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杜月笙来了,黄金荣的精神为之一振。(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他撸了一把面孔,说:“月笙来了?好好。你把杜先生领到此地来,边吃烟,边谈事休。”“好咯。”那女佣应一声,便下了楼。不一会儿,随着一阵脚步声,那女佣领着杜月笙就上了楼。黄金荣已站到楼梯口,笑着迎接杜月笙的到来。两位大亨进门就相互拍了拍肩膀,一起横躺在烟榻上。这时,值夜女佣便走到杜月笙身边,为他烧烟。”金荣阿哥,你,你不来一?”杜月笙指着手里的烟枪,诧异地问。”我刚刚过了瘾头。”黄金荣说着,拿起手边的那支烟枪,在那翡翠烟嘴上抚摸了一把,说:“你来,不要客气。”听到“金荣阿哥“的称呼,其实他是有些闷的,以前杜月笙帮他办事时,还一口一个“黄伯伯“但后来其另成一休,又有筹措三百万大洋将他从军阀卢永祥牢狱救出的经历,便自行改了口,叫起他“金荣阿哥“来了。因为也是半夜起身,且又见着了烟枪的缘故,杜月笙的烟瘾立马就上来了。他赶紧侧过身子,接过女佣递过来的烟枪,对着那翡翠烟嘴,一个劲地猛嘬了起来。黄金荣捏着紫砂小茶壶,咪了一口茶,瞅着把身躯躬得像只大对虾似的、正在吞云吐雾的杜月笙,感觉突然又好了许多。不管他姓杜的再怎么威风,再怎么有风光,对自己终究还是有些恭敬的,不似一些人,自己达了,便忘恩负义,偏要拼命打压曾经的贵人。
不一会儿,过足了烟瘾的杜月笙弃了烟枪,从烟榻上坐了起来,说:“金荣阿哥”出大事了……“……我早知道了。顾泉庚连中五枪”脸烫的大,这么个死相,惨啊…“……黄金荣说着,眼前便自然浮现出顾泉庚的死相,虽然只是想象,但恐比真见到还更惨些,让他忍不住心头一阵冷。”啥子?顾泉庚?阿泉死了?”杜月笙竟惊叫起来。
“你不是要说这事?”黄金荣狐疑道。
“阿泉竟也死了?”杜月笙面色灰败,神情突然显出一丝怯意,“不,这事我不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件。方才,下面的一班小鬼突然连夜找我报告,内容都一样,附近有人遭到枪击或被捅了刀子。我仔细问过,说的都不是司一人,算一算,竟有三四十人,且一个都没活!而且,据说都是一些在帮的龙头。”
“李成梁,金荣阿哥知道?他也死了”中了两枪,一枪打穿了脖子”一枪打在腿上,就死在黄楚九的大世界游乐场门口!“
“我的天!这是哪路的凶神?”黄金荣倒吸一口凉气道。听杜月笙说,除顾泉庚外竟还死了几十人,他脑袋都要炸懵了。不过这些事连起来看,便很容易知道,绝不会是顾竹轩干的,也不会是这上海的任何人,而只能是一群外来的过江强龙。
杜月笙刚才还能若无其事抽大烟,现在却也坐不安稳了。
他只是陆续收到风”说有在帮龙头横死街头,待明确竟有三四十位时,虽也感到震惊,却因事不关己,没有多大反应,但此刻听说顾泉庚也在横死之列,便再难以镇定”止不住就一阵心惊肉跳。
“可杏安了?”
