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双抬高一下雨伞,认出是龙青阳,收住了脚步。
身后不远处的李钊,也在大雨里站住身。
龙青阳穿着褐色的军用雨衣,清俊的脸上全都是雨水。
叶小双“呜”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你干嘛跑来,抢险用到你吗?”
“秦河矿透了水,下面还有百多个矿工呢!”龙青阳说,“驻秦安*军**都过来了,险情还没控制住。”
“但是你这样我好害怕!”叶小双说,“真的会卷走人的!”
“我没事!”龙青阳说,“好多企业都来人了,袁世杰也在这呢!”
“还要多久才能控制住水势?”叶小双蹙起眉头。
龙青阳抹把脸上的雨水,回头看看:“咱们的货车都推下去三台了,算上其他单位的,也有十几台了,沙袋扔下去不计其数,还没起作用。”
“那我在这等着你!”叶小双说,“否则我不安心。”
龙青阳揪一下军用雨衣的帽檐,可也挡不住大雨沿着帽檐淌个满脸:“你在这里不安心的是我。”
“那我不管。”叶小双嘟起嘴,黑亮的眸子满是忧郁,“我就是要看着你!”
龙青阳苦笑:“你在这里绝对不行的。”
“那你就跟我回去。”
正这时,大雨里过来一个穿雨衣的人,用手遮着额头,说:“青阳。”
两人急忙看去,是袁世杰。
“带双丫头先回去吧,这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问题。”袁世杰说。
“袁叔叔您也在啊?”叶小双急忙打着伞往前迎几步。
袁世杰走过来,说:“我跟青阳在这待两天了都。”
“也够你们辛苦的!”叶小双说。
“辛苦不怕,”袁世杰抹抹脸上的雨水,“关键能出上力,心里也踏实。”
“你没见那些*兵,”龙青阳对叶小双说,“那才叫拼命,比起他们,我们惭愧得很!”
“要不然我跟你们一起去。”叶小双眨眨眼睛,“我也出点力!”
“这可不行。”龙青阳和袁世杰一起说,“危险的很!”
“那......”叶小双有些犹豫,觉得对不起秦安//人民。
“回去吧青阳。”袁世杰说,“双丫头身上都湿了,会感冒。”
龙青阳看看单薄的叶小双,点点头,“那我就带双儿先回去,袁叔你注意安全。”
“嗯!”袁世杰应,一面转了身,又跑向堤坝。
“我们走。”龙青阳拉住叶小双冰凉的小手。
两人在泥泞里搀扶着走了接近三百米,来到青石子的路面上。
龙青阳不久前才挂上牌的一辆奥迪q7在那里停着。
路面上停满了前来抢险的车,叶小双看到袁世杰的宝马730。
李钊浑身湿漉漉的坐回辉腾,驶离。
来到家里,两人楼上楼下,各自进浴室冲热水澡。
“秦河什么情况了?”龙承明看龙青阳擦着头发出来,急忙给他倒杯热水,“你这一天没进家了。”
“地下巷道还在继续透水,”龙青阳接过水杯,“已经48小时了,不知道里面那一百多人还能生还吧。”
“秦河是多年的老矿,地下巷道错综复杂,估计不好处理。”
“明天我还得过去,”龙青阳说,“我考虑用货车装载大型设备,再塞上沙袋推下去,应该能掩住水。”
“那公司的损失怎么办?”龙承明问。
“现在也不考虑那些了,”龙青阳喝口热水,“几十家企业都共同抢险呢,先解除秦河的危机再说。”
“不管怎么说,”龙承明面有忧虑,“你得注意安全,洪水猛如兽,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龙青阳点头,“您跟婶娘都放心。”
“我不放心!”叶小双从楼上下来,“爸你是没见大坝上那情景,吓死人了!”
龙青阳呵呵笑,伸手将她挽过来:“有什么好怕的?”
“我都认不出他了,”叶小双对龙承明说,“全身都是泥,就两个眼睛是亮的,爸你不能再让哥去!”
“也不行。”龙承明迟疑,“我也是担心,可这情况......”
“您不要拿您那会的精神要求龙青阳,”叶小双说,“这不一样的!”
“也不能这么说,”龙青阳给她喝一口杯子里的水,“即便爸拦着我,我也得去,否则这良心上过不去。”
“那是,”龙承明说,“冠冕堂皇的话咱不说,就看还能救出那百多名矿工吧。”
“嗯!”龙青阳点头。
“要不然我也去。”叶小双说。
爷儿两个呵呵笑起来。
叶小双情知说了也是废话,鼓起腮帮子,闭了嘴巴。
“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龙青阳挠挠她脑袋,“给你熬小米粥去。”
“我来吧。”一旁的保姆周姐急忙说。
“还是我吧。”龙青阳说,“好久没给双儿熬粥了。”
叶小双随着龙青阳进了厨房,伸臂搂住他腰。
“兵马俑好看吗?”龙青阳洗着米,问身后的跟屁虫。
“还行。”叶小双蹙蹙眉,趴在他背上,“那些泥俑里面,有人的肢体吗?”
