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用手捧着匣子正要出门,听到薛姨妈的话,嘴角抽搐了几下,这你闺女确实不爱花儿粉啊的,你闺女都给吃了,对了,还是吃了我们二姑娘熏屋子的香料。
等她走出房门,正看见王夫人身边的金钏儿正坐在廊下晒太阳,看表情很是慵懒,有点像是太阳下的一只猫咪。
周瑞家的问她道:“那个叫香菱的,是不是就是薛家大爷上京之前买的?为她打人命官司的那个?”
金钏道:“可不就是她。”
正说着,香菱就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周瑞家的倒是是岁数大了,没有一点被抓包的自觉,反而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扭头对金钏儿“倒好个模样儿!看起来就向宁府那边的蓉大奶奶,真真是个出挑儿的。”
金钏儿笑道:“我也是这么说呢。”香菱被说的脸上一红,低着头不说话了。
周瑞家的又问香菱:“你几岁投身到这里?”又问:“你父母今在何处?今年十几岁了?老家是哪里人?”
香菱听问,都摇头说:“不记得了。”周瑞家听了又为她唏嘘一回,好生的劝慰了半天,丝毫没有觉得是自己挑起了香菱的这件伤心事。
迎春惜春探春姐妹如今住在离贾母不远的三件小院子里,之前贾母说嫌弃姐妹几个闹腾,只留下宝玉一人住在身旁。
本来是想让她们姐儿几个住到王夫人房后三间小抱厦内居住,但是被贾赦借口太挤了,贾母想想也觉得是,就让丫鬟婆子们整理了三个紧挨着的小院子,令李纨陪伴照管。
周瑞家想了想,既然看出了薛姨妈的意思,总得想办法把这林姑娘的面子下了,这薛姑娘说不准以后就是自家二爷的夫人,总得要讨好的,这林姑娘,老太太再如何看中,这太太执意反对,想来也难。
想了又想,决定先把花儿给探春,惜春,然后再是凤姐,至于迎春,不好意思,算是被黛玉给带累了,且等着吧。
进了探春的院子,只见几个小丫头子都在抱厦内听呼唤默坐。探春的丫鬟待书正掀帘子从屋里出来,手里都捧着茶钟茶盘。
进了门,发现探春正在看出,周瑞家的将花送上,说明原故。探春欠身道谢,命丫鬟们收了,举止做派颇有几分王夫人的意思,周瑞不由心中暗暗惋惜,可惜了,这要是在夫人肚子了,可就……。
又去了惜春院中,却见惜春正同水月庵的小姑子智能儿两个一处玩翻花绳,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周瑞家的不由暗笑:果然还是小孩子。
“什么事?”
惜春看周瑞家的进来,放下手中的花绳,周瑞家的忙行了礼,又将花匣打开,将薛姨妈的意思说了个明白。
惜春笑道:“我这里正和智能儿说,我明儿也剃了头,同她作姑子去呢,可巧又送了花儿来;若剃了头,可把这花儿戴在哪里呢?”
惜春命丫鬟入画来收了,这话说的,听着是笑话,怎么就如此的苍凉,周瑞家的跟着笑了半天,心里却觉得惜春很是可怜。
那周瑞家的又和智能儿唠叨了一会,便往凤姐儿处来。
走至堂屋,只见小丫头丰儿坐在凤姐房门槛上,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周瑞家的会意,慌得蹑手蹑足跑到了巧姐儿房里,巧姐如今已经五岁了,看见她进来有些好奇,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手里的匣子。
“巧姑娘安好。”因着姑娘还小,在家里极少用大名,可是姑娘小姐的称呼,凤姐又很是担心会折了她的寿,所以吩咐下人们都叫“巧姑娘。”
“周嬷嬷,你怎么过来了。”巧姐儿歪着头问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也有几分尴尬,将薛姨妈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巧姐儿打开匣子瞄了一眼,她虽然人小,但是确实极聪明的,抬头又问:“不是姑姑们一人两支吗?都已经给了谁?”
周瑞家的忙躬身答了,巧姐儿似笑非笑。
“周嬷嬷好有意思,这三位姑姑的住处本就极近,你送了两位姑姑,偏偏跳过我迎姑姑和林姑姑,绕着路也要送到我母亲这里,不知道是看得上的东院,还是看不上我们东院?”
巧姐儿时不时跟着凤姐儿或者迎春去东院,跟贾赦祖孙关系极好,平日里又得刑氏管教,小小年纪已经说话有条有理,让人反驳无能。
周瑞家的被说的一人冷汗,自己怎么就忘了如今二姑娘和哥哥嫂子可是处的极好的,本来是想给林姑娘没脸,现在竟然得罪了二姑娘和二奶奶。
二姑娘还好,一向是不注重小节的,这二奶奶可就不一定了,但看巧姐儿只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就知道她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周瑞家的好半天都没答上话,心中暗恨薛姨妈给的好差事。
“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这边儿平儿扶着凤姐儿从房里出来了,看见周瑞家的,笑着问她。
周瑞家的一脸愕然,旋即明白了过来,这二奶奶都有孕好几个月了,又哪里会和贾琏xxoo呢?
“我们家二爷前几天出去办差,今儿早上刚回来,还困着呢,劳烦妈妈在此等候了。”凤姐儿人精一样的人物,哪里看不出周瑞家的的意思,心中又羞又恼。
贾琏如今每年都要去江南待上一阵子,他倒是想厮混,但是一是现在凤姐有了身子,二来这萤石矿的事情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每天忙得头晕脑胀,每每回来都要歇上好一阵子。
周瑞家的忙起身谢罪,又把匣子拿出来,说了薛姨妈送宫花的事情,凤姐儿看了匣子也似笑非笑,她的好姑妈们,看来这是对宝玉的婚事有了默契。
不过这自家的婶婶姑妈蠢,这家这个薛姨妈又是怎么想的呢?
这林表姑娘是丧母不假,但是父亲可是巡盐御史,天子近臣,膝下又没有儿子,这唯一的女儿,如何不是千娇百宠,这以后……
不过算了,她看不上也罢,之前去东院,见到刑氏,听那意思对林姑娘很是喜爱,再加上自家的琮哥儿,刚好自己还不用犹豫了呢。
这黛玉要是嫁给了琮哥儿,和自己也算是嫡嫡亲的妯娌,处理好关系也是很有必要的,想到这里凤姐儿干脆让平儿把匣子收了下来,待会儿亲自送到迎春房里,让两个人先挑。
周瑞家的被凤姐儿母女两人极为相似的表情看得冷汗直冒,把宫花当成烫手山药一样送了出去,等到出了凤姐儿的门,不由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