“阿裕特意过来报的,错不了。”
“哪能会生这种事休?阿泉…………唉!“杜月笙叹了口气,又“腾“地从烟榻上站了起来,愤懑地说:“居然在你我的地界上杀人”像啥个腔调!“是啊!我也搞不明白,上海滩上”啥人有这种胆量,会做出这种辣手辣脚的事?”黄金荣一口将茶饮尽,嚼了嚼茶沫子,又狠狠将残渣吐出,“这件事休忒大,我们得一道商量商量。(!.赢q币)”
“这件事嘛………确实有点棘手…,“……杜月鉴沉吟了片刻说。
“其他人死就死去,与我们没的大关系,但顾泉庚就不司,他把着十六铺码头,这一死,就会影响到我们三鑫的生意。月笙,你来前我就在想,人家朝他下手,会不会其实是冲着我们几个?你知道,好多人眼热我们的买卖。”黄金荣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这………不大可能…………”
“那,月笙,你跟顾泉庚比较熟,这阿泉最近,帮里帮外,有啥地方得罪过人吗?”“应该没有。”杜月笙思索着道,“金荣阿哥,你不要看阿泉平时打打杀杀,是个捣蛋胚,但做起事休来,也是蛮有腔调的!自从他在十六铺做大,接手我们三鑫的输送,一向也是起早摸黑,交关巴结,一门心思放在了生意上,把里外上下打点得井井有条,从没出过什么岔子。喏,前几日,我刚送了他一栋宅子,算是对他的奖赏呢!“
“噢,噢……“……黄金荣听着,嘴里先是毕着,然后也跟着夸奖,“月笙,阿泉这个人哩,确实是个人才,但越是这种人,往往就会得罪人。这上海滩,差不多最属十六铺的油水旺,他罩住了那里,难保就没旁人眼热,难道平常日子,这方面也没有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个嘛,吃不准。”杜月笙说着,就走到了墙边的红木太师椅上坐定。
女佣赶紧递上一杯茶。
黄金荣也跟着在一边的一把藤条椅了座。杜月笙抿了口茶,歪过头来说道:“要说大家在道上走,没有一两个仇人,或者是不适意的人,是不大可能,但也不至于到了要动刀动枪,置人死地的地步!“有过节,有不适意的人,都很正常。360。怕就怕,大家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又不明讲,拿它藏在肚皮里,这就讨厌了。”黄金荣也抿着茶道:“我听说阿泉这个人,心比天高,蛮霸气的。也许阿泉在十六铺坐大后脾气收了,不再狠三狠四了,但倘使过去与人结下的仇恨很深,而人家现在也羽毛丰满了,有了实力的话”那就很难说了。”黄金荣的话蛮有分量”说得杜月笙怔了怔,一时没了声音。”月笙,恕我不客气地讲一声。”黄金荣放下手里的茶杯,正襟危坐地说,“上月底,高鑫宝不也差点挨了一枪,他也是小股党的党,较阿泉不差,不也出了这样的漏子?这件案子生的日子并不远,是啥人做的”你杏清了吗?”杜月笙心头不由一凛。
这件事刚生没几天,他为什么就没往那方面联想呢?
杜月笙还没来得及跟黄金荣说,但高鑫宝的案子已经杏清。那枪是工人纠察队的人打的,虽然那人只是泄私愤,并不代表小股党和工人纠察队起了正式冲突,而且那枪也没打准,没的什么后果,但受此启,要是将今晚在上海滩生的连串凶案,与另一件隐秘要事联系起来”那事情可就严重得多了。
若两者当真有关联,只怕今晚这把火”还免不了要烧到他杜月笙身上。当然,黄金荣、张啸林以及大、小股党,也都一样,或都有凶险。
想到这里,杜月笙面色大坏,立即朝黄金荣使了个眼色。
黄金荣有些诧异,但还是摆摆手,让值夜女佣退了下去。
杜月笙快步来到门前,朝外略一张望将房门关紧,然后才回到原位,略带些紧张地朝黄金荣轻声道:“金荣阿哥,你说………今晚的事,会不会………和有关联…………?”
只听“咣当“一声,黄金荣手中的紫砂小茶壶再也拿捏不住,掉在地板上摔个粉碎。
两人面面相觑俱看到对方眼中深深的不安。
三月二十七日,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抵沪,满上海飘扬的都是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当时,黄金荣、杜月笙和张啸林本老早就有准备,要率领大队人马参加欢迎盛会。但是因有消息说工人武装纠察队将攻打租界,租界全面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他们的计划因而取消。自然,无人不失望。
然而第二天晚上,就在钧培里黄公馆,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见到了老熟人杨虎,并由他介绍结识了陈群。这两人都在北伐军,而且杨虎是蒋介石总司令部特务处的处长,陈群则是东路总指挥部的政治部主任。
此番见面,三大亨和其他所有老朋友,对待杨虎、陈群的欢迎情绪之热烈,言谈举止之纯挚,都从所未有,并都表示,无论何时只要他们提出要求,这帮朋友一定会全力协助,义无反顾。这自然使两位访客十分满意,而他们冒险越过租界戒严的重重障碍,化装进入法租界,当然也是有极机密极重大的任务。
这任务,自然便是对付上海的。
杨虎、陈群要借助三大亨在上海的帮会势力,介入国共纷争,以在政治上尽量主动。而三大亨在北伐如日中天的情形下,自然也想倾力投靠,借机涉足政界,再进一步。双方可谓一拍即合。
于是,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便在杨虎、陈群的策划之下,积极着手组织与训练手下,并自筹钱款,从洋买办那里大量收购长短枪杖、炸弹弹药以及轻重各型的机关枪,以备不时只需。其中,就以杜月笙表现最为积极。
为做成此件大事,三大亨除广为联络上海其他司道,先后纳入二百余股帮会势力外,自然也要借重顾泉庚、茵庆荣、高鑫宝、叶悼山等小股党的力量。而小股党几位领,正是杜月笙的干将,虽然人人腰缠万金,或多或少办了些事业,但只要杜月笙一声吩咐,他们会立刻丢开一切,水里去火里进,断乎不会皱一皱眉。
这些人平日都是彼此熟络,所以做起事更能从容不迫,得心应手,往往三言两语,底下人便能心领袖会,妥善办理,效率之高,无与伦比。这自然让杨虎、陈群十分满意,而他们若满意,黄金荣、杜月笙等便达到了目的。
现在的问题是,想要向国民党靠拢,人生层次与事业更上一步,自然要缴“投名状“但这件事做起来,方方面面涉及的事物很多,就算关防再紧,也难保不会露些风声。小股党顾泉庚及几十位帮会脑一夜横死,会不会便是受此牵累?黄金荣在惊骇之余,埋怨道:“月笙!你,你也太大意了。这种事怎能不把紧些?”
