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总是浓重,克莱恩清倚在东区一处破旧的咖啡馆木椅上,轻抿着手中的咖啡,出身注视着位于马路对面隐约可见的二层小楼。
出于安全考虑,他昨天在速写出兰尔乌斯现在的相貌后,仅是引导着迈克在码头附近转了一周,发现确实没什么线索后,以今天没发生什么需要自己出手的事情,仅收了原本商定的雇佣价格的40%,也就是两镑。
昨天在回到艾格隆先生的公寓时,他遇到了自己几天未见得伊恩,但考虑到最近可能将要发生的行动,下意识驳斥了伊恩想要帮忙的热心,仅是转交了几枚金镑后,要求他通过贝克兰德黑帮的势力,调查码头工会新任职的“帕特里克”。
其实有伊恩当向导,我在东区更容易行动,但即使是有着“替身”和链刃手杖的辅助,我也很难把握自己可以在遇到危险时全身而退,更别说带着一个没什么战斗能力的孩子了......
在得知兰尔乌斯的下落后,克莱恩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激动,反而出奇的冷静,仅是在最初的战栗后,就理智的分析起了大致的局势。
虽然极光会在一定程度上也效忠于“诡秘”,而且廷根事件中,极光会本身并没有直接参与真实造物主降临的谋划,反而也被兰尔乌斯利用,从这点来看,他们似乎也是友军。
但在结合昨天克莱恩自己感受到的隐秘注视后,他就已经彻底推翻了这种假想。
从最开始,就不应该把希望放在极光会身上,不管理由是什么,兰尔乌斯已经迫真的完成了一次真实造物主降临的仪式,他现在在极光会内部的身份应该极为微妙。
或许“诡秘”有能力让极光会放弃兰尔乌斯,但......
克莱恩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手背上的四个黑色斑点,思绪穿透灰雾。
虽然他现在已经接受了“诡秘”可能是自己半身的现实,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完全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对方手中。
他谨记着,虽然同为“周明瑞”,但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愚者”,或者说对方也不是一个需要战战兢兢的“小丑”,无论背后的真相是否真的同祂说的那么好听,自己无论也不能放弃手中的主动权。
脑中思绪纷飞的克莱恩突然起身,戴着漆黑手套的右手紧握着被麻布包裹的镶金手杖,一步一步轻点着向前走去。
虽然“替身”和链刃手杖弥补了“小丑”近战能力和先手上的不足,但是灵性的负担依旧只能让我像个刺客一样,绝不主动追求正面战斗......换上了一身深蓝色工人制服,撤下人皮面具,利用假胡子和劣质化妆品仔细伪装特征的克莱恩沉稳的走过马路,属于克莱恩·莫雷蒂的面孔感受着有些陌生的冷风,眼眸微眯。
这是他来到贝克兰德以来,第一次在外界使用自己原本的样貌行动。
离他不远处,昨天见过一面的那位高大男子此时正骂骂咧咧的摔门而去,身后穿着破烂外套的工会成员慌忙追赶着,一同奔向了克莱恩昨日从兰德先生口中听到的,“帕特里克”常去的离下水道入口较近的地区。
克莱恩坠在他们身后,维持着较远、但又不至于跟丢的距离,毫不激进的尾随着。
直到码头区西侧,下水道的入口处,站在一处板房旁的克莱恩远远地眺望,眼看着他们进入了下水道之中,才停止了动作。
如果他没猜错,兰尔乌斯应该又跑了,那两位疑似极光会成员的工人是在寻找他。
借着板房投下的阴影,右手紧握手杖的克莱恩眉头紧皱,几次呼吸后,克制地从衣兜中掏出了一枚硬币,轻轻抛起。
深入下水道会有危险......克莱恩深深的看了掌中的硬币一眼,缓慢转身离开。
他会在这里徘徊一阵,直到那两位追击兰尔乌斯的工人出来,经过提前的调查,这里的下水道入口并没有其他的出口,而联通到其他区的下水道现在也成了教会的重点观察对象,他们应该不会冒险。
贝克兰德东区,码头西侧。
平日中以裁缝的身份勉强糊口,但因为要照顾某个无法自立更生的“蔷薇主教”,只能经常兼职木匠的埃文·斯顿,此时正蹲在东区码头西侧的一栋二层小楼内,修缮着大半脱落门框的木门。
这里是一处位站街女郎提供便利的便宜出租屋,只要三便士,就可以在这里租用一张床一个小时,而在这栋房子中,类似的床足足有15张,仅有二楼似乎环境还较为好些,一个房间内仅有两张。
