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位悬殊,不是认命的借口。
所以,她就算今日只是个宫女,也同样不会低头认命。
陆挽棠的气势这样强盛,只如同灼灼的太阳,几乎灼伤了婧嫔的双眼。
婧嫔看着陆挽棠,良久才黯然低头,真心实意说了句:“娘娘比我强多了。”
陆挽棠只是笑笑:“不过是被逼急了。”
到了绝境,又不想死,自然是只能拼命。
进宫为妃,就是一条毫无退路可言的路。
只能向前,不能后退和停顿,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宫外尚且夫妻不和睦,能和离,能休妻,能分住别居。
可是宫里呢?
这些都不能。没了宠爱,日子都是难熬。
陆挽棠一声轻叹,随后收敛神色,正色的看一眼婧嫔:“你好好养胎吧。你既也是知道,他是你日后唯一指望,也看得清楚如今局势,那就更该保重自身。否则没了你,将来陛下更不必对他们留情面。”
婧嫔好好的,孩子好好的,就算以后天下大统,那婧嫔的亲眷也能过得体面。
这就是大势所趋。
婧嫔本来还有些执念,可是今日听完了陆挽棠这些话,倒算是看明白了大局是什么。
婧嫔抿了唇:“容我想想,我想想。”
陆挽棠从婧嫔那儿出来,就看见有小太监探头探脑的,当即便是眸光微眯,笑看一眼跟着自己出来的王朝恩:“王朝恩,你悄悄去问问,那小太监是做什么的。这般没规矩——”
瞧见主子,也不知出来行礼。
反倒是鬼鬼祟祟——
一看就有问题。
王朝恩去了。陆挽棠便又转身去了梅妃宫里。
梅妃正在做针线,做的是小孩的衣裳,玫红那一件,一看就知道是福慧公主的。可旁边还有另一件,是晴蓝色的。
陆挽棠只是扫了一眼,就猜到那是谁的。
宫里现在就两个孩子。
一个是福慧,另一个就是天赐。
陆挽棠伸手将天赐那一件拿了出来,而后仔细看了看,这才又看向了不自在的梅妃。
梅妃清瘦了许多。
看着也不像是从前那样活泼。
反倒是面容上带了几分愁绪。
显然如今梅妃已是没有了昔日的没心没肺。
陆挽棠将衣裳放回去,神色微微带了几许怜悯,却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天赐和福慧毕竟不同,身量上肯定也有所差异。”
“所以……”
这衣裳天赐未必能穿得上。
陆挽棠说完了这话之后,梅妃顿时眼眶就红了:“我何尝不知?可那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时间越久,我心里就越是挂念。”
梅妃掉下眼泪来,当真是悔不当初:“早知我就不该鬼迷心窍!”
陆挽棠在椅子上坐下,而后整理了一下自己裙摆,待到梅妃啜泣着将眼泪擦干净了,这才开口:“你想要不想要孩子回来?”
陆挽棠的语气,多少是有些平平无奇。
淡淡然然的,像是说起今日早晨吃了一个蒸饺。
陆挽棠的面上,也是隐隐含笑,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而梅妃听着,却是一下就站起身来,目不斜视的紧紧盯住了陆挽棠,不敢置信再重复问一遍:“你说什么?”
陆挽棠就将话再重复一遍。
梅妃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点了头,更是伸手紧紧握住陆挽棠的手,几乎半跪在她面前:“你有法子?”
梅妃那双眼睛里,全是期待和盼望。
陆挽棠顿时含笑:“自然是有。否则本宫也不会提。”
梅妃顿时喜出望外,欢喜之色几乎是要溢出眼睛来,握住陆挽棠的手,更是半点不舍得撒开:“若真有法子要回天赐,我当牛做马也愿意!”
陆挽棠看着梅妃这样,也不着急往下说,反倒是问她一句:“你一向对皇后惧怕,若是要回天赐,是得罪皇后,和皇后作对呢?你敢不敢?”
陆挽棠这话问得是真犀利。
一下子就让梅妃定在那儿,神色也忍不住变换。
陆挽棠也不着急,就这么看着梅妃,慢慢的等着。
良久,梅妃才轻声道:“一定要么?”
陆挽棠点头:“只能如此。就算你没得罪她,只要天赐不再是她的,她就定会将你恨之入骨。”
梅妃咬咬牙,好半晌仿佛才下定决心:“你说得对。”
如此一来,梅妃算是想明白了。
陆挽棠便看着梅妃,言道:“从今日起,你就多去探望天赐,直到皇后娘娘发火,不再给你看孩子为止。”
如今孙皇后也不过就剩下这么一个仰仗。
若是梅妃让孙皇后感受到了危机和不痛快,一日两日,孙皇后能忍,那十天半个月,一个月呢?
人非圣贤啊!
梅妃却还没反应过来其中的要领:“就这么简单?”
看她那一头雾水的样儿,陆挽棠笑盈盈的跟她确定一遍:“就是这么简单。”
梅妃半信半疑。
陆挽棠也懒得多说,只干脆的点了点她的手背,懒洋洋道:“你听我的,必能得偿所愿,本宫以性命担保。”
这话分量,可是真够重的。
梅妃就算还有疑虑,那也是瞬间就被打消了。
陆挽棠笑着看梅妃:“好了,时辰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
说完便是起身告辞了。走到门口,又笑着提醒梅妃一句:“若是皇后与你说话,便多提几句,母子连心。”
最后四个字,陆挽棠是加重了语气。
虽然不知梅妃到底能不能反应过来,不过只要她肯乖乖照做,那一定会有奇效。
陆挽棠这头回了沉月宫,刚坐下喝了一口茶水,魏叶就匆匆来了:“陛下那头有要紧事儿,娘娘跟我去一趟罢。”
“什么事儿?”陆挽棠自是纳闷,少不得多问一句。不过也没多想,就已和魏叶出来。
魏叶叹道:“有命妇状告丈夫,这个事儿,陛下不好出面审理。原该是皇后娘娘的事儿,不过现在皇后娘娘这般……所以就只能请娘娘出面了。”
陆挽棠登时明白过来。
如果是从前,她会对这样的事儿避之不及,就怕给自己招来了祸患。
而现在……陆挽棠倒是求之不得。当即微微一笑:“那有什么的。咱们快些过去,别叫陛下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