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愿听到这句话马上明白了,这个alpha跟外面那些人是一伙的,都是这个地方的坏人,于是轻轻咬牙说:“不跑怎么知道跑不掉。”
楚徊闻言冷笑一声——所有不自量力在楚徊眼里都能跟“愚蠢”划等号。
这两人里但凡有一个是“外貌协会”,可能气氛就不至于那么剑拔弩张,但偏偏楚徊和盛愿都不是以貌取人之辈,也不会因为“好看的皮囊”而心慈手软。
楚徊从上而下打量了盛愿一圈,眼前的少年文瘦的就像白斩鸡,一看就是书呆子型的,他的唇角挑起讥诮的笑意:“现在你试过了,知道结局了吗?”
盛愿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跟刚才那两个alpha不一样,他的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支配者、上位者的气场,睥睨众生似的,应该是那群坏人的“头头”。
但是楚徊看起来其实一点不像是坏人,他的五官虽冷,但没有凶恶的邪气,想到这里,盛愿不自觉握紧了手指,垂下眼睫忍气吞声地说:“……我想离开这里。”
楚徊挑了挑眉:“所以呢?”
盛愿看了楚徊一眼,又不情不愿慢慢吞吞道:“请你不要把我交出去。”
楚徊感觉这个小逃兵挺有意思的,随手拉过一张椅子,两条长腿交叠坐了下来,语气散漫悠闲道:“我为什么要帮你?给我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
盛愿认真回答道:“我想离开这里。”
楚徊顿了顿,意味不明道:“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想离开,不只是你一个人。”
盛愿轻声地说:“……我家人还在等我回去。”
楚徊无动于衷,神色冷淡沉静。
盛愿思考许久,又缓缓说:“……我会弹琴,可以弹给你听。”
闻言,楚徊看了盛愿一会儿——这位少年的五官还没长开,乌黑的眉眼间透着一股青涩又认真的味道,但是隐隐约约已经有了温润如玉的优雅感,精致又贵气,穿着黑白小西服想必是很好看的。
但是楚徊最喜欢的是这个少年的眼神,这种纯粹、干净的目光现在很难看到了,一尘不染似的。
楚徊想了想,松口道:“好吧。”
这时正逢外面的人搜查到这间屋子,盛愿不知道能躲到哪里,于是就老老实实站在楚徊的身后,反正楚徊答应过他了。
——结果不想楚徊主动单手打开门,直接把盛愿推了出去!
盛愿完全没想到楚徊会当场出尔反尔,猝不及防被他搡出了门外,向前踉跄了几步。
“组长!”
“楚组!”
“给您添麻烦了!”
盛愿刚露面还没站稳,瞬间就被七手八脚按在了地上,膝盖“扑通”一声巨响,听着就疼,即便如此他还在费力转头看着楚徊,深黑瞳孔死死盯着他:“你这个——”
楚徊一步一步走到盛愿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道:“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尤其是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
说完这句话,楚徊看也不看盛愿,转身就走了,路上背对着他们招了招手:“带走吧!”
楚徊以前在gen有个手下,是他多年培养的心腹,又是一个无名氏,别称“w”先生。
盛愿被关在e区的第三天,w先生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我知道了,这就去处理。”
楚徊漫不经心地转着笔,头也不抬地问:“怎么了?”
w先生换上工作服,匆匆忙忙地说:“e区有个三级腺体携带者不肯吃东西,不知道什么毛病,上面让我去处理一下。”
楚徊若有所思:“e区?”
“啊。”
他懒洋洋起身道:“我去吧。”
w先生动作一顿,诧异地回头看他上司——楚徊的“狠”和“懒”一向都是非常出名的,今天吹的哪门子“我爱劳动”的风?
