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縝神色微变,她愤愤中竟然忘了这么一茬。
可是状已经告了,人也带来了,骑虎难下之间,她转头看宋夏夏。
“呐,你现在把手给我医好了,我就帮你一把。”
宋夏夏只看着她,没动也没吭声,这样的脸色宋夏夏看过不知道多少,满满四个字:过河拆桥。
里面的男人一听说话就知道不是个善茬,既然已经来了,就算是送人情也不应该送到这没话语权的苏縝身上。
更何况就算是现在帮了她,几乎不用想,下一步该怎么还是怎么。
里面的门打开了,随行的打手直接一推,宋夏夏就进了屋子。
金碧辉煌的装潢,瞬间闪得她一眯眼睛,倒是和盛世辉煌这个名字相得益彰,一个带着墨镜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花衬衣,下面一条白裤子,耳朵带着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耳钉,正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看着她。
正是盛世辉煌的幕后老板之一,浩南哥。
两旁站着四个一身黑西服墨镜的男人。
“就是你搞了我的人?”
南哥看到宋夏夏颇有些意外,苏縝哭唧唧来找他的时候,手腕上的伤看起来怵目惊心,手法又老道,他不由想到前些日子在另一个堂口抢地盘时候出现的狠角色,于是随了苏缜的要求,同意随她派人将那胆大妄为的恶婆娘绑过来,让他好生来调~教调~教。
但眼前这人……南哥打量着宋夏夏,年轻鲜嫩的小姑娘,哪里像苏缜说的什么恶婆娘,穿的也极其普通,长长的蓬松的辫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好奇看着他,既不怕人,也不张扬。
妖~娆精致的苏縝站在她旁边,论容貌可能差不了几分,但就是看着腻味,他脑子里转了几个词,才找到个合适的对比来形容这天壤之别。俗和不俗。
这对比太刺目,若是清远斋的说书先生在,大概会捋捋胡子,叹一声,玄远冷隽炯若明珠之在侧,朗然照人。
“不是我做的。”小姑娘很识相机灵,立马否认,接着就开始将之前和苏缜说的话又说了一次。清脆又悦耳的声音听起来软糯软糯,配合她愤愤正义的表情,让南哥一时间有些移不开眼睛。
他忽然就觉得兴师动众也是件值得的事情。
“多大了?”
“唔?”喋喋不休洗脱嫌疑的宋夏夏被打断。
“之前在盛世做什么?侍应生还是……”不会不会,这样的气质一看就不是做那行的,南哥完全没有听进去宋夏夏对这件事自己无辜的辩解,对苏缜手上伤势的夸大,还有她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出手相助的狭义。
其实,他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早在宋夏夏刚刚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只兀自开始脑补该怎么给她换个体面又轻松的事做,又可留在身边又不会太显眼,茶室的茶艺师倒是不错,但是那里那些附庸风雅的猥琐男太多,不太放心;或者总机接待的话务员,但是说话太多也伤嗓子。
“??”
“刚入行?”南哥又问。
“都会些什么?”南哥追问。
宋夏夏:“……”感情刚刚说了半天都是对牛弹琴浪费口水。
苏缜何其精明,一看就知道南哥动了什么心思,不过她也不意外,这样的心思南哥三天两头都会动上几次。
宋夏夏也不傻,对方那点花花心思昭然若揭,她定了定神,笑眯眯侧头看了苏缜一眼,低声提醒:“小姐姐,你的伤……可耽误不得哦。”
苏缜脸上一僵,随即转头笑出蜜一般:“南哥,你看说了这么久话,大家也挺投机的——今天来的这么急,人小姑娘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我先带她去旁边收拾收拾?”
