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压制
宋裴玉并非有意去观察周围，大部分的心思还是放在宁清寒身上。
如果说宁宁的信息素会让他心跳加速，悸动不已，那么……那个陌生omega的气息就令他感到厌烦。
对方一踏进教室，宋裴玉就已经注意到了。
包括苏子琛后来的走近、后退、慌乱地撞到桌子……
通通被他收进眼底。
情敌近在咫尺，小心思颇多的少年故意将喝水的动作放缓，堪比电影里的慢镜头。
光顾着挑衅和炫耀，结果一不小心喝猛了，宋裴玉把杯子里剩下的半杯水全部解决掉了。
咕嘟。
他咽下了最后一口。
“……”
宋裴玉一时间顾不上去看情敌的表情，有些尴尬地戳了戳宁清寒的手臂。
他小声说道，“宁宁，不好意思啊，我把你的水喝完了……”
“嗯？”
宁清寒手上翻过一页书，垂眼瞥他，也不客气，“那你帮我装啊。”
闻言，宋裴玉眼睛一亮，底气瞬间大涨。
他根本不心虚了，两条舒展着的长腿晃了晃。
“遵命——正好我的腿不麻了，我现在就去装水！”
他站起身来，装作不经意地忽略掉桌上的物理习题册，正想从宁清寒身边经过，却在下一秒，被人一把掐住了脸颊。
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高足有184，不论在何处都极具存在感。
这会儿却像个无力挣扎的小朋友，脸上的软肉被牢牢掌控着，不得逃脱半分。
宋裴玉眨眨眼，眼神无辜，含糊不清地唤了一声：
“妮妮？”
宁清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放下了手里的科幻小说，转而敲了两下那本练习册。
“哒哒——”
“别忘了拿书。”
宋裴玉：“……”
这场眼神交锋，结果不必多说，少年不战自败。
他轻叹一声，低下脑袋，以额角轻撞了一下少女的侧颈。
“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会偷懒，写完会拿来给宁老师检查的……”
之后宋裴玉把装满了水的运动水杯送回来，又一脸沉重地取走自己的“礼物”——
他的背影看上去格外凄凉，仿佛有无数枯萎的树叶飘落下来。
宁清寒目送少年离开，唇角的弧度略微上扬着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一转回身，却猛地对上了新同桌苏子琛的视线。
“……”
少女的神情冷了下来，恢复成先前那种面对陌生人的状态。
她抽出一张崭新的卷子，从压轴题写起，不再提起英语题目的事情。
大课间走到尾声，第三节课的上课铃准时敲响，周围陷入了寂静。
宁清寒其实可以感受到右侧递来的那道目光，但是，不管是好奇还是试探，她都不在意。
这一切与她无关。
“宁同学，我想说……”
苏子琛咬了咬嘴唇，下意识地往后门看去，生怕会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
他有点害怕宋裴玉，或者说，很少有人不怕宋裴玉，他不过是其中之一。
一个主要原因是对方打架厉害，还有一个是……
宋裴玉面对他的时候，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敌意呢？
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就像是恨不得……
恨不得把他从宁学神身边赶走，让他离得越远越好。
苏子琛忽地一怔，领悟了——宋裴玉喜欢宁清寒！
他连续好几年体能考核不及格，无比清楚自己挡不住宋裴玉的任何一拳。
心脏跳得非常快，他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众人皆知的大秘密，顿时又惊又怕。
苏子琛转过头，直直地看向宁清寒，那句“aa恋难道是可以的吗？”险些脱口而出。
可最后，他也只是僵硬地说了一句，“谢谢你教我。”
视野里，清冷的少女点了点头，身形挺直，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
或许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宋裴玉，一种是宋裴玉以外的其他人。
苏子琛落寞地想道。
·
虽然顾清岚特别想跟宁清寒坐在一起，但现实就是她个子太矮，坐在后排会隐没在人群之中，捞都捞不出来的那种。
她不得不坐到班级的第一排，新同桌是一个从没见过的omega女孩子，留着一头齐耳短发，像个害羞的小苹果。
“同学，你好啊？我叫顾清岚，是个beta，以前没见过你，是不是这学期新转来的呀？”
身旁的女孩迟疑了一会儿，幅度极小地点点头，却也没说自己来自哪所学校。
“你要是不熟悉学校，放心交给我，我们中午一起去食堂嘛！等吃完之后，我带你到处逛逛好吗？”
自习课上，顾清岚勇敢出击，主动开启了聊天的话头。
她话多，很多时候就是闲不住，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在小学的时候，凭借着得啵得啵个没完的超强嘴皮子，一举闯进宁清寒的世界。
可顾清岚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身为“社交之王”的她，竟然遭遇了交际方面的“滑铁卢”——
“……唔。”
短发女孩始终低着头，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回应，音量很小，近乎于无声。
