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挽棠刚一开口问,曹丞相就露出了几分不自在的神色来。
一看曹丞相这个神色,陆挽棠就不由得挑眉。
这是怎么的?
陆挽棠笑笑,看着曹丞相,“曹丞相这是怎么了?怎的还不好意思了?”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不由得也看住了曹丞相。
曹丞相咳嗽一声:“我那小儿,已到了成亲年纪,也有相中的姑娘,如今我厚着一张脸皮,想求陛下赐婚。”
这个事情……
陆挽棠听完了之后,登时也有些不大好意思。
不过,这个事情是好事儿——就是显得有些徇私了。
陆挽棠咳嗽一声,竭力做出像是曹丞相那般理所当然:“这是好事,既是如此,本宫就替陛下答应了。回头本宫就叫人拟个赐婚圣旨。”
曹丞相一听陆挽棠不反对,登时就喜出望外——
这个事儿,曹丞相是盼了许久了。
定下来,自然也就去了一个新病。只需等个好日子,将儿媳妇娶进门,这三个儿子的婚事,就算是完成了。
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责任,也就尽到了。
其他几位大人自然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当下都是起哄起来——
这个事情,的确是好事儿。
也不存在什么徇私。
说实话,曹丞相的话也有道理。
有时候,歌舞升平,也是一种粉饰太平的好手段。
“要我说,其实不只是曹丞相。”工部的陈大人笑眯眯开口,这位陈大人一向都是老好人做派,不过人是真正的好。不然也不能让萧翀光这么信任。
“陈大人请说。”陆挽棠既是答应了曹丞相,自然就不会拒绝旁人。
不过陆挽棠还在想着陈大人家里有什么喜事儿的时候,却听陈大人笑道:“户部的陆大人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连家都回不得,衣裳都是小厮回去取到衙门换,实在是辛苦。要我说,不如也请陛下赐个婚,好歹找个人照顾顾大人的起居。”
陈大人说完了,脸上的笑就怎么也止不住。
其他人也跟着笑。
陆挽棠也没想到大家会说出这个事,登时也是有些好笑。
不过这个事情嘛,还是真提醒了陆挽棠:这个事情再拖下去,也不知拖到什么时候,顾影一直这么跟着陆冲,也是受了委屈。
所以,陆挽棠略沉吟后便笑:“多谢陈大人想着本宫哥哥,到时候就请陈大人赏脸,做个证婚人罢?”
这可真是殊荣了。
陈大人立刻一口应承下来。
陆挽棠叹一口气,而后便又笑一笑:“这也算是我陆家双喜临门,带时候,便让本宫哥哥好好置办酒席,请诸位大人一醉方休!”
几人立刻连声叫好。
这个事情说说笑笑就定了下来。
不过陆挽棠也不着急,只说等到第二日再说。
提起明日,众人的神色都是一凛,不由自主就紧张起来。
陆挽棠反倒在这个时候宽慰大家一句:“不用慌,自然有比咱们更慌的。”
陆挽棠一位女流,都如此镇定,于是诸位大人反倒是镇定了一些。
如今,完事就绪,只等第二日。
陆挽棠做完了这个事情,又看去见了一见常太医和常远。
常太医那儿,陆挽棠只让常太医回去了。
常太医显然是有些意外,陆挽棠就笑说了句:“如何是对家人好,常太医显然都清楚。本宫自然不必多说。”
不过顿了顿,陆挽棠还是又说了句:“不过本宫总归是希望天下太平,陛下康宁的。”
常太医站起身来,也未曾多言,只深深朝着陆挽棠一拜:“娘娘心胸之大,臣钦佩!娘娘放心。”
只这“放心”两个字,顿时就表明了常太医一番心思。
陆挽棠微微一笑:“去吧,你妻儿还等着你呢。”
常太医这才出去了。
竟是从头到尾没看常远一眼。
陆挽棠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常远如今越发黯淡的样子,叫人去了他口中的布。
常远一声不吭,像锯了嘴的葫芦。
陆挽棠问他:“这些事情真的做了,真的和你师父一刀两断,他对你避之不及,你心中是如何感受?可是你想要的?”
陆挽棠的问题,竟让常远微微一颤。
陆挽棠只笑看常远。
常远慢慢开口:“要杀要剐,随便就是。”
那眼底一片灰暗无光。
陆挽棠知他存了死志,这才一笑:“死算什么?看着你师父终于放弃你,看着你师妹嫁给旁人,看着你喜欢的女子成婚生子,这才是莫大的折磨。”
这些东西,光是听着,常远就受不住,慢慢的竟是颤抖起来。
陆挽棠看着常远这幅样子,却并不怜悯,反倒是更往他痛处去:“可惜的是,曾经你是孤儿,老天爷将慈父与你,将家人与你,可最后,你却自己放弃了。”
“你还是成了孤身一人。”
陆挽棠看常远满眼通红,眼泪都快出来,瞪着自己仿佛看仇人,这才轻笑一声:“这一切怪本宫么?”
“事到如今,你都不知后悔么?”
这两个问题,让常远仿佛被烙烫,瞬间缩回目光。
可眼泪却控制不住。
常远甚至连哭号声都忍不住。
“死太容易了。”陆挽棠拍了拍衣裳,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常远:“活着报恩,活着恕罪,才是艰难。”
陆挽棠出去了。
常远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门外几个守门太监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陆挽棠慢慢往回走,魏叶追上去,叹一口气:“娘娘觉得,他们能有办法?”
“陛下在好起来。”陆挽棠盯着回廊边上已经开了的玉兰花,轻轻一笑:“可一直醒不过来。太医们不敢用猛药。此时若有人……说不定就能改变局面。”
“这个时候,唯有死马当成活马医。”
“而且,铤而走险这么多次了,本宫也不在乎多一次。”
“可陛下的身子……”魏叶想说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
陆挽棠轻笑:“陛下的身子固然要紧,可是他从来不是本宫一人的。更连他自己的都不是。”
天下人需要的,是一个皇帝。
一个清醒的,能做决策的皇帝啊。
这样拖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们想活命,自然也不会太乱来。”陆挽棠语气平静又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