“怎么会这么想?”龙青阳说,“x光线看过,说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是......“叶小双思绪飞到圣保罗32层,“我老觉得里面有人的肢体。”
她想到了那尊少年的雕像。抚摸他的时候,她感觉到,他不只是一尊泥塑。
他叫龙儿,秦龙,是秦嬴政唯一的儿子。
如果当年他没被龙青阳误伤致死,应该跟她一般大了。
眼前浮现秦嬴政眼角的泪,不由心痛,轻轻叹息。
“怎么了?”龙青阳扭头看她一眼。
叶小双眼睛有些涩,秦嬴政放过龙青阳,是怎样的心境?她能化解两人之间的恩怨吗?
“不高兴吗?”龙青阳又问。
叶小双摇摇头:“没有。”
次日,大雨还在下,没有停息的意思。
秦安赤色预警,汛情惊动了河东//府。
矿井透水、矿//工//被/困//生死未卜的事情,在**里全*/播报。
百多名被困矿///工的生死,牵住了无数人的心。
一大早,龙青阳去了双龙。
“您这方案保险吗?”柳涛有些担心,“设备装在货车上,再掩上沙袋,这重量沉下去,应该能起到阻水的作用,可这重量堤坝能承受吗?这已经泡透了。”
“只能试一试了,”龙青阳说,“只要决口掩住,沙袋不至被洪水冲走,险情就能控制。”
“那好吧。”柳涛说,“四号车间的设备是最老的那一台,已经拆卸下来了。”
“好!”龙青阳说,“通知大货司机,到四号车间。”
四号车间拆下来的老旧设备,满满装了两辆大货车,司机随龙青阳开往安阳堤坝。
路上遇到袁世杰,厢货车拉了满满的救灾物资,也赶往现场。
洪水汹涌的堤坝口,驻秦安*/*/部//队的***//兵泥人一样在大雨洪水里奋战。
三天的功夫,已经有两名***卷入洪水里下落不明。
其中一名新///**,年龄只有十八岁。
决堤口陆续又推下去两台车,瞬间就在汤汤黄水里被吞没。
双龙两辆装载着数十吨设备的大货车,在指挥组的引领下,缓缓开上堤坝。
世杰大厦的箱货就在坝上卸车,给抢险救灾的**送来面包、水、火腿肠和毛巾。
场面一度感动得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热泪盈眶。
第一辆大货车在指挥下,沿着堤坝开到不能再往前开的位置上。
指挥员挥手说:‘停”,司机跳下车来,没熄火,没刹车。
几十名抢险人员就聚在车后,“哟呵哟呵”地往前推。
一寸、一寸、几十吨重的货车一点点往决堤口挪。
第一台车终于推进了口子里,沙袋铺天盖地的抛了下去。
洪水明显有被堵住一部分的势头。
大坝上一片欢呼。
跟着是第二台大货车。司机看看轧得松软的堤坝,说什么不敢上车。
龙青阳挽了挽袖子,拉住高高的车门,自己窜进驾驶室,点火,启动。
货车在软塌塌的堤坝上缓缓前进,靠近决堤口。
随在后面的人们都心里捏把汗。
袁世杰在车门侧面一遍遍喊:“小心,青阳!小心!”
龙青阳握着方向盘,稳稳踩着油门,越来越靠近口子的位置。
“停!停!”指挥打着手势叫。
龙青阳慢慢松开油门,打开车门跳下车。
车子保持着丝丝前进的惯性,又被大伙一鼓作气,推进堤坝口,洪水几本掩住了。
大家欢呼雀跃起,连哭带叫,抱成一团。
但是紧跟着,一声洪水惊天怒吼,脚下的堤坝轰然坍塌,数十人瞬间被卷入奔泻的洪流。
大坝上的人急速往后撤,一片惊嘘和绝望的哀嚎。
再回头,惊魂未定,数十人已消失无踪,只有洪流涛涛,怒吼而去。
慌乱中没有人记得消失的是谁,只是开始了救生艇迅速的抢救。
但是浩荡洪水里,哪里有半个人影?
五六分钟后,失踪人员开始确定,其中有龙青阳,袁世杰。
随来抢险的双龙职工和世杰大厦的员工顿时翻了天,哭叫声响成一片。
叶小双听到噩耗的时候,已经半天过去了,一家三口登时都晕倒在地。
龙承明和叶文娟直接被送进了市医院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