如果不是顾清岚转过了头，一直注视着她，大概也发现不了女孩的嘴唇动了动。
“……”
这是啥意思呀？
好还是不好呢？
换做一般人，估计就接不上话了，但顾清岚并不气馁，再次询问道：
“那就说定了，我中午带你去食堂吧？有中餐有西餐……任你挑选！”
这次没有收到回复。
短发女孩的刘海很长，差不多可以遮住视线，两侧垂落下来的头发也挡住了她的表情。
整个人更显阴郁，也是一种拒绝与外界交流的姿态。
女孩此时捧着一本图册，上面用各色的彩笔，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凌乱地交叉、重叠，类似于幼儿园小孩儿的作品。
顾清岚连她的眼睛都看不到，无法琢磨她的想法，只能是默默地坐好，开始写卷子。
既然无法沟通，要不……等放学以后，她直接拽着人跑吧？
可顾清岚没能预料到，自己上个厕所的空档，就让omega同桌遭遇了大麻烦。
……
最后一节物理课拖堂了将近二十分钟，高二一班自然成为了全年级最晚下课的班级。
宁清寒一边活动着手腕关节，一边走出教室，候在走廊上的少年很快迎了上来。
“小豆丁……不是，顾清岚今天不跟我们一起吗？看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多余’了？”
宋裴玉的视线往教室后门一扫，没看到某个闪亮的电灯泡，嗓音里全是压制不住的喜悦。
“她说要跟新同桌一起吃饭，是一个转学过来的小姑娘。”
宁清寒并不喜欢多说话，可某人热衷于问十万个为什么，久而久之，她就养成了一句话解释完毕的习惯。
省得一问一答、来来去去，又浪费了更多时间。
“噢——”
宋裴玉故作遗憾地颔首，尾音拖得很长，“没事儿，反正秦皓延也把我给抛弃了。”
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没给秦皓延加入“团队”的机会。
走道上已经没人了，宁清寒抬起手，在少年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当先走下楼梯。
“不饿？走吧。”
宋裴玉飞快跟上去，愉悦地笑起来，“我来了！”
洛城十九中的食堂非常大，足有三层楼，装点得格外气派。
一楼主营套餐盒饭，二楼有干锅、麻辣烫、水煮和西餐之类的，三楼……
依照宋小少爷的一手资料表示，有可能会开发饮品店和蛋糕店。
“宁宁，你想吃吗？校外有一家评价不错的西点店，各种黑森林蛋糕啊草莓慕斯什么的.……你想吃的话，我可以翻|墙出去买。”
十二点过半，食堂里的人依旧不少，一波走了，另一波又来。
好几个人端着各自的餐盘走来走去，在寻找空位，一旦来晚了，别无选择，就只能等在一旁。
宁清寒抬手搭在了宋裴玉的肩膀上，轻轻地捏了两下，示意他回神。
“不好意思——我并不想吃蛋糕，你休想找借口偷溜出去。”
“……”
小心思被当场戳破，宋裴玉也不尴尬，当即清了清嗓子，站得很是笔挺，表情格外严肃。
“我不会！宁宁，我听你的话，一定会遵守校规校纪！”
宁清寒来不及回应，侧身躲过了一个步履匆忙、端着两个餐盘的男生，轻叹一声。
“吃个饭跟打仗似的。”
“是啊，一楼人太多了，而且也没有座位……宁宁，我们去二楼吧？”
宋裴玉说完，从宁清寒的右侧绕到了左侧来，把人比较少、靠墙的那一边留给她。
尽量减少与陌生人的接触，能让她自在一些。
“凶神恶煞”的恶霸“alpha”拧着剑眉，浑身带煞，一看就很不好惹。
知晓宋裴玉威名的人很快躲开了，生怕被这嚣张的少爷揍。
不认识他的高一新生看这架势，也选择了绕道走，明哲保身。
宁清寒发现周围挤着的人少了大半，心情的确变得美妙起来，伸手去捏了捏少年的脸颊。
触感很柔软，她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打趣了一句，“小玉，这么凶的吗？”
她很少会用“小玉”来称呼他，更多的是有话直说，难得提到一次，就会很戳人。
宋裴玉任由宁清寒揉捏，瞬间收敛了气场，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地辩解道：
“哪有，你瞎说……我不凶啊，我明明这么乖。”
宁清寒很快松开了手，不置可否。
方才一出教室，宁清寒饿得厉害，险些眼冒绿光，这会儿可能是饿过了头，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她跟宋裴玉并肩，慢悠悠地沿着楼梯往上走，一上到二楼就是一间小超市。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商品琳琅满目，可以说得上是应有尽有了。
二楼餐点的价位比一楼的高，在这就餐的人少了，一眼扫过去，还留有许多空位。
宋裴玉习惯性地落后半步，抬着胳膊，虚护在宁清寒的身后。
万一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撞过来，起码能被他拦住……
“你他妈装什么哑巴？啊？还敢转来十九中？你交得起学费吗？喂，老子问你话呢？给你不要脸？不会说话就算了，连耳朵也聋了？
“我记得，你那给人当保姆的妈把你生下来的时候，你也不是个口不能言的残障人士吧？几年过去，分化都他妈分成个傻子了……”
靠近卫生间、被石柱挡住的小角落里，传来一道怒骂的男声。
粗哑的声音压得挺低，语气却非常冲，脏字频出，字字羞辱。
宁清寒停下了脚步，迅速回过头。