浩南哥脸上笑出一个酒窝,声音斩钉截铁:“就在这里收拾。”
苏缜犹豫:“南哥……”
“正好我有两条刚刚到的新裙子——你们一起在这试试?”他敲了敲椅子扶手。
宋夏夏果断举手:“我要上厕所。”
浩南哥看了她两秒,伸出一根手指示意身旁一个保镖,带着墨镜的男人跟在宋夏夏身后指路。
厕所也在套房里面,空间不小,出口不大,进去后四周就一个狭窄的通气口,只容得猫儿进出。
宋夏夏叹口气收回半颗头,将推开的窗户又拨过来,一只挂在上面歇气的蝙蝠爪子被夹住,吱一声惨叫。
宋夏夏一惊,连忙又将窗户拨过去,砰的一声,刚刚取出爪子的蝙蝠翅膀又被夹住,更加凄厉一声惨叫。
宋夏夏唬得彻底松手,歪歪扭扭的蝙蝠愤愤飞了起来,夜风吹动窗户,她这才发现,外间的天上竟有数十只蝙蝠在盘旋,似乎在到处寻找着什么。
外逃没机会,宋夏夏不死心在洗手间四处寻找藏身之处。
门后、洗手台下、浴缸?
都不靠谱。
墙上?门上?
宋夏夏抬头,顺着门上面一直看到最上面,一个小小通风口露出来。
宋夏夏眼睛一亮。
这个她知道,有一个故事就是讲的从通风口逃跑的历险故事。
机不可失,宋夏夏立马踩着墙跳上去,通风口上面的通风扇纹路清晰,她扣住四周使劲扯,扯了半天,衔接太稳,还是纹丝不动。
宋夏夏继续嗯嗯用力抠通风扇。
外面的保镖听见这声音微微皱眉,稍微离开一步。
南哥的品味又变了,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样,跟那个常年在盛世混迹的动作导演走得近了,现在也变得跟他一样,喜欢这样幼齿又未经人事的嫩青菜。
他兀自在外面嘀咕,听得里面的嗯嗯声音渐渐小了。
这上个厕所跟个老爷们似的,还哼唧上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门还没开,就是生孩子也出来了。
保镖在外面敲了敲门。
“小姐?”
没有人应。
“小姐!?”他提高了声音。
保镖不安起来,待他不安的叫声也引起了南哥的注意,门最终被打开时,厕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悬在半空中的通风口。
黑乎乎的通风口四通八达,不知道通到哪里去,而这样的大小,在场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是没办法通过的。
南哥看了两眼,笑嘻嘻的脸僵住挂了一层黑霜:“把电工和维修都叫来,安保到外场候着,她就是爬到下水道又要给我捉回来。”
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外间隐隐只传来苏缜的声音:“可是,南哥,我的手……”
“你的手,拿开。”南哥的声音也远了。
套房里面很快重新安静下来。
这时候,黑漆漆的通风口渐渐又有了动静。
宋夏夏慢慢爬到出口,下面安安静静,她微微吁了口气。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从这里跑,黑漆漆不知前路不说,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出去。
她慢慢顺着出口跳下来,距离不高,身上脸上一身灰扑扑,她随便捧了点水洗一洗。
雪白的盥洗池壁上渐渐映出一张白~皙的小~脸。
手指上沾惹了淡淡的血迹,不知道是在哪里蹭破了?宋夏夏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伤口。
她嗅了嗅,血的味道,既冷又腥。
是哪里的血?宋夏夏顾不得多想,她飞快洗掉,小心翼翼从浴~室出来,左右看了一看,顺着墙根到了外间门的旁边,间或有人匆匆忙忙走过,这一身打扮太醒目了,宋夏夏回身在办公室四周搜寻,很快有了收获。
三分钟后。
一个带着兔耳朵侍应生打扮的女孩子端着托盘顺着墙根走出来。
在办公区外面的通道把守密不透风,女孩子果断转了方向,沿着相反的方向走向员工通道。
她微微低着头,两条长长的发辫盘起来,细碎的头发自然垂下,挡住了大部分脸庞,修长的双~腿包裹在剪裁良好的短裙下,只有在靠近明亮的灯光时候,细心的人才会发现,白~皙的脚上是一双不合时宜、有些脱胶的板鞋。
外面的保镖和得到消息的安保在对讲机的指挥下沿着办公区和通风口各个隐秘的角落搜寻,谁也没注意到,他们在找的人正胆大包天、大大方方走在他们眼前。
