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皇后看着萧翀光的面色，心一下子就沉下去。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猜错了。
孙皇后抿了抿唇角，然后看住萧翀光，扬起头来，“看来陛下今日来，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孙皇后的神色，竟有一丝丝的倨傲。
萧翀光看着孙皇后这幅样子，只觉得陌生，而且是无比的陌生。
“朕就问你一句，内造府的事儿，是不是与你有关？！”萧翀光也不愿意多说什么，直接就问了孙皇后。
萧翀光面上神色，也是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怒意。
孙皇后垂眸，却并不直接承认，反而反问一句：“陛下您觉得呢？”
“朕何须觉得？”萧翀光定定看着孙皇后：“人证物证俱全，叫人如何觉得？”
“既然证据确凿，那陛下就只管治罪与妾身就是。”孙皇后反而态度坦坦荡荡，半点不见心虚，反倒是渐渐露出疲惫和失望来：“陛下干脆废后，将位置腾出来，给了那恬妃。”
孙皇后轻轻提了裙摆，直接坐下了。
头也扭过去，不看萧翀光。
不过，眼泪却是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孙皇后这幅样子，反而叫人心里不敢确定了。
萧翀光皱眉，心里有那么一些糊涂了。
“敢问陛下，这件案子是谁查的？是谁说的？”孙皇后看住萧翀光，目光有些灼灼：“陛下，您就没想过别的可能吗？”
孙皇后这一句话，算是让萧翀光微微一震。
他还真没想过别的可能。而且他觉得，也不可能是别的可能。
萧翀光沉下脸来：“皇后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承认么？恬妃之前还替你求情，如今也更是求了朕不要声张这个事儿，皇后这话，未免丧了良心。”
萧翀光是真有些恼怒。
孙皇后看着萧翀光，好半晌才说了句：“陛下就这么信任她？”
萧翀光毫不犹豫：“她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孙皇后凄然一笑，声音渐低：“是了，陛下已是早就不信任妾身了。”
那副哀婉的样子，竟是叫人动容。
萧翀光这一瞬间，多少也被触动，一时之间，只觉得哑口无言。
事实如此，要如何说？
原本他觉得孙皇后已然陌生，可看着现在孙皇后这幅情形，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再说别的，心中也是柔软一些。
孙皇后如今，也有那么几分心头的模样。
面对这个糟糠之妻，他狠不下心来。
最后，萧翀光深吸一口气，将各种纷杂情绪压下去，只是轻声道：“这一次，朕不曾声张这件事情。一是顾虑多年情分，二是不愿影响大局。可是这种事，若再有下一次。”
萧翀光看住孙皇后，徐徐言道：“皇后应当明白，朕要的是什么样的皇后。”
孙皇后被这话说得一愣。
趁着孙皇后如此动容的时候，萧翀光就又再说一句：“皇后更该明白，朕为什么一直都是如此敬重皇后。我萧家没有摒弃糟糠之妻的规矩。皇后大可以敞开胸怀。”
这话也不是没有怨气的。
这分明是在抱怨孙皇后太过小气。
站在他这个角度看这个事儿，他是真不明白，孙皇后到底是和陆挽棠计较什么。
这话，是说得孙皇后神色更加怔愣。
萧翀光转身往外走，到了门口，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孙皇后。
而后问了这么一句：“不过是妃嫔罢了，皇后又何必不肯放过她？就算她被宠上天，对皇后又有什么影响？”
孙皇后有的待遇，旁人是绝不可能有。
而且，太子也只会有一个。
不管立哪一个，都不会是陆挽棠做太后！
萧翀光这话，与其说是问的孙皇后，倒不如说是问的他自己。
这个问题，萧翀光自己也没有想明白过。
这头萧翀光头也不回的离去，孙皇后也是半晌才反应过来，只是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儿，回过神来后，孙皇后就是惨然一笑，蓦然喷出一口鲜血来——
曼青吓了一跳，几乎是尖叫出声：“皇后娘娘！”
曼青扶住了浑身发软的孙皇后，扭头大喊：“赶紧去叫人请太医来！”
孙皇后一把按住了曼青：“别去。”
曼青先是愣住，而后急了：“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孙皇后拿手帕慢慢将唇瓣上的腥红擦去，举手投足，全是贵族之女的优雅娴静，从容不迫。
然而，孙皇后眼底却隐隐发狠，甚至露出的笑容都是有点儿说不出的阴寒：“本宫岂能叫人看了本宫的笑话！”
孙皇后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就是发了狠。
曼青几乎要哭出来：“娘娘！”
这样的事儿，怎么能玩笑？就算是置气，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啊！
曼青还要再说，却被孙皇后一抬手拦住，只听得孙皇后缓缓道：“好一个恬妃，好一个陆挽棠！本宫倒是要看看，她拿什么和本宫斗！”
曼青心疼得要命，这个时候就忍不住劝：“娘娘，您是何必呢。现在都这样了——”
“陛下说得对，就算是现在这样了，本宫不也是皇后么？他萧家，就没有废后的规矩！本宫就是死，也会是皇后！”
孙皇后深深的吸一口气，缓缓笑了：“况且，陛下与本宫，十多年的情分，不是她一日两日能够撼动的。今日本宫不过是服了个软，陛下不也是心中怀疑了？”
孙皇后看一眼曼青：“不该留着的人，就不用留着了。”
曼青咬牙：“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做得干净些。不要叫人看出任何的端倪来。”孙皇后揉了揉眉心：“本宫累了，歇一阵去。”
孙皇后一面往屋里走，一面自嘲的笑着喃喃：“本宫是真糊涂啊。看不透，真是自己看不透。本宫要什么没有，何必执着那一点宠爱和垂怜？！陛下才当真是天下第一明白人！”
孙皇后说着这些话，只觉得心口如同被大石堵着。
又觉得是心里难过得很，最后到了床榻边上，喉咙一甜，登时就又吐出一口血来——
不过，倒觉得好受许多，仿佛那大石也被人搬走了。
孙皇后却还是压制不住心酸，蓦然靠在床榻上，伏在那里，“呜呜”的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