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朝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他敏感的鼻子动了动:“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裴苍玉茫然地抬头看他,然后才发现:“靠,刚才借人的衣服挡灰,忘给他了。”他蹭地站起来,想去看看他们走远没有。
白石拉住了他的胳膊:“不用去,我会给他公司。”
裴苍玉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脱下来,伸出去递给白石:“换给别人的话,洗一下吧。”
白石诧异地看着他,裴苍玉发现白石没接,也诧异地回看。
“递给我干什么?”
裴苍玉也奇怪:“啊,不是你洗吗?”
“什么?”
裴苍玉摊开手:“不是我不洗,只是我以为,”他收了回来,“你什么都打算干的,做饭洗衣服……”
白石盯着他。
裴苍玉撑起胆子看他:“那我以前的衣服呢?”
“扔了。”
“……”
“怎么了?”
裴苍玉往墙上一靠,抱起手臂:“我说你啊,路边摊不吃,地上不坐,重活不干,简直像个大小姐。”
白石眯了眯眼:“那你呢?”
“我?”裴苍玉咧开嘴笑了,“我就是忙里忙外给小姐打工的长工。”他把衣服往肩上一甩,就吹着口哨走去洗衣房。
裴苍玉哼了一首老歌,边搓衣服便唱,唱着唱着发现背后有人,他头也不转:“干什么?”
“为什么不用洗衣机?”
裴苍玉猛地甩头:“靠我还想问你呢,你买个投币的算怎么回事儿?”
“是吗?”白石也像第一次听说,走过去看了看,摸摸,点了点头,“确实。”
裴苍玉:“……”
他继续搓,又转回去:“找我干什么?”
白石犹豫了一下:“你要喝牛奶吗?”
裴苍玉停下看他:“都行,干什么?”
“那就是喝?”
裴苍玉有点奇怪:“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裴苍玉的错觉,白石看起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你出来一下。”
裴苍玉便跟着他走出去。
白石站在厨房外面,指着里面的水槽:“你会修排水通道吗?”
他问这话,但是目光偏开裴苍玉。
裴苍玉看看水槽,看看白石,了然地笑了:“哦,这时候想起了你的长工?”
白石清了清嗓子:“也不是,但是你一个人住,应该很会修理东西。”
裴苍玉一边走过去看一边回他:“这话说的,跟你不是一个人住一样。”
“不一样。”白石跟过去,“我不怎么劳动。”
裴苍玉撇着嘴点头:“嗯,看出来了。”他低头把水槽下的隔板打开。
“我接受的事专业的训练,有目标的,很忙,不能都干。”白石居然还在解释。
裴苍玉敷衍地点着头,甚至有点想笑:“嗯嗯,你大忙人,高科技人才。”
白石同意:“嗯。”然后反应过来,“我也不是不能,是没有空你明白吗?”
裴苍玉干脆坐在地上,扭头看他,一脸看穿他的表情:“行了行了,我知道你realman行了吧,不就是不会修东西吗,你会做饭就够了。”他拍了拍地板,“给你的长工拿个扳手来,扳手是什么知道吗大小姐。”
白石居然耳朵有点红,站在原地抿了抿嘴,转身就走,带起一阵风。
裴苍玉扭头目光跟着他,不可思议地叹口气:“哇靠……他还真是没怎么变啊……”然后想了想,“除了更基了……”
他看见白石转弯要回来,就赶紧转过头,继续去看管道。
白石咚地一声把工具箱扔在地上,里面的扳手起子叮当乱响,盖子都被震开了。
可白石越生气,裴苍玉就越想笑,他不合时宜地想,他生气的时候白石是不是也这个反应。
他挑了个小手电筒咬在嘴里,抬头看白石:“要不要我教你啊?”说着往前钻了钻,用舌头顶了一下手电筒后面的开关,打亮了手电筒,从下往上照着管道的走向看。
白石看着他,不仅不坐下来学,甚至抱起了手臂:“我可以找人来修,价格也不贵。”
裴苍玉闷着笑:“哦,那你去吧。”
白石没去,往后走了两步,打算离开,一转头看见裴苍玉坐在地方弓着背忙,鼓起脊骨的曲线。
于是又走了回来。
裴苍玉把头探回来:“裂了个小缝,补一下就行。”
“裂缝了要不要换掉?”白石问。
裴苍玉在工具箱里翻出来软铝:“不至于吧,我在家里修很多次了,这才就是个小缝……”他说着又把头钻进去。
“哎?”