楚徊却并不解释,披上大衣就走出了门,直接去了e区。
gen在饮食方面其实并不亏待这些“预备役”,他们吃的都是豪华员工餐,甚至还营养搭配均衡,每天三菜一汤,一日三餐不重样。
楚徊跟工作员工打听了一下情况,英勇绝食的那位同志果然是盛愿,听说这位倔强的朋友三天不喝水也不吃东西,端进去多少端出来多少,原封不动——盛愿的教养很好,即便到了这种地步也没摔碟子砸碗,就是一个人自闭。
楚徊双手插在风衣兜里,站姿笔直挺拔有如一束标杆,他的视线隔着透明玻璃板,落到房间里的盛愿身上。
盛愿的嘴唇干裂起皮,没有一丝血色,面颊格外苍白,鼻梁和眉骨高耸,他本来就是偏清瘦型的,这么一瘦就更有点形销骨立的感觉,比初见时憔悴了许多,看着怪可怜的。
楚徊弯腰把水瓶子拎在手里,推开门走进去。
盛愿听到声音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珠沉静深黑。
“喝了,”楚徊单手拧开瓶盖,微微一扬下巴:“或者我不介意帮你喝下去。”
盛愿放在床边的手指不由握紧了。
他知道这个强势不讲理的男人一定说到做到,只好动作迟缓地接过楚徊手里的瓶子,喝了三两口。
水流刮过干渴的食管,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楚徊倒是觉得有点意外,他以为盛愿会奋起反抗泼他一身。
他想了想,又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剥开包装纸,伸手递到少年的唇边——w先生如果在这里,那恐怕眼珠子都要惊的掉下来,因为楚徊一向是不怎么在意别人死活的人。
盛愿却不领情,面无表情地偏了偏头,楚徊直接不由分说把巧克力塞进了他的嘴里。
楚徊坐到床边,不冷不热地问:“听说你一直不吃东西,跟谁闹脾气呢?”
盛愿看也不看他,往一边挪了挪,坐到了墙角,不跟他说话——楚徊这时候在他心里的定位是“让人讨厌的死骗子”,好感值一路low到地心。
“闹绝食的人不止你一个,有很多人刚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吃,你现在玩的伎俩都是别人剩下的。”楚徊乌黑瞳孔紧紧盯着他,带着很浓重的压迫感,他轻声道:“你想知道那个‘前车之鉴’后来的下场吗?”
盛愿沉默着一言不发,唇角不由自主绷的很紧,巧克力在舌尖慢慢融化,蕴在味蕾上,甜腻地发苦。
楚徊语气无波无澜继续道:“他的脊椎被敲碎了,从脖子以下高位截瘫,除了眼珠之外浑身上下哪儿都动不了,直接往胃里通了一根管子,直到三个月后他分化成alpha,然后他死了。”
盛愿的心脏轻微一颤。
“如果你想跟他一样的下场,就继续在这里不吃不喝,很快就有人会来处理你。”
那时的盛愿到底才十六岁,毕竟是个没经历过风浪与危险的少年,不要命的一腔孤勇只是暂时性的,面对死亡还是会感到惊慌与恐惧。
……而比起死亡,他更不想变成楚徊说的那样,连最基本的自由都丧失了。
盛愿握紧了双拳,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牙关不住轻微颤抖,“咯咯”作响,眼眶渐渐红了。
“这里没有你的家人,也没有人会因为你的无理取闹和廉价的眼泪心疼,”楚徊冷漠地看着他,近乎有些残酷地说:“不要总是不自量力,gen的耐心有限。”
说完他深深看了盛愿一眼,起身就走。
“我一定会从这里出去的。”
身后传来少年清亮沉定的声音:“——迟早有一天。”
楚徊背对着他,听到这番豪言壮语,不禁微微一笑。
回到办公室,楚徊对w先生道:“去查一下盛愿的家里还有什么人,还有他最近的情况,整理一份详细报告给我。”
楚徊主动关心什么人,那可真是跟高岭之花下凡差不多,w先生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在楚徊身上闻到“八卦”的味道,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瞄了他一眼,装作不经意问:“组长,你对那个盛愿好像格外上心?”
这情况明显不对劲,又是亲自去e区安慰又是暗中打听消息的,楚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殷勤了?事出反常必有奸|情啊!
w先生顿时目光灼热。
“我答应过他了,会把他送出去。”楚徊完全没察觉到下属的吃瓜心理,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低声道:“总不能让他这时候就死在e区。”
想起那个眼神干净又固执的少年,楚徊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