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南南还要大吼,秦阙冷冰冰的目光看过来，少年突然觉得喉咙仿佛被冰住，声带都震不起来,这比刚才失语的症状还要可怕！偏偏满屋子人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他，谁也不觉得他不说不出话有什么不对。
正好,十一班的班主任焦老师终于来了,巫南南好似找到了倚仗一般，一溜烟地躲到班主任身后，视线根本不敢和宋小葵和秦阙两个教会。
“老师，这两个人是妖怪啊，他们只要看我一眼，我就说不了话了！”他突然大喊道。
因为之前一直发不出声音，所以说话的时候用足了力气,发出刺耳地破音声。
众人：……这哪是失语，这是失聪吧？
性格憨厚的焦老师一怔,“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巫南南咳咳嗓子，发现声音并没有日常,反倒是他的两个同学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
“焦老师，巫南南好像摔到脑袋了，他刚才就大喊大叫的。”一个同学说。
另一个男生也应和，“对,他一直在和我们说他说不了话了。”这不是摔到脑袋是什么？
巫南南气得脸通红，可是他也知道,他现在是有理说不清，再闹下去自己没准真会被送到医院去。
宋小葵忍笑,看了秦阙一眼,第一回是她下的“毒手”没错,第二回可不是。她承认她是偏心，至于秦阙，估计纯粹是觉得这小子太吵了。饶是天庭众人大概也想不到，向来严肃高冷的紫薇帝君也会对凡人使这些小恶作剧。
宋小葵微笑，不想秦阙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宋小葵突然想起上辛老师的话，脸上一热，别扭地移开视线。
“焦老师，如果你们学生真的不舒服，不如还是打120吧。校医室只能做紧急处理，也没法拍颅ct。”宋小葵说。
启星的校医室设备再完备，也不可能有放射性设备。秦阙看病倒是可以不用设备，不过现在似乎也不是什么需要展示“神迹”的时候。
焦老师还没明白情况，他刚开完学科会，就被学生匆匆忙忙地叫过来，说是班里同学被十三班的打了，现在看来，巫南南虽然脸上挂彩，但人十分精神，倒是十三班的人老老实实地在病床上坐着，那个平头的男孩子胳膊上还包着绷带呢，而且也不像巫南南这样大喊大叫，看起来乖乖巧巧的。
这不像个会欺负人的孩子呀。
相比之下，他倒是更关心手腕缠着绷带的巫月月，这是巫南南的姐姐，他认识。
焦老师问：“宋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班孩子没事吧？”
“没什么，就是学生之间起了冲突，双方都挂了彩，都不是大伤，我去的时候已经被拉开了。”宋小葵将事情经过轻描淡写地带过，“我正想和您商量，要不要找学生家长，毕竟也算斗殴事件，比较恶劣了。”
一听找家长，鲍一宛若一只炸毛的小猫，委屈又愤慨地看向宋小葵，仿佛遭遇了毕生最扎心的背叛。
找什么家长？
巫南南爸妈来了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是他家老鲍要是来了，一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先扒了他的皮的！她变了，她不再是十三班的守护神了，宋小葵要把她献祭给老鲍了！不！
宋小葵对鲍一绝望的视线视而不见，继续和焦老师商量。焦老师是前辈，她态度很客气，给足了面子，“您看呢？”
焦老师想了想，“我想这是误会，巫南南同学平时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这次应该是偶然。”
“可是有人看见巫南南打他姐姐，这件事还是跟家长沟通一下比较好吧？”如果在学校都能发生这种事，那简直不能想像巫月月在家里过着怎样的日子。
“不可能！”焦老师笃定地说，“他们姐弟平时关系很好，你们班的巫月月经常来找巫南南问题，我都认识她。是吧？”
焦老师说着，还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巫月月，笑着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个孩子，上次语文得了全年组的第一，不过后来听说因为不会写作文，作文不是跑题就是留空，她其他科没什么突出的，现在已经泯然于众了，至于那次考试，应该只是偶然吧。他们班的巫南南，可是市读写知识竞赛的二等奖选手，作文登过报纸，得过奖的。
“噢？”宋小葵眼神微妙，“这么说巫南南作文很好了？”
“不是我自夸，这孩子在写作方面是个好苗子，放在火箭班也不差。”
巫南南脸色一变，“老师你到底要不要给我讨公道，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你看看，他还害羞了。”焦老师笑了笑，“以后和同学要好好相处，不能打架知道吗？和别的班同学也不能！何况这还是你姐姐的班级。”