由于是白天,埃文还可以忍受这里淡淡的腥味,如果不是现在仅有一个顾客正在二楼的另一个房间中享用欢愉,他甚至会放弃这单生意。
铁锤单调的敲击在门轴上,一下一下,声音逐渐变大,甚至盖过了另一个房间中不断传出的低沉喘息与叫声。
真是该死的家伙,明明平常的那些混蛋都只是十分钟就结束了,怎么这家伙到现在还没完,他是狗吗?埃文略带怨念的挥舞着手中的铁锤,人生第一次痛恨自己因为晋升“挑衅者”后,日渐尖锐的听觉。
幸运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隔壁房间内扰人的噪音终于平歇,但房中的男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结束,仅是休息了一会,一阵明显能够听出女性特征的闷哼声不断响起,持续了大概一分钟之久。
砰。
正当埃文庆幸折磨结束的时候,隔壁的房门突然摔开,一个皮肤呈古铜色,脸颊棱角分明,带着金丝眼眶的青年男性从房屋中一晃一晃的走了出来,头颅低垂。
他的身上沾染这各种气味混杂的液体,似乎并没有清理的意思,仅是把手中被麻布包裹的一摊扔了出来,就又转身回了房间。
呛人的臭味逼得正在工作的埃文第一时间咳嗽了两声,转念就像回头怒骂,捂住口鼻。
忽地,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脖子猛地一扭,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身旁房门打开,不断有腥味传来的隔壁房间。
作为一位资深“猎人”,他闻到了血的味道!
他循着视线看去,只见刚被扔出的一摊已经散开,一把杂乱缠绕,沾染着深红近黑的发丝附着在一张血淋淋的皮肉上,浸透了麻布原本的灰色。
纵然埃文见过许多,甚至看见过海伦“进食”的样子,但眼前一张头皮胡乱摊开在他眼前的样子,依旧让他险些反胃。
顾不上借着完成工作,随手丢开手里的铁锤,他熟稔的从袖口抽出了一把通体森寒的匕首,俯身摸进了完全不加掩饰的房间。
悄无声息间,刚刚转进房间的埃文呆在了原地,一时有些失神。
在离他最近的那张简易木床上,一具被血液染红大半的身体瘫在床单上,失去了头颅的躯壳仍在随着青年手中剔骨刀的一次次挥落而颤动,一双圆睁到极限,被血丝覆盖,充斥着恐惧与绝望的淡灰色双眼空洞的注视着门口的方向,注视着正站在她前方的埃文。
正在发泄着暴虐的青年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转过了头,古铜色的脸上嘴角翘起,舌头不断舔舐着湿润,镜片已被猩红遮挡过半。
“混蛋!”回过神的埃文低吼一声,宛如一头发怒的凶狼,咚咚几步,踩得地板开裂,扑向了仍亵渎着尸体的青年。
继续施暴的青年仿佛没有意识到危险一般,脸上的疯狂一扫不见,嘴角略显癫狂的笑容也化作了一抹讥讽,冷静的抽出了自己握着剔骨刀的左手,手臂上暴起一簇簇肉芽。
几乎是转瞬之间,他竟然扼住了一位以体力出名的“挑衅者”,双臂死死禁锢着对方的肩肘,五指发力。
咔嚓一声,埃文突然感到右手一阵脱力,左侧的肩膀则如一阵剧痛,手臂不自主地抽搐起来。
这个青年的力量并不次于以这方面见长的中序列强者!
哐当!
半跪在床上地青年猛地发力,几乎瞬间丧失了战斗力的埃文被生生举起,双脚离开地面。
他不住的踢动着双腿,强忍着肩部不断被施加的疼痛,一下一下的猛踹着青年的腹部,但对方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古铜色的脸上依旧是讥讽地微笑,似乎时时刻刻都噙着嘲讽意味的棕色双眼注视着埃文逐渐暴起血丝的眼眸,一步步,坚定的走向了窗边。
忽地,他毫无预兆的一扔,狠狠的将手中的埃文砸向了仅有一层薄薄玻璃的窗户。
砰的一下!
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的“挑衅者”像是歌剧中失去了挑战资格的斗兽士一样,像个破烂娃娃般坠下了二层小楼。
右臂无力的身躯沉重砸下,积水的土坑中溅起一滩污水,打湿了恰好路过的工人衣角。
刚才全凭着“小丑”的直觉,利落躲过脏水的克莱恩惊惧地看着地上不断抽搐,胸口随着呼吸一高一低,毫无规律的埃文·斯顿,灵性直觉大作,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二楼阳台处,已经摘下眼镜的兰尔乌斯浅笑着,眼中一片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