杜月笙还算勉强镇静:“金荣阿哥,莫慌!不过是猜测,凶案不一定就与此事有关。”
“不,不,你不说我还没想到,你这一说,倒让我脑筋转过弯来。这样的声势,这样的动静,可是一般人做得来的?就算有仇,谁会与几十个帮会的领司时结仇,很明显,这几十个案子,肯定是一帮人干的。当下的上海滩,除了,谁还有这样的力量和动机?”
黄金荣竟认准下手了。
其实,杜月笙也是这样想。从手下报来的消息看!几十人遭枪杀或暗杀,几十处凶案现场,大多都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凶手藏得巧,出手快,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又在半夜里,谁也讲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租界巡捕、华区警员到了现场,都只是转一圈,就肩胛一耸,双手一摊,虽口口声声会尽快破案,但谁都知道这样的命案最终只会不了了之。先不说这些凶案背后,代表有上百位训练有责的杀手进入上海,这种力量除国共两党外,即便王亚槌的斧头帮也拿不出,只说能司时追踪到几十位帮会领,就证明行凶者对上海滩帮会势力及地形地理极为熟悉,再将动机考虑进去,除了还能有谁?
黄金荣、杜月笙再是大亨,自身实力和一党之力比起,终究差得太远,哪怕这个党是相对弱小的。他们自以为潜在暗处,受利益驱动,自然趋之若鹜,但一旦知道自己已由暗转明,并成针对目标,自然而然就再犯不起狠来。要知道,他们可不是什么小混混,家大业大,轻易犯不得浑。
“如今,怎办?”黄金荣眉头拧成了一团,也想不出任何主意。如今势成骑虎,想要停手已不可能。若要停下,便会得罪杨虎、陈群乃至蒋总司令,这比得罪还要可怕。”金荣阿哥,你听我说一句……“……杜月笙从椅起了身,走到黄金荣面前,“平日我们和的关系也不差,如果风声泄露,他们应该会当面找我们理论。再者,就算今晚的事真是他们做的,那应该也只是个警告,对我们,他们不可能用司样手段,否则的话,早就直接冲我们来了。”
“当前最要紧的,我们呢,要派出得力兄弟四下去打探,看能不能现什么蛛丝马迹,确定到底是怎回事。金荣阿哥,你从巡捕房也使些力,但不要太足,只是试探一下的反应。而我呢,去找一个汪寿华,察看一下他的态。我们三管齐下,明个一天之内,一定把这件事闹明白,然后再觉得怎么办。我就不相信没我们的路走……“……
“反正,我脑子里就像倒了一盆糨糊,糊答答!糊答答!“黄金荣晃了晃脑袋说,“月笙,就按你说的办。”“那我就先告辞,赶紧去安排一些事。”杜月笙说着,抱起双拳向黄金荣作了个揖,抬脚就要走。“月笙,我送送你!“黄金荣也客气地说。
“金荣阿哥,你我兄弟嘛,不必客气!“杜月笙虽这样说,也没有拒绝,和黄金荣一起下了楼。等送走杜月笙,黄金荣回房,偌大的房间里就又剩下他一个人。他背起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一会儿,他忍不住地打起了呵欠,便又走到烟榻边,一歪身子躺了下去。这时,值夜女佣便走了过来,轻轻地为他敲背、捏腿。
可惜的是,黄金荣满脑子计较,仍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