师兄的实践录之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宋夏夏穿的太少,就跟身上挂着一只兔子似的,走起路来同手同脚,她小心顺着墙根往外走。这条路她还记得,一直走到最前面,就是前厅之间的备货区,然后继续向前就是包房,只要走过混在某一群喝醉的客人里面,自然就可以顺顺利利走出去。
前面的路一直很顺利。
她还看到了一群喝醉的客人,宋夏夏心头一喜,前厅的防卫相对松很多,毕竟,盛世辉煌是开门做生意的,不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耽误挣钱的机会。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很小的嘤咛声,声音很小,但是仅仅这一声,她就听出来不对劲来了。
宋夏夏转过头去,果然,她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高丽丽的女孩子。
形似高丽丽的女孩子半耷~拉在一个男人身上,那个陌生的男人僵硬敏捷,他走在昏暗的走廊,敏捷而迅速,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宋夏夏止住了脚步,她回头看了看已经快要走出去的那一群男女,转头折了回去。
断断续续的歌声从没有关上的包厢们门口传出,间或有暧昧的笑声和撒娇~声,宋夏夏走到了另一条走廊深处。
走廊另一处转角处,两只灰扑扑的蝙蝠不知什么时候从某个通风口飞了出来,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摇身一变,变成了两个英俊的男人,他们中指上都带着一颗暗红色宝石的戒指,这是丰泽市负责清理不守戒律的血族和“贱民”的亲卫队高阶队员特有的标识。
对于血族来说,除了依靠年龄和异能划分外,还有依据来源划分。
例如纯血血族被称之为levela,而那些没有获得允许而被转化或因为血族恶作剧降生的人类转化的血族通常是leveld,还有一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嗜血生物,被称之为levele,这类吸血鬼恐怖而狡猾,它们就像是残忍而狡猾夜狼一样,凭借天生的本能寻找食物。
不知饥饱,至死方休。
而前几日在盛世消失的那几个女人,她们的尸体痕迹都表明了在丰泽市,出现了这样不能完全自己的嗜血血族。
但是和单纯的levele不同,他们又是有一些意识的,就像为虎作伥的伥一般,他们会诱骗,会协作,会耐心等待猎物落入大网那一刻,然后张开大嘴大快朵颐。
“奇怪,明明跟着味道到了这里,怎么会突然消失了?”两个亲卫队员彼此相视一眼,眼前只有一条长廊,两边都是包房,前面是死路。
近在咫尺的距离,无论怎么隐藏,都不可能藏起他们细弱的血液味道。
两个队员正在犹豫,就看见瘸着一只脚的hugh总管一跛一跛走了过来。
两人刚要见礼,hugh总管摆了摆手,诶,手指也诡异折掉了。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hugh主管咳了一声,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将手往后面挪了挪。
两人不由自主想到刚刚那两声惨叫。
原来……
hugh主管又咳嗽一声,淡淡问:“你们可曾看到雷先生。”这是亲王大人在外的称呼。
队员ab同时啊了一声:“雷先生竟然在这里么?”
hugh主管摆摆手,示意他们低调,又鼓励他们继续努力工作,预备走前这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那个,对了,刚刚我来的时候,听见两声惨叫……不知道是不是和你们要找的人有关?”
“啊,惨叫么?”队员a刚刚要说话。
队员b立马打断,果断道:“我们没听见。”
队员a随声附和:“对,没听见,没听见,一声都没听见。”
hugh主管暗暗松了口气,没听见就好,堂堂长老级的总管大人,被一个蚂蚁似的人类夹断了手脚,说出去都丢人。
他点了点,继续云淡风轻往前走。
不过,“一声都没听见……”这话说的,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