白石往前走了走:“怎么了?”
“这什么?”他把头伸回来,拿出了一本书,上面一层黑色的霉。
白石摇了摇头:“不知道。”
裴苍玉擦了一把,擦得满手黑,但他不太在乎,看了看封面,哦,色/情杂志。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封面的两个男人,正仰着后靠,把少得可怜的布片往镜头前送,隐约有毛发冒出,配上他们刻意的眼神,除非瞎,不然不可能猜不到。
裴苍玉怪异地看了一眼白石:“你的爱好由来已久啊。”
“不是我的。”白石看他,“我的爱好很单一。”
裴苍玉赶紧低头,咳了一声:“那谁的?”
“不知道。”白石用抹布擦了擦地面,又用卫生纸擦了一遍,再坐下来,从裴苍玉手里接过杂志,“应该是之前帮我看房子的人。很多年前了。”
裴苍玉耸了耸肩,继续去忙了。
白石坐在他旁边,翻开了杂志。
裴苍玉扭头看了一眼:“……哎,我说你,就这么光天化日……我都晚上看,屏幕调最暗,甚至不买实体书……”
白石继续翻,抽了一口气。
裴苍玉压住自己的好奇心:“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白石轻轻地感慨:“男的还能扭成这样啊……”
裴苍玉:“……”
他对着开辟了新世界的白石翻了个白眼,继续去劳动,一边劳动一边听着白石翻书的声音,偶尔还能感受到看来的目光,烦得要死。
他把自己满手的黑抹在了白石的白衬衣上,然后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白石只愣了一下,盯着弄脏的衣服皱起眉头,皱眉的时间很长,长到连裴苍玉都不敢笑了,白石才用满怀深意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裴苍玉,低头去看书。
裴苍玉顿时打了个激灵。
第114章蓝水草-2
“那么,是什么时候呢?”
这已经是第三个这么问的邻居了。
隔了两户的克塞恩特今天也问了白石,还说他第二季度的生意马上开始了,要离开这里,想在离开之前好好聚一次。
这些商人像候鸟一样,在不同的季度随着资金流迁徙,来为各地舒适的巢付昂贵的钱。白石犹豫了一下,他本意是希望再等等,确定周围的安全,像老鹰捉了食物回巢,在吃之前也要看看有没有其他威胁。
但一直拖着不合适。
裴苍玉在房间里和拉塞斯完拼图,他一边在摆一边想,他虽然语言不通,脑子反应不够快,但说真的,拼图是不是给小孩儿玩儿的?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盘着腿坐在地上喝啤酒的拉塞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里的流行歌手。
裴苍玉便朝外张望,看见了在车道旁和人交谈的白石。
从他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人里什么人种都有,外国人并不是像他以前以为的那样都非常高,白石一米九的身高,在这个社区里算是高的了。白石混迹在人群虽然还是很显眼,但没有违和感,一个原因是他把头发完全地拢在了脑后,露出了五官,因为五官深邃且皮肤苍白的缘故,他看起来像个混血儿,和旁边的日耳曼人比起来脸部线条不够尖锐,和拉美人比起来又不够浓烈,和北欧人比起来又不够深丽,但奇妙就奇妙在混在里面他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他看起来像个关系不太远的异邦人,人人都可以说他是自己品色不纯的族人。裴苍玉想这种特点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白石看起来能融入任何地方,但流浪的人似乎都这样。
拉塞斯轻轻拍了拍裴苍玉的胳膊,裴苍玉转头便看见她意味深长的笑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拉塞斯看见了白石。
她说了些什么,裴苍玉当然没有听懂,不过她是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