又被他的闹钟吵醒陪他来上早班，中午为了补教案也没睡，是该困了。
宋时琛看着他的睡颜笑着摇摇头，想了想伸手给他把帽子带上了。做完这些又开始赶起教案来。
期中之后就会有人来抽查教案完成情况。但很多老师讲课向来是凭借一腔正气，讲着讲着就偏了大纲，比如说宋时琛，他就不大喜欢把课堂变成一种可控的东西，提前写教案，讲出来的效果是很好，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就好像少了灵气一样。所以每次校领导突击检查，他就得突击赶作业。
在学生们的欢呼声中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就要回去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顾一舟还在走廊门口等他。
“我刚刚看了下，发现明天下午我们就要跑三千米了！”顾一舟把提着的手抓饼递给宋时琛。
宋时琛点点头，十分自然地接过手抓饼，这些天他已经习惯顾一舟等他的时候帮他带点吃的了。
“我知道。”
“老师一点都不紧张吗？”顾一舟歪头看向他，看上去有些苦恼，低声嘀咕：“我慌了一天，刚刚在办公室睡觉的时候做梦都在跑步，吓死我了！”
宋时琛看着他头顶上因为睡觉而支愣起来的两根呆毛，有些想用手给他抚平，但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打消了这个想法，毕竟这个动作太亲昵了，还是正色道：“既然紧张当时为什么还要报名？”
“因为看见老师报名了啊！”顾一舟长叹一口气，“老师你怎么不吃手抓饼？你尝尝，这家是新过来的，我刚刚吃了觉得可好吃了，你再不吃就要凉了！”
宋时琛不知道顾一舟怎么忽然又扯到手抓饼上去，不过他也确实是饿了，学校食堂六点开饭，班上完后早就消化殆尽，也是时候得补充体力。况且手抓饼凉了确实不好吃，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打开袋子咬了一口。
“好了，老师接受了我的贿赂，今晚陪我去操场跑个步找找感觉吧！”顾一舟一脸得逞的表情。
宋时琛就着一口馅料还没来得及嚼完：“……”脑袋上缓缓冒出来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