她看见了一个高大的男生，被石柱挡住了一半的肩背，对方身前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至于女孩子具体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穿校服……看不太清楚。
那一小块区域的光线极为昏暗，位置也很隐蔽，如果不是他们正好从这边路过，大概也发现不了。
“妈的，明明不是哑巴，让你说句话有这么困难吗？给老子抬起头来，看在你是个omega的份上……老子给你这个面子，不计较你这种目中无人的姿态了！”
那男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胆大包天，继续放狠话。
“你以后跟我，做我女朋友，老子罩你！洛城十九中是个私立高中，没点靠山，你就是个被欺负的命！alpha现在有多稀缺，你也知道的吧？”
被他堵住的女生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存在感低到快要消失了。
“这什么情况？校园霸凌吗？这男的脑子有病啊，还逼迫人家女孩子给他当对象？真没点自知之明……”
在宁清寒停步以后，宋裴玉也注意到了这动静，当即一扯袖口，准备走过去揍人。
“宁宁，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解决掉他。
不等宋裴玉说完，身旁的少女已经先他一步，直奔小角落去了。
宁清寒的步子比平时大了很多，又急又快，最后几步路几乎是跨过去的。
这个口出狂言、嚣张跋扈的男性alpha，宁清寒并不认识，大概率不是高二的学生。
快速缩短了距离以后，她发现……那个被欺负的短发女孩子有点眼熟，前不久才见过。
齐耳短发，刘海很长，习惯低着头，性格非常内向，也许不喜欢说话……
正是顾清岚的新同桌。
来不及思考顾清岚去了哪里，宁清寒很快就站到了男生的身后，抓住他的胳膊，一拧，紧接着往后一拽。
男性alpha全无防备，再加上宁清寒的力气很大，当即被她扯得一个踉跄，第一反应就是骂人。
“他妈的，谁敢在背后偷袭老子？活腻歪了是吧？草尼玛……”
宁清寒反手就是一巴掌。
很多时候，行动胜过了一切废话。
“啪——”
掌掴声如此清脆，痛感也很清晰，一点点蔓延开来。
周岷义当场就被打懵了，想说的话全忘了，“……”
恼怒的表情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定格在脸上，显得有些狰狞。
他的耳边还在嗡嗡地响，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长得更好看的妞，气质非常独特……
令人眼前一亮！
周岷义立刻就忘记了跟老同学“叙旧”，努力凹出一副帅气的样子，想跟宁清寒搭讪。
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他那满嘴粗俗的话也同样改不掉。
“哎哟，妹妹长得这么漂亮，脾气怎么能这么暴躁呢？草，真是个极品omega，甩了你身后的小白脸吧，跟……”
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岷义，下一瞬，他的话音夏然而止。
一股极为强大的alpha信息素从宁清寒的身上爆发出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这威压扑面而来，周岷义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被压得双腿一软，而后一个哆嗦，直接往地上跪了下去！
同类相斥。
这种敌对的气息不同于撩动人心的那种，只有alpha才能感受到，旁边的两个omega不会受到影响。
周岷义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这位冰山美人并不是一个脆弱可欺的omega，而是一个精神力超强的alpha！
无法抵抗，只能臣服。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冷汗唰地从额角淌下来，压根说不出话，后颈处的腺体一阵阵烧着疼。
“……”
正当周岷义准备出声求救之时，少女身后忽然冲出来一个少年，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脚！
宋裴玉早看他不爽了，全无收敛的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狠声骂了一句：
“哪儿来的垃圾，滚！”
周岷义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呼，身体就被这股巨力带向后面。
“砰——”
他浑身无力，就这么撞到墙上，后背传来了鲜明的疼痛感，整个人又被反弹到地上，骤然跪倒向前。
周岷义延迟了好久，才开始哀嚎，眼眶也红了，“我操，好他妈疼啊……”
“没事吧？”
宁清寒往回走了几步，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淡黄色的小手帕，递给始终低着头的短发女孩。
她犹豫了下，尽量将声音放得轻柔，“不要怕，先擦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