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堂迫不得已,当即便双手托举着木盒道:“好,我答应。”
“老夫人快请起吧,我一定将此盒上呈给皇上。”
秦韵这才止住了眼泪,满脸欣慰道:“好,好……”
“那就多谢周大人了。”
“老夫人客气了,您老保重。”
秦韵颔首,看向方吏目道:“有劳给王家人上夹板吧。”
方吏目如梦初醒,连忙招呼差役上前。
然而此时他已被王家气势所震,心里不停地说,他们都是罪有应得的,自己也是按律办事。
可看到王家男丁们一个个走了出来,女眷们也都擦去眼泪等着上脚铐,手铐。他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不仅仅是他们,围观的百姓们也都不忍地别开目光,有些甚至于落下同情的眼泪。
“好好改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是啊,别灰心,一定能回来的。”
“王公在天有灵,会保佑你们的。”
秦韵颔首,一一道谢。
随即她坐上了板车,由李嬷嬷母女,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紧跟着流放的队伍,往城门口去。
老百姓们自发送行,期间又说起当年经常内乱,作为太孙的皇上九死一生,都是王家的功劳才救回来的。
于是那段早已被遗忘的历史,又被传得沸沸扬扬。不少官员的家丁们一看这架势,悄然往各家报信去了。
安国公府。
得知消息的田老夫人狠狠地砸烂了茶杯。
“老贱人,她还是这样死皮赖脸的,当年的功绩再大又怎么样?皇上是天子,就算王家满门都赴死了也是应该的。”
“留下这老贱货,到如今还在闹出风雨。”
安国公田梁道:“您老在这里发火有什么用?他们家都被流放了,以后再不可能吵嚷到你。”
田老夫人目光冷戾,神情厌恶道:“你去叫周堂来,把东西扣下。”
“不许送进宫里去,她想要皇上怜悯她,怜悯王家。”
“她做梦呢!”
安国公不悦道:“那么多人看着。周堂是顺天府尹,他怎么能拦?”
田老夫人阴鸷道:“怎么不能?他是我们田家的狗,我让他叫,他便能叫,我让他死,他便不能活。”
“失去一个顺天府尹的位置,我们安国公府照样屹立不倒。”
“只有彻底断了王家的路,我们田家才能一辈子风风光光,谁也不敢惹。”
安国公虽然觉得不妥,但想到如果能彻底断了王家的后路,未必不能办。
当即便给心腹传话,让他去把周堂叫来。
与此同时,周堂也在木匣子里发现了一封秦韵的亲笔信。
他刚拿出信准备看看,黄师爷连忙道:“大人,敬王府的人来了。”
周堂当即站起来道:“快请。”
很快,万章便被请了进来。
看见周堂边上的木匣子,万章笑了笑道:“王爷还说呢,老夫人怎么也不找他,竟然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到了周大人的手里。”
“周大人还是快快进宫去吧,晚了,怕周大人就说不清楚了。”
周堂心里一凛,连忙道:“多谢万先生提醒,我这就换身官袍,马上去。”
万章点了点头道:“周大人快请。”
周堂去换衣服去了,万章并没有离开,他也看见了有一封书信。
房里。
周堂刚准备换衣服,便有一个心腹跑来低声道:“大人,侯爷请你入府一趟。”
周堂心里一惊,攥紧拳头道:“我知道了。”
来人很快便走了。
黄师爷看出周堂的为难,便道:“大人,要不咱们把信留下?”
“这样对侯爷那边也有个交代。”
周堂想到秦韵带着王家众人跪拜的场景,为什么会找他呢?
是因为他督办了王家的案件?
可万章说了,秦韵原本可以找敬王。
所以……匣子里的信根本不是关键。
秦韵要的,是王家在众人面前洗白的机会,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行,这是陷阱。”
“我进宫,你去告诉侯爷,秦韵留的后手不是匣子。”
“而是……敬王。”
黄师爷连忙点了点头,当即便应下了。
很快,周堂便抱着匣子入宫,看到他走进宫门,万章这才松了口气,往回走没多久就遇见了敬王的马车。
他连忙上车回禀道:“王爷,秦老夫人的确还给皇上留了一封信。不过现在那信落在周堂的手里,不知道他会不会换掉。”
敬王却道:“周堂不敢。走吧,我们去王家。”
“王家?”
万章不解,但还是看着马车,平静地驶向了王家。
庆元宫里。
皇上看着周堂抱着木匣来,原来冷肃的面容越发添了几分躁郁。
“你抱的是什么?”
周堂道:“启禀皇上,是定国老夫人托微臣转交给皇上的,有皇上曾经御赐给她的金牌,她老人家的一些私房,还有一封信。”
皇上眼神冰凉,轻嗤道:“那她为什么会交给你?”
周堂叩首道:“微臣不知,不过应当是微臣督办了王家的案子。”
皇上撑着手肘,揉了揉太阳穴,冷声道:“听闻她带着王家众人下跪道谢?”
周堂心里震惊,面色却平静道:“的确有此事。”
皇上又问:“那你觉得,王家人是改过自新了吗?”
周堂道:“王家人都有改变,至于是不是改过自新,微臣也不敢断言。只是秦老夫人不惧众目,直言过错,想必是真的有所感悟。”
皇上听了,沉默了一会。
他坐直了身体,淡淡:“你打开信,念给朕听一听。”
周堂当即放下盒子,打开信封。
只见里面只有寥寥几句:“圣上金安,命妇秦氏叩首。烦请皇上收回定国公府,充作国库之用,命妇养儿不善,助纣为虐,死不足惜。望圣上勿再怜悯,来生当牛做马,再报君恩。”
周堂叩首,心想他幸亏没有换了信,否则引起皇上怀疑不说,今日也别想好了。
皇上眼底一片冰凉,养儿不善?
哪一个儿?
死不足惜,是她还是王家?
他嗤笑着,眼底蒙上了一层灰。
皇上走了,时全这才上前,将信件和匣子收走。
周堂还跪着,根本不敢挪动。
“皇上已经走了,周大人请起吧。”
周堂这才缓缓起身,感觉浑身都十分僵硬。
时全继续道:“听闻周大人和安国公府来往密切?”
“可你担的是大魏的官职,就要清楚,你是为谁效力的?”
周堂惶恐,连忙道:“时总管说的是,下官心里时刻谨记,不曾忘怀。”
言罢,拖着有些疲惫且虚脱的身体,离开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