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除了不愿接近任何人的石驼,所有人都要到帐篷里睡觉。
安小六留给楚留香等人聊天的时间,她裹着毯子躲得远远的,仿佛生怕听到了什么。
姬冰雁神色如常,胡铁花心里却不是滋味,这姑娘一路都很安静,看起来对他们几人若有似无的排斥心知肚明,这样识趣倒令人觉得有些可怜。
好像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合起伙来欺负人家女孩子。
“老臭虫,你都问出些什么了。”
胡铁花迫不及待问。
“安姑娘说师门遗训”
不等楚留香说完,胡铁花惊讶:“她还有师门”
“安姑娘帮过我,她虽来历成迷却保证不会主动害人。”
“你信她”
“我信。”楚留香斩钉截铁道,看到胡铁花不以为然,楚留香又说,“安姑娘若是有心害我们,我们怕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什么意思”
楚留香反问:“你觉得单亦飞、柳枯竹、富贵神仙搜魂手几人联手,你有几分把握全身而退”
胡铁花不说话了。
一旁姬冰雁锐利的眼睛动了动:“她是凤阳瘟姬”
他虽用了疑问的口吻,语气却分外笃定。
楚留香叹气:“看来你也听说了。”
“何止,”姬冰雁说,“单亦飞、柳枯竹、富贵神仙搜魂手都是当世公认的高手,却在一夕之间死在一个人手中,凤阳瘟姬的名头传到西北已经比厉鬼还要骇人三分看来她确实没有打算害我们。”
当胡铁花从楚留香、姬冰雁口中知道安小六的“丰功伟绩”时,脑子里只有一句“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乖乖,人不可貌相,这哪里是六爷爷分明是六祖宗”
楚留香哭笑不得:“你可千万别当着她的面这样唤她,安姑娘很不喜欢这个名号。”
“放心吧,”胡铁花大喇喇说,“我老胡还想多活几年,可不敢招惹这种活祖宗。”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神秘孤寂的石驼,钻进毯子里不再说话。
不同于中原地区黑漆漆的五更天,沙漠的五更天天空是灰蒙蒙的,有繁星有月亮也有破晓时的云霞。
安小六疲惫地爬出帐篷。
沙漠的住宿条件有限,她必须和男人们同住一顶帐篷里。
安小六并不介意这一点,毕竟她才是多余的那个,但胡铁花睡觉打呼噜说梦话就很要命了。
她又不能用迷香。
想着,安小六打了一个哈欠。
困顿中她看到一晚上没有进帐篷,靠着骆驼而眠的石驼。
这个又聋又哑眼睛也看不见的男人竟然抬头“看”了眼安小六。
安小六一怔,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是自己睡眠不足产生了幻觉。
“他是不是发现我了。”安小六偷偷问富贵儿。
“当然。”
太阳一点点升起。
楚留香等人陆陆续续走出帐篷。
几人一眼看到用砂锅煮东西的安小六和坐在她旁边的石驼,两人围在篝火边一人手里捧着一只碗,好像在吃什么东西。
这一刻不要说楚留香和胡铁花,就连姬冰雁也大吃一惊。
石驼虽然又聋又哑眼睛还看不见,心气却高傲至极,连于他有救命之恩的姬冰雁都不假以辞色,不愿意与他们共用一个帐篷。
这样一个人竟会对素昧平生的安小六另眼相待。
胡铁花转头看向姬冰雁:
“你不是说他谁也瞧不上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姬冰雁心中震惊,表面却淡淡的:“你该问他不是问我。”
胡铁花最看不惯姬冰雁这副装腔作势的模样,不由得大怒:“死公鸡,你”
他扭头看向楚留香寻找认同感,却发现刚刚还在的楚留香此时已经走到安小六和石驼身边。
“老臭虫”
胡铁花咬牙切齿,一副被辜负的模样。
姬冰雁懒得理他,招呼小潘一同收帐篷。
楚留香对安小六煮粥的手艺印象深刻,他平生喝过滋味最好的粥便是出自安小六的粥摊:
“好香的味道,安姑娘在煮什么”
安小六默不作声打开锅盖,砂锅里煮的竟是一锅蝎子:
“吃吗”
楚留香笑了,他直接坐到安小六身边:“有劳安姑娘了。”
他竟是不介意吃这些东西。
石驼端着碗起身离开,安小六平静地为楚留香盛了一碗蝎子汤。
瓷白色的碗里是酱红色的汤水,上面是一只处理的很漂亮的蝎子。
不知怎么,楚留香忽然想到那只被这姑娘玩弄了一晚上蝎子,不知那只可怜的蝎子有没有逃过一劫,还是一家老小都被这姑娘炖进了锅里。