“嘁。”鲍一上完药，终于得到了随意移动脖子以上和做表情的自由，他不屑地道，“p！就他那样会写什么作文，我们班巫月月会写诗，他会吗？”
当初他跑三千一的时候，燕泽把巫月月的诗给他看了，他看不太懂，但是每句都押韵，里面还有他的名字——这可真是太帅了！他的名字在诗里，那不就是每念一遍诗，就给他加一遍油？鲍一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了。
至于巫南南这小子贼眉鼠眼的，眼神里一股子小家子气，他才不相信他有他们班同学厉害！
不想焦老师眼神一亮，“巫月月也会写诗吗？不愧是姐弟呀。中考的时候，我们班巫南南在作文里写了一篇叙事诗，得了满分，当时还接受了采访，上了报纸呢。别看他才高二，已经是兰市诗歌协会的成员了。”
“噢？”宋小葵微笑着扫过巫南南头顶那十分平常的文学造诣分数，“这么厉害呀，还真是看不出来。”
“哼！”巫南南冷哼一声，却还是不敢看宋小葵。
“宋老师，我看孩子们都没什么事了，那我就把人带回去了。”焦老师似乎还有事，在他看来，学生们之间产生点冲突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巫南南伤都在脸上，就算不找家长，晚上他也得给他家里打个电话，把事情说一下。
对于好学生，班主任一般都会回护几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量不要闹到教务处去。不然就算鲍一退学，巫南南也多少会被牵连，要是影响了学习就不值得了。可是巫南南却并不领情，他把手里矿泉水一摔，低骂了一声，扭头走了，嘴里嘀咕着“真孬”什么的……
一瞬间，焦老师眼中浮现尴尬。好在宋小葵正在和鲍一说话，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见到焦老师要走，她连忙也过来。
出了医务室，周围没有学生，焦老师才叹了口气，“宋老师，让你见笑了。”
宋小葵摇摇头，“焦老师用心良苦，孩子们现在不懂，以后总会明白的。”
——至于那些不明白的狼心狗肺之徒，多半也没什么来往了。
焦老师还剩三年退休，他这个年龄，按理说不应该来带毕业班，一般会调到学生处去做教务工作。然而三年前焦老师的女儿被查出患了重病，为了治病，家里的经济情况捉襟见肘。焦老师也没法安心等退休，为了课时费和班主任费，主动申请了费力不讨好的班主任工作。
其实高二高三对于老师而言也是高强度的体力消耗，焦老师这个年龄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他单是抓学生成绩已经耗尽心力，还要照顾生病的爱人，自然也就不希望学生们搞事，凡事都息事宁人，学生背地里说他“孬”“怂”，笑他“傻”，他也不计较。
话虽如此，毕竟教了一辈子书，哪怕面对这样的困难，在带班方面，他也并没有亏待学生，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包庇。
“宋老师，其实巫南南这个孩子不坏的，他和你们班巫月月是姐弟，兄弟姐妹之间闹起来没分寸也是正常的，你们班鲍一大概是误会了。不过……哈，倒也是个仗义的孩子！”焦老师笑了两声。
“宋老师，打架的事我会跟巫南南家长说的，你就不用再打电话了，我一并和他家里交代了。”他叮嘱道。
“焦老师见过他们家长？”宋小葵问。
“当然见过，这姐弟俩的原生家庭也是一言难尽。这两个孩子没有血缘关系，巫月月的妈妈是带着女孩子改嫁的，当时巫南南已经九岁了，对母女俩都很排斥，不过后来关系转好了。上次期末家长会，是他继母，也就是巫月月妈妈来的，一直在和我吐苦水，说后妈不好当，叫我平时多照顾两个孩子一些……这些话，他肯定也和李玮说过。”
那时候是李玮带十三班，家长会的时候，巫月月的妈妈要一个人跑两个班，她一般是先来十一班，然后再去找十三班的家长问情况。
说着，焦老师又想起什么，说道：“你们班巫月月语文基础很扎实，但是作文这种东西，你也知道，确实就是有的孩子，怎么也教不会，跟基础知识题关系不大。偏偏她弟弟有这方面的天赋，两个人又是重组家庭的姐弟，女孩子心里不平，也是正常的，你不要太在意了。”
宋小葵沉默半晌，“焦老师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焦老师却突然有些懊悔似的，“没什么，没什么，你就当我没说过。”
送走了焦老师，宋小葵回到医务室，除了万年没有表情的穆少寒，另外几个崽都蔫蔫的。龙鹿陪着巫月月再吊水区坐着，中间的女孩子低声啜泣——方才被巫南南骂的时候都没哭，拉架的时候也没哭，受伤了更没有，这会儿被两个好朋友抱在一起安慰，女孩子的泪水却像决堤了一般。
鲍一则在旁边真实演绎了什么叫手足无措。
“你……哎你别哭了，要不然，我再过去帮你教训你弟弟一顿，让他来给你道歉！”
巫月月哭得更厉害了。
鲍一求救的目光看向穆少寒，穆少寒扭过头，不理会。
——看他干什么呢，他就是一个连台词都没有的背景板、工具人罢了。这时候想起他这个老大了？动手前干什么去了？脑子租出去了？
自己惹的烂摊子，自己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