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翀光硬生生忍住：“是么？”
陆挽棠便不知该怎么回这句话了。
想了想，只能说一句：“陛下，还是进屋先喝口热茶罢？外头风大。”
他这么一路骑马过来，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怕是累坏了。
萧翀光迟疑了一下，最后也没拒绝，就这么抬腿往里走了。
陆挽棠跟在萧翀光身后，一直忍不住看着他。
那副样子，连旁边看着的碧蓉，都有点儿不忍心了。
萧翀光对于陆挽棠的动作，或多或少也是有些感觉的，只是强忍着没回头罢了。
待到进了屋，他便看到了桌上摆着的琵琶，一时微愣，待到掩饰好了情绪，才道：“这琵琶怎么又拿回来了？”
陆挽棠微微一顿，随后浅浅一笑，与萧翀光说起了琵琶的来历：“这琵琶，也算是和妾身十分有渊源了。小时候，学琵琶时，这就是父亲替妾身寻来的。后来家破人亡，整个家都被抄没，琵琶自然也没保住。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碰琵琶，可没想到来了大魏，陛下竟又将它赏赐给了妾身。”
“那时候，妾身就想，陛下大约是妾身的福星。能让妾身失而复得。”陆挽棠娓娓道出自己心头当时的想法：“妾身想着，或许不仅是琵琶，就是别的，陛下也能让妾身失而复得。”
萧翀光如今都知晓她的身份了，陆挽棠自然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而这个时候，既然借机提起了从前的事儿，她索性就将当初想和萧翀光说的话都说了。
“妾身隐瞒身份，冒充十二公主来到大魏，是妾身对不起陛下您。当时卫容央逃走，卫振乾要杀了我们，情急之下，妾身说出愿冒充卫容央，来大魏和亲的话。原本是想着，可以带着妹妹一同逃离吴国。可没想到……”
陆挽棠想起当初的决策，就唯有苦笑：“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卫振乾那个老狐狸，早就叫人盯着妾身了。所以非但没能带走妹妹，反倒是只能被卫振乾威胁。”
“卫振乾要妾身做他的探子，然后在关键时候，毒死陛下您。然后趁着大魏乱成一锅粥时，好一举拿下大魏。”
话听到了这里，萧翀光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这可真是胃口大开了。也不怕崩了牙。”
就算他死了，大魏也绝不会乱。就算乱了，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吴国能吞的下的。
不过卫振乾这份野心，还真是大。
卫振乾如此狼子野心，也不怕自己牙口不好，反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卫振乾选了你，眼光倒是真好。”萧翀光随后，又如此评价一句。这句话倒是真心。
陆挽棠面对如此评价，却只能苦笑。
“陛下，妾身从未想过要害您。”最终，她也只能如此辩解：“妾身知道您是明君，妾身也从未想过，要将您如何。”
“那你千方百计要得宠，是为了什么？”萧翀光的问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陆挽棠对上萧翀光锐利目光，一时之间竟是卡住了。
可是却还是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实话实说了：“妾身想要在得宠之后，请求陛下，帮妾身救出妾身的家人。”
萧翀光看着陆挽棠，好半晌才说了句：“所以，你才那般讨好朕，让朕对你百般喜爱。才会不顾一切救下朕。”
陆挽棠无从反驳。
这些话都是事实。
陆挽棠面对萧翀光的尖锐，一个字儿也反驳不了。
最后，只能黯然承认：“是。”
“朕答应你了。”萧翀光收敛了眸光，面色忽然就变得没了任何波澜，只剩下了一片平静。
可越是平静，反倒是越让陆挽棠觉得，心里发慌。
“朕会帮你将人救出来，让你们一家团圆。”萧翀光如此说道，一字一句，都是冷静。
“只当是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说完这些话之后，萧翀光就站起身来，直接就往外走。
陆挽棠慌了神，连忙追在后头，惴惴不安：“陛下！”
萧翀光却并不回头。
萧翀光如此态度，陆挽棠更加慌乱。既不知自己该追，还是不该追。
只是最后到底心慌还是战胜了自尊，陆挽棠伸手一把拽住了萧翀光的袖子，“陛下！您听妾身说！”
萧翀光顿住脚步，冷冷的看住陆挽棠：“还有什么可说的？”
萧翀光如此冷漠，陆挽棠更是慌乱，又觉胸口刺痛，几乎不能呼吸。
好半晌，她才缓过来，就这么拽着他的袖子，仰头看着他，“也许一开始，妾身是为了那些。可陛下对妾身的好，妾身亦不是毫无知觉。从家破人亡那一日，妾身没了家。可来到了大魏，妾身才有了家。妾身盼着能与陛下有个孩子，盼着能和陛下看每一个春秋。”
“不入相思门，不知相思苦。妾身如今，才知晓相思之苦。才知晓，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说完这句话后，陆挽棠才松开了萧翀光的袖子。
然后轻轻的后退一步，“陛下信也好，不信也好。陛下不想见妾身，妾身不敢强求。只是妾身……很想陛下。”
陆挽棠微微垂着头，肩膀都在轻轻战栗。
萧翀光低头看她，只看见她的睫下，有水珠不断渗出，扑簌簌的顺着脸颊滴落下去。
萧翀光心里就像是被扎了一下。
他最终还是伸出手去，顺应自己的心思，用手指抬起了她下巴。让她仰起头来。
那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也就这么一下子暴露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萧翀光看着，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又疼又痒。
陆挽棠本还哭得克制，不肯出声。可他这般之后，反倒是让她半点也不愿意克制了。忍不住就啜泣出声。
肩膀也抖得更加厉害。
萧翀光看着她这般，近乎无奈的叹一口气：“朕每次瞧见你哭，都拿你没法子。”
“你这么会哭，怎么那日，就不肯哭一哭，难过一下呢？倒是半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叫人气恼非常。”
萧翀光的抱怨，让陆挽棠一下子就反倒是破涕为笑起来。她仰着头，眼眸都微微弯起来，更是闪着光：“所以，陛下这是在气恼吗？”