楚留香吹了吹滚烫的汤水,抿了一口,眼睛一亮:
“好汤。”
安小六没有说话,但不妨碍她心里觉得楚留香很有品味。
这汤里最便宜最廉价的就是这些蝎子,汤头里随便哪一味都是有市无价的好药。
“好啊,你这老臭虫居然在吃独食”
胡铁花嚷嚷着跑来。
安小六问:“胡大侠要来一碗吗”
“那是当然,好东西不能只让老臭虫占了去。”
安小六也给他盛了一碗。
这天早上包括姬冰雁在内,所有人都喝了安小六的蝎子汤。
无论是情势所迫还是心甘情愿,在他们接过汤碗的那一刻就必须放下芥蒂、真诚实意的接纳安小六这个来历成谜的外来者。
无风,无云。
烈日下一望无际的沙漠仿佛是吸干人灵魂的魔鬼。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即使是安小六也不禁会对自己产生质疑:
我真的可以完成任务,活着离开这样的地方吗
“前方出现两个居心叵测之人。”
安小六觉得系统平稳的声音里带着那么一点点咬牙切齿。
紧接着,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呻吟声。
这声音细细的、弱弱的,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猫都比它高亢洪亮。
但在死一般寂静的沙漠里却像是勾魂的绳索,不断牵引着人的注意力。
很快,骆驼队在一座沙丘后面发现了两个快被烤焦的人。
他们看起来很惨,但安小六却觉得着急围在二人身边,还因“要不要救人”与姬冰雁发生争执的胡铁花、楚留香更惨。
他们被沙丘上的两人骗了,富贵儿说这俩人活得好好的呢。
为了避免即将到来的悲剧,安小六果断出手,她递给楚留香一块沾了药粉的手帕。
胡铁花将手帕沾湿,铁汉柔情地擦拭着这二人干裂的嘴唇,一边擦一边说:
“朋友你放心吧,这里水多得很,你要喝多少就有多少。”
话音刚落,二人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从沙丘上坐起来,一左一右亲了胡铁花一口。
寂静的沙漠里两声“啵唧”格外响亮。
“哇哦。”系统发出响亮的感慨。
楚留香脸色大变,一个跟头恨不得翻走十万八千里,因为这两个男人亲完胡铁花还想亲他
“好哇,居然装死骗你们胡爷爷”
反应过来的胡铁花左右开弓,一拳一个老爷们,将这两个居心叵测的男人打得哇哇大叫,打斗的过程中二人脸上的人皮面具掉下半截,一半糊在脸上,另一半耷拉着露出光洁平整的皮肤。
易容
安小六瞠目结舌。
姬冰雁扭头,一双鸷鹰般锐利的眼睛锁定安小六:
“你做了什么”
安小六张张嘴,干巴巴道:“我怕那两个人有诈,在手帕上撒了点迷香我没想到他们两个会、会冒犯胡大侠。”
“冒犯”这个词就很妙了。
姬冰雁嘴角抽搐:“胡疯子别打了,你快把他们打死了。”
话落,胡铁花一拳头捣在两人下巴上,然后他们真的死了。
胡铁花当即回头看向安小六。
安小六急忙说:“这可和我没关系,我只在手帕上下了一点迷药。”
在空中溜达了一圈的楚留香掰开两个死人的嘴巴:
“与安姑娘无关,他们提前在嘴里藏了药。”
楚留香觉得这些人一定还有后招,他检查了一圈最终从二人头发里找到两个没有发动的暗器。
夜晚。
安小六抱着毯子挨着骆驼打瞌睡。
帐篷里,楚留香叹气:“今天多亏了安姑娘。”
他双手各拿着一个黑黝黝的铁筒,正是白天从那两个死人头发里找到的暗器。
这暗器辣至极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你怎么知道不是她提前安排的”
想到白天遭遇胡铁花气不打一处来,他居然被男人亲了,还是两个两个
他的清白没有了
姬冰雁凉凉道:“我相信不是她,你被那两个男人抱住啃时,她脸上震惊不似作假。”
他神色清冷,目中却似有笑意。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胡铁花气得哇哇大叫追着姬冰雁捶,姬冰雁飞快闪开,两人从帐篷里打到帐篷外。
天色渐晚。
楚留香走出帐篷想告诉安小六可以过来睡觉了。
刚走出帐篷,楚留香一愣,因为他又看到安小六和石驼坐在一起,两人不知在做些什么。
“后方出现一个暗中偷窥的楚留香。”
不一会儿,安小六抱着毯子站起来。
楚留香微笑:“没想到安姑娘居然能和石驼成为朋友。”
“好奇吗,”安小六不紧不慢道,“我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