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墨慢慢走进竹林深处,虽然这么多年没有回到这里,但是那种悲愤与依恋的感觉却深深地刻在他年轻的心里,仿佛这里的每一根竹子都对应着当年死去的一个乡亲。
徐子墨甚至感觉自己能叫出每一根竹子的名字,在微风中摇曳的竹竿又仿佛他们欢迎自己回到故乡。
刘子晏在竹林外栓了马,静静地跟在徐子墨身后不远处,不想打扰他的心情。
到了竹林中央,有一片空地,空间显得空旷起来。
徐子墨知道,这里是当年清徽掌门超度亡魂的地方。
那一刻,死去的冤魂在他们周围站立哭泣,正如身边这片竹林一样。
徐子墨抬头望着竹叶间显露的天空,小声说道。
徐子墨:“爹,娘,老师,乡亲们,我回来了。”
五年间,徐子墨从未抛弃过复仇的想法,这股信念又恰恰是他坚持与奋斗的力量源泉。
从最初的孩童,成长为学有所成的翩翩少年。
此时的徐子墨,既像一个学成归来的学子,又像一个衣锦还乡的故人,想要向亲朋好友诉说这几年的所见所闻与喜怒哀乐,甚至是神采飞扬地炫耀一下这些年的得意与成就,然后欣然接受乡亲们善意的肯定与赞扬。
但是现在,却又无从说起,无人倾听。
身边,也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作响,与竹影摇曳牵动土地的咯咯声。
还有一丝死气,在空气中游荡,仿佛在控诉曾经的惨状。
一股孤独感,在徐子墨的心头油然而生。
那一夜父老乡亲的惊恐悲痛,老师于滨的视死如归。故友言明的无奈与决绝,都在他的脑海一一浮现。
对复仇地渴望,越发强烈地在心头激荡。
徐子墨紧握双拳,微微颤抖。
刘子晏见状急忙上前,扶着徐子墨的肩膀。
徐子墨稍稍缓合下心情,微微低头。
这时,竹林外传来细细簌簌的脚步声,很慢很慢。
可以猜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至少数十人。
他们好像在有意识的压低脚步声,缓缓将二人远远地围住。
徐子墨也听到了,用手掌轻轻拍了拍刘子晏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徐子墨小声说道:“有埋伏。”
刘子晏心头顿时一紧,凡人之躯的他从未学过法术,自然没有听到远处的脚步声。
只见大概七十多个身披南汉官军甲胄的兵士,头戴竹编大帽,脚踩乌纱千层靴,手执碗口粗细的混铁长枪。那些人轻轻挥动着红缨,向二人逼近。
眼见包围圈成形,那群人纷纷缩小围拢,向二人锁去。
这时,领头的那人说道。
“喂!你们是什么人!”
换做是平常,徐子墨自然会选择以死相搏,不管这些人究竟是不是仇人,既然在此地埋伏,那十有八九与五年前的那些人是一丘之貉。
就算自己寡不敌众,也可以运炁,破空乘风而去,这些凡人是万不可能将自己捉住。
但是现在有清徽掌门的告诫在先,所以自己绝不可能动用炁体法相。
另外身边还有刘子晏,他虽然在蜀山学得几年上等武学,可毕竟是少年之躯,敌人又多,必然撑不得多久,万一伤着了自己这唯一的朋友,那徐子墨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
刘子晏伸手摸了摸背后行囊里的小匕首,那是他日常的防身之物。自己行走江湖多年,靠着这把匕首多次化险为夷,这一次刘子晏也想靠它放手一搏。
徐子墨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一下心情。
刘子晏小声说道:“一会我能杀出一条缺口,你就从那冲出去,马栓在外面,我断后。”
徐子墨没有说话,只是在脑海中思索着对策。
一个手拿令旗的人,缓缓走上前,大声吼道。
“你们是什么人!问你们话呢!”
刘子晏伸手就要拔刀,却被徐子墨突然打断。
徐子墨满脸堆笑,满是不好意思。
徐子墨转身,面向那领班小将说道:“哈哈哈,这个不好意思哈这位军爷。”
徐子墨:“方才我和刘兄见这竹林风光,便想吟诗作对。”
徐子墨:“在下不才,实在想不出来对策,沉着思索,所以没听见军爷的话。”
那小将上下仔细打量着两人,那眼神中仍旧是怀疑与凶狠。
“我问你俩是什么人!”
徐子墨急忙赔笑道:“回军爷,我俩自平阳来,都是读书人。”
小将有绕着两人缓缓转了一个圈,见两人身上没有带兵器,模样也确实像读书人。
“伸手我看看。”
二人伸手,给那小将检查。
翻看过后,没找到有劳动或者使用兵器所留下的老茧,领队小将便稍稍放松了警惕,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我看你们二人细皮嫩肉,文质彬彬,倒也像是读书之人。”
刘子晏:“就是就是,军爷您眼光高明。”
“兄弟,我也不想难为你们,只是上官有令,闲杂百姓不得来此逗留,否则押解七十日,劳役三十天。”
刘子晏急忙从怀中掏出钱袋,鼓鼓囊囊一并递给那小将。
刘子晏一脸赔笑:“军爷,军爷您网开一面,我们这不是不小心嘛,你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却没想到那小将竟对这钱袋不屑一顾,一把推开。
小将:“你当本官是什么人!”
小将厉声说道:“本官从军八年,会收你这不义之财?!”
小将:“来人!将这二人给我拿下!”
围拢的众军快步上前,就要将两人拿下。
徐子墨心头一紧,他也没想到此人如此刚正。
徐子墨慌乱喊道:“我等不是闲杂百姓!”
话音刚落,那小将令旗一挥,众军士纷纷停下脚步。
小将:“那好,拿出能证明身份之物。”
小将:“是秀才衙门会有聘契,或者是书院的腰牌。”
刚才那一嗓子,是徐子墨下意识喊的,因为这小将曾说过闲杂百姓不得来此,给他银钱他又不要。既然收买不得,那只能证明自己不是“闲杂百姓”。
不过徐子墨心里知道自己哪有什么证明身份之物!
徐子墨心中一阵慌乱,下意识急得挠挠胳膊。
突然,手指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这,这是?袖袋!
徐子墨心想:左边,左边是言明兄的铜印。
那右边,右边是......
是长孙洛依的玉佩!
徐子墨心中大喜,急忙从右手袖袋中取出玉佩。
徐子墨心头窃喜:哈哈哈哈!天助我也,下次见到她一定要抱起来亲两口!
徐子墨双手递上玉佩:“军爷,您过目。”
那小将接过玉佩,仔细打量。
突然,小将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恐。
“这,这是......这是平阳王府的亲信腰牌!”
徐子墨急忙装糊涂,强作镇定:“军爷你认识?”
那小将急忙作揖施礼:“下官失礼了。”
众军卒也纷纷抱拳施礼。
小将:“甲胄在身,恕我等不能跪拜。”
那小将将玉佩双手奉上。
徐子墨也礼貌地接过。
徐子墨:“军爷快快免礼。”
徐子墨就势一阵胡侃:“我是平阳公主的伴读书童,昨日我家公主选亲,特地放我外出游玩,故赐我这个腰牌。”
小将一指身旁的刘子晏:“那这位是......”
徐子墨:“我的贴身家奴,负责养马。”
刘子晏心里一阵招呼:我尼玛!我成家奴了。
但是面子上还是满脸低贱地笑了笑。
小将:“既然大人坦诚相告,下官也不能遮拦了。”
小将:“我等受陛下御旨,秘密在此地开采矿银,平阳王殿下是我大汉的‘钱袋子’,下官自然要将此事与大人细说。”
徐子墨眉头一转,心中想到:陛下密旨?那为何还要向平阳王府的下人说起?这队人不受三王统领,那五年前的事情他们知道多少?
徐子墨:“那正好,平阳王想要查一桩多年前的密案......”
那小将眼神突然一闪,又紧紧地盯着徐子墨的眼睛。
徐子墨:“别人来恐怕引人注意,只好派我一个下人来掩人耳目。”
徐子墨:“将军有什么知道的,请务必告诉我,这关乎朝中大计。”
那小将犹豫片刻,缓缓说出:“五年前?”
徐子墨也是心中一惊,极力压制住心中怒火,缓缓点了点头。
只见那小将伸手:“此